到了闹市的一个胡同里,路映夕才松开了手,嫣然笑问:“玄璇,没有影响到你腹中的胎儿吧?”
程玄璇只觉叹为观止,半响才赞道:“公主,原来你的武学造诣这般精深。”只怕连靳星魄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只是师傅教的好罢了。”路映夕清美绝伦的脸上不显骄矜,态度谦逊,甚至还带着一丝晦暗的无奈。懂得太多,未必是好事。上天赐予你一种天赋,必然就会剥夺你另一样东西。而她失去的,就是自由,为自己争取幸福的自由。
程玄璇不察她的心事,略带殷切的询问:“行馆在哪儿?”
“来,我带你去。”路映夕淡笑,边慢行,边揶揄道,“看来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程玄璇赧然地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确实很想念司徒拓,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他,她的心就砰然跳动。不知他好不好?等到见面时,他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已到行馆门口。路映夕亮出玉牌,堂而皇之的进入,那些守门侍卫只当程玄璇是公主的侍婢,没有盘问。
这诺大的行馆,仿皇朝江南的建筑,亭白点缀,鲜花绕径,水榭回廊蜿蜒曲折,微风拂过,犹带花香。
经过长长的回廊,才见一排精致厢房整齐罗列。但每间房门都是紧闭,不知那间是司徒拓居住之所。程玄璇迟疑的看向路映夕。
但路映夕却只道:“凭着你的感觉,自己去寻吧。”她慵懒而笑,眼中含着几分趣意,停步在蜿蜒木廊的末端,不再举步。
程玄璇向她点头致谢,然后慢慢走向那一间间的厢房,徘徊片刻,踌躇不定。要每间都敲门吗?这似乎不太妥当。司徒拓到底住在哪一间?
不经意的站在某间厢房门口,左右观望,忽听吱呀一声,面前的房门被人打开,一张粗狂的俊脸蓦地出现在眼前!
“璇?!”司徒拓一愣,随即惊喜的一把接住她的身子,紧抱在怀中。
程玄璇挣扎了几下,疑惑的开口:“拓,你怎么……”如果不是他那双灼灼发亮的黑眸依旧那般熟悉,她都差点认不出他了。他刚毅的下巴长满胡须,一身墨黑色锦袍褴褛不堪,灰尘味极重,鬓角凌乱,几缕黑发落在额前,整个人显得颇为落魄,一点也不像往日不可一世的霸气摸样。
“什么?”司徒拓稍微松开了她一点,目光紧紧锁着她,眼神仿若如饥似渴,要一口气把她看个透。
“拓,你什么时候到邬国的?”程玄璇的心情欢喜,迎上他深邃的黑眸,抬手替他拂开垂盖额头的散发。
“一个多时辰之前。”司徒拓俯头在她眉间亲吻了一记,挤压心底的浓浓思念终于得到些许纾缓。
“一个时辰了?那你为什么不梳洗一下?”程玄璇疑问,小手摩挲着她的下巴,感觉点点刺感扎在手心,有些刺麻,又有些好玩。
“梳洗?”司徒拓皱了皱浓眉,她该不是嫌弃他满身风尘仆仆吧?
“是啊。”程玄璇点头,理所当然得道:“你肯定赶路赶得急,所以才会这副潦倒的流浪汉样。”
“流浪汉?”司徒拓的眉头再皱紧了一分。分开多日,她这张小嘴里突出的话,还是一样惹他生气!
“你好脏。”程玄璇嘟嘴,心中偷笑,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并未介意他沾染尘土的衣衫。
“嫌我脏?程玄璇,你好样的!”司徒拓磨牙,恼火的咆哮,“我日夜兼程的赶来,你就只注意我脏不脏?”
“那还要注意什么?”程玄璇无辜的看着他,水眸晶莹闪亮,隐带笑意。
司徒拓扫了她一眼,忽的邪笑一声,道:“好,既然你嫌我脏,我也不会让你独善其身。”话未说完,他已接近她,故意蹭着她干净的罗裳,一边还用胡茬磨着她嫩滑的脸颊。
程玄璇忍不住痒感,咯咯直笑,左闪右躲,可却挣脱不开他结实有力的臂膀。
看她笑得快要岔气,司徒拓才停下动作,眯眼瞪着她:“还敢不敢嫌我?”
“不敢不敢了……”程玄璇急忙摇头,唇角上扬的弧度还收不回来,笑得极是开怀。俗语云,小别胜新婚,却有其道理,重逢的喜悦是如此的令人振奋。
“这还差不多。”司徒拓满意的勾唇,大掌扣在她的腰际,游移摸索了会儿,冷不防道,“你胖了?路途漫漫,你倒是未觉辛苦?”
