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莲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投向青廷:“你的母亲也是我火族中人。”
青廷怔了怔。真正的楼青廷已经死去,但每次有人提到这身体的母亲,她都会不受控制地关注,好像那也是她的母亲一样。也许那是遗留在身体上原主人强烈的思母之情。
“很小的时候,我娘就离开了。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听她说过。”青廷思考片刻,只好这样说。
“因为你的母亲的关系,我才能不被察觉地混入皇宫。只可惜进宫后,她就突然消失了。据我得知,当时不仅你的父亲对你母亲痴心一片,楚帝似乎也动了心。你母亲莫名地消失在皇宫中,楚帝不可能脱的了干系。”
“那我爹为什么不去皇宫找我母亲呢?”青廷疑惑道。
“这个问题你应该回去问他。”印莲收回手,将棺盖盖好。
青廷道:“我娘是你和我爹结盟的原因吧。”
印莲抚摸着棺盖:“正是。”说罢,他取出带来的清酒,均匀地洒在水晶棺的四周。双膝跪地,朝美妇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印莲在棺材前跪了足足三个时辰,青廷则蹲坐在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忧伤的侧脸,偶尔会心疼地替他擦擦汗。见印莲面上哀伤愈发凝重,青廷想起小时候大爹爹教她的一首曲子,于是轻轻地哼出声来,低沉中带着空灵的嗓音如一股清泉汇进印莲的心中,仿佛一种救赎。
从密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印莲望望月亮,偏头对青廷道:“没想到天色已经这么黑了。今晚恐怕无法离开这里了。”
青廷望着前方大片的白色花朵,不解。
印莲明意,伸指指着百花:“这种花在夜晚会释放毒香,一旦有人走进去,立刻会七窍流血而死。只有等到明天太阳出来。”
第64章 迷醉之夜
回不去,那她不是要和印莲孤男寡女在这山洞里呆一晚上?
篝火在洞口点燃,印莲朝火堆里添了根柴,仰头望向墨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思绪跟着月亮飞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青廷将从密室里找来的毯子在地上铺好:“教主?”
许久,印莲才回神看向她,淡淡道:“叫我莲。”
青廷微微愣了愣:“我把你的也铺好了。没想到密室里有现成的东西可以供我们打地铺。”
“这是我小时候放进密室的。有时候不想回去,就一个人睡在洞口赏月观花。”
青廷默然。
前方被月光笼罩的白色花海,在夜色中宁静恬美,偶有风拂过,掀起美丽的花浪。
青廷坐在地铺上,双手托着下巴,回忆道:“其实我前世是个孤儿,还在襁褓中的时候被一群山贼捡到抚养长大。抚养我的两位爹爹是山寨的寨主,他们很疼我,教我习武识字,还有宠我的师姐师兄。但我却不听他们的话,因为爱慕上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拼了命跟人比武,最后死在擂台上。
死掉的那一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我的亲人,还有那个少年。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灵魂住进了另一个躯壳里,换了身份,进入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环境。
我如愿地见到了我爱慕的人、我两位爹爹还有寨子里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们。但我只能远远地看着,把所有的真相烂在肚子里。那种感觉,真的很寂寞呢。”
印莲侧目盯着青廷看了会儿,轻问:“这是真的?”
青廷不承认也不否认,他把他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了她,现在她也把自己的秘密与他分享。只是自己的秘密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说了又会有谁信呢?找个人吐出来,心里至少不会那么憋闷罢。
“你是唐雪粟。”少年笃定的眼神直视着她,这次是肯定句而非问句。
青廷的目光一偏,刚好与他的对上。
他知道我的名字?