程玄璇一怔,不可思议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胖了。”司徒拓轻轻捏了捏她的腰肉,道,“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到?你长肉了。”
程玄璇气闷的瞪了他一眼:“司徒拓,你是笨蛋!”
“平白无故又骂人,你越发刁蛮了。”他说的是实话,这样她也要生气?
“你知不知道,是不可以随便说一个女子变胖了?”谁听到这种话会高兴?
“但事实胜于雄辩,你确实胖了。”司徒拓只觉一头雾水,但难得重聚不想见她气恼,便又道,“之前你的身子太单薄,长点肉比较好。”
“你会不会说话?”程玄璇又气又好笑,他这算是安慰她?他好歹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竟连一点常识也没有。她怀孕三个月了,自然会开始逐渐丰腴。
“我又不是哑巴,如何不会说话?”司徒拓没好气的瞪着她,完全不知道她在闹事么脾气。
“不跟你说了!”程玄璇扭开头,懒得再对牛弹琴。
司徒拓见她鼓着腮帮子,脸颊白皙如玉,粉嫩的几欲滴出水来,不由自主地凑近轻咬了一口。十多日不见,他好像变得更加诱人了。
“你干么咬我?”程玄璇伸手捂着脸,瞠眸瞪他。
“你可以咬回来。”司徒拓无赖的回到。
程玄璇轻哼:“你的肉那么硬,我怕崩了牙。”
司徒拓扬唇而笑,不再与她嬉闹,问道:“你怎回来行馆找我?”
“白黎到皇宫找过我,告诉我你到了邬国。”程玄璇回到,转头往长廊看去,“映夕公主带我来行馆的。”
不远处的那一袭月牙白身影,优美清雅,犹如仙谪下凡。程玄璇忽然心生一丝担忧,这般绝色佳人,莫说是男子,就连同为女子的自己也看得目不转睛,那么司徒拓会不会感动惊艳动心?
司徒拓顺着程玄璇的视线看去,黑眸顿时一滞。天底下竟有如此出色纤尘的女子?明明只是静静伫立,却彷佛浑身散发着流溢的光彩,夺目摄人,那一双漆黑明眸,清冷如冰雪,直透人心。
路映夕淡淡一笑,向司徒拓颔首致意,便就旋了身,自行避开。一般男子初见到她,大多都是张口结舌惊艳痴楞,但这位皇朝的司徒将军不同,他的眼底只有锐利的探究之色,即便有怔仲,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望着路映夕离去,程玄璇沮丧的想,司徒拓果然看的眼睛都直了,他肯定是被吸引了。
司徒拓抽回眼光,看向程玄璇,见她垂头丧气,心中暗暗好笑,刻意以惊叹的口气道:“九天玄女坠尘,想来也不是她的绝色风华。”
程玄璇低着脑袋,懊恼又憋屈,可却无法否认路映夕的美超凡脱俗,颓丧地接话道:“我太蠢了,根本不应该让你见到她的。”
“来不及了,我已经见到了。”司徒拓顺着她的话道。
程玄璇抬起头来,心里有气却无处发,恨恨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世间男子皆好色。”
“英雄惜美人,自古皆然。”司徒拓勾了勾薄唇,笑得颇有几分色迷迷。
“你算哪门子的英雄?”程玄璇酸溜溜的看着他。
“就算我不是英雄,但她却是真正的美人。”司徒拓盯紧她,笑意渐浓。
“好,那你就去娶那真正的美人好了!”看他如何与皇上争女人!
见她愤恨的几乎要咬碎银牙,司徒拓悠然自若,佯作惋惜道:“可惜,我已经游乐一个爱吃醋的夫人,未免家无宁日,我只有忍痛割爱放弃了。”
“割爱?你才看了人家一眼,你就爱上她了?”程玄璇实在按耐不住,小手一拧,狠掐了他一把。
司徒拓吃痛,却不作声,只笑望着她。
程玄璇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火气不灭反而更旺,用力推开他,忿忿地转身就走,枉她思念他至深,怎料眨眼间他就见异思迁!这般薄情寡性的负心汉,她也不屑要了!
走了两步,身后有一具温暖的胸膛贴上来,牢牢将她抱住。
“小傻瓜,你还当真了?”司徒拓附在她耳畔,低沉地笑着。
程玄旋的身子僵硬,抿嘴不吭声,眼眶不自禁地泛红。她承认她是个很小气的女子,容不得她爱的男子眼里还有别的女人。她讨厌自己这样善妒,可是爱情不该就是如此吗?独一无二,坚若磐石。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司徒拓轻轻扳过她的身子,对上她漾着水雾的眼眸,认真道:“旁人再美再艳,对我来说,也只不过是一幅风景,看过便罢。我的心,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能够装下另一个人。因为早已被一个笨笨的小傻瓜占据填满了。”
“真的吗?”程玄璇眨了眨眼,浓睫沾上一滴泪水,欲落不落,分外楚楚可怜。
“真的。”司徒拓郑重点头。
“你说的那个笨笨的小傻瓜是谁?”
“你。”
程玄璇绽唇笑了开,却不满地道:“又笨又傻的,才不是我。”
“你若不笨,怎会把我的玩笑话当真?你若不傻,怎会红了鼻子湿了眼眶?”司徒拓宠溺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程玄璇嘟囔。
“那你说一个好笑的来听听?”司徒拓好整以暇地回道。
“好啊。”程玄璇灿烂一笑,眸中闪着狡黠的微光,道,“你的信里不是问我,靳星魄有没有照顾我吗?我现在回答你,一路上他非常细心地照顾我,还体贴地要为我梳发描眉。你觉得这好不好笑?”
司徒拓的眸子眯起,沉默片刻,硬着嗓子问道:“他真的那么做了?”
“不信你可以去问小秀,她都看到了。”程玄璇笑得惬意。她只说靳星魄“要”为她梳发画眉,但并没有说他做了。
“你就任由他这么胡来?”司徒拓沉住气,追问道。
“不然呢?”程玄璇一脸无所谓。
“你还问我?!”司徒拓的眼中燃起火光,低吼,“程玄璇!你就不会拒绝?”
“如果拒绝不了怎么办?”她说的只是“如果”,他若听不出端倪,那可与她无尤。
“难不成靳星魄还会点了你穴,硬要为你画眉?”一想到那亲昵的画面,司徒拓的怒气就愈加汹涌。该死的靳星魄!
“谁知道呢。”程玄璇强忍着想要大笑的欲望,故作无奈地叹息。是他戏弄她在先,不能怪她以其人之道还诸彼身。
“我要砍了那厮的手!”司徒拓怒火中烧,冷声厉喝。
“要不要顺便砍了我的头?”程玄璇憋着笑,唇角颤抖。
司徒拓的黑眸眯细,盯着她半晌,忽地冷冷一笑,道:“我怎么会那么残忍?最多就是剪了你的发,剃了你的眉,看你以后还怎么让别的男人为你梳发画眉。”
程玄璇怔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又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你可以继续气我,我不会介意的。”司徒拓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眼神中带着危险的气息。
“你不介意才怪!”程玄璇悻悻然地嘀咕,缴械投降,诚实地道,“靳星魄确实想那么做,但我没有答应。”
司徒拓冷哼:“你不答应是应该的。”靳星魄倒真是居心不良,不知他打着什么鬼主意。
“不与你胡闹了。”程玄璇敛了敛神色,问,“傅凝霜醒过来了吗?她还好吗?”终是她失手伤害了她,如果她有任何不测,她都会于心不安的。
“醒了,不过……”司徒拓有些犹豫。凝霜失忆的事,该不该告诉玄璇?
“不过什么?”程玄璇微微蹙眉,不由有点担心。
“没什么,只是身体尚虚,需要调养。”司徒拓决定暂时隐瞒。
程玄璇还要再问,却见前方路映夕快步走来,丽容淡然,清浅的声音却隐含一丝萧索:“玄璇,该回宫了。”
“这么快?”程玄璇心中不舍,看向司徒拓。
“来日方长,我下次再带你出来。”路映夕绝色的容颜波澜不惊,惟有一双清眸藏着暗芒。
司徒拓的眼光淡淡地扫过她,敏锐地问道:“是否出了什么事?”
路映夕微领首,言简意赅地道:“有人不希望两国结盟成功,故而玄璇便成了射杀的目标。”在外久留,会很危险。
司徒拓的眼神刹时一冷,神情沉了下来。
“不必太担心。我带玄璇出来,自然就有义务安全地带她回去。”路映夕的神色沉静,笑容浅淡,却自有一股自信傲然的气质。
司徒拓眉头紧锁,无法放心。此刻的安全,并不等于玄璇在宫中也能一直安全。
“司徒将军既然难以宽心,那不如一起进宫?”路映夕的唇边浮起一抹真切的笑意。方才她虽避开了些距离,但她的耳力甚佳,他们二人的斗嘴她全听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与她往常在宫中所见的嫔妃对父皇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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