时间凝滞了片刻。
“这听起来很荒谬不是么?”青廷滑稽地笑笑,“我是唐雪粟又是楼青廷。教主能记住我两个名字,真的很不容易。”
印莲突然起身坐到她身边,怜惜地抚摸着她的鬓发:“我的接受能力比较快,不觉得荒谬。我记得擂台上,那一身红衣的少女,偶尔向我飞来的目光,率真腼腆,充满生命的活力。是我从未见过的,让我觉得自己是否也可以跟你一样,没有烦恼没有牵绊,潇洒恣意地活着,而不是作为一个复仇的冷血工具。”
青廷的身上罩下一片温暖,少年修长的臂弯将她环在胸前,“那晚你穿着那身红衣,我便在想唐雪粟和楼青廷是不是换了皮囊的同一个人。你的眼神和从前一样,没有变过。”
青廷感受着那份一直渴望的温暖,只是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以这种方式得到他的垂怜。这种以心贴心的交流,能有一个人毫不怀疑地相信她的秘密,愿意倾听并给予她慰藉。就算用千年的等待才能换来,她也会义无反顾。
夜色迷醉,明月煽情,花海婀娜。
这一晚,他横驱直入尽情地体验着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在彻底进入的一刹那,他细密地亲吻着她的唇,低喃道:“青廷,对不起。”
他的动作生疏,显然和她一样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听着他那句对不起,她的心仿佛被无边的巨浪吞没。她心疼他的遭遇,却并不是因为心疼而跟他合欢,她爱慕他,即使经历过生死,这份爱意也从未改变过,不是因为他的美貌、他的权力。
青廷吃痛地皱皱眉。这具身体竟然还是处子之身,之前跟那些男宠原来都是只做一部分而已。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青廷回抱着他的精致的身体,“我要一生一世的相守不离。”
他的动作微顿,没有回答。
这一夜,她从少女蜕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而他真正感受到他是一个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第65章 何去何从
第二天离开山洞的时候,青廷和印莲在半路上便分道扬镳了。一路上,他们几乎都没有说话。偶尔回想起昨夜的缠绵,双双不由脸红起来。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前一刻还经历了欢乐的青廷,下一刻却遭遇了几乎夺命的险情。
青廷踏入大门,只见府中异常的清冷。空荡的屋子没有迎上来的程家两兄弟,没有不断忙碌的下人,更没有自己楼鸿业的笑容。
往里面走几步,突然有几个人扑上来。幸好青廷反应敏捷,一个起跳,躲过官兵的攻击。
青廷拔出刀,厉声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扑空的领将冷声一笑,手一挥,后门里涌出更多官兵:“楼鸿业涉嫌窃取皇宫至宝春锦帐,皇上已经下令逮捕共犯,查封丞相府!”
青廷面色僵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离开楼府一天一夜,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将领她认识,和她一起参加过武状元考试并拿下第二名的男子。之前因为不服官位低于青廷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曾在底下恶语中伤她。这男子不是好类。
“很抱歉,今天要让你们空手而归了。”青廷说罢,长刀挥舞,很快杀出一条道路,紧接着跃上屋顶,夺路而逃。
那些官兵们轻功不济,只能从路上追赶,将领跃上屋顶的时候,青廷已经将他甩得远远的。
四周的景色陌生而熟悉,青廷吸了一口气,加快脚上的速度。一切来得太突然,让她毫无防备。短短的时间内,她就从堂堂丞相之子,威赫的少将跌落成犯人,失去了保护屏障。现在孤身一人,她应该去哪里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重峰山寨。
重峰山寨与楼府相反,今日格外的热闹。热闹的让青廷怀疑自己的双眼。远远的,就能听见寨子里兴奋的欢呼声,大家围在一起,举起手中的酒杯欢庆。
刚来到大门口,大罗原本露出笑容的脸登时黑了下来:“楼姑娘!这里不欢迎你!”
青廷惊异地看着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今天寨子怎么这么热闹?”
大罗回头望了望远处围在一起的大家,手中的刀不客气地拦下青廷:“少当家今天刚回来。她什么都告诉我们了!你竟然欺骗我们!”
青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人群,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大罗敌意地哼了一声:“你设计杀害我们少当家,幸亏我们少当家聪明从你的魔掌中逃了出来,才保住了一条命!什么跟着神医学医,什么你是少当家的好朋友,他丫的全是扯淡!”
大罗激动洪亮的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围在一起的人们散开,只见一条长长的桌子上,唐冷寒、唐笑天坐在唐雪粟的右边身边,一个娴熟地将好吃的菜夹到她的碗里,另一个一边灌着酒一边摸着白须哈哈大笑。左边的少女粉衣飘飘,抬脸朝青廷无邪的笑笑,只是那笑容里掺着丝丝恨意。
苏梦紫!
青廷几乎要咬牙切齿地呼出她的名字。
桌上其他的人也已经注意到了青廷。唐冷寒和唐笑天面上的笑容顿时褪去。
唐雪粟僵硬地扭过头,眼神空洞,面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握着筷子往嘴里继续送菜。
青廷看着心里一阵恶寒,这是一种何等令她毛骨悚然的景象!自己的亲人跟自己的尸体做成的傀儡一起共进午餐!而真正的唐雪粟却顶着另一个皮囊背上害死自己的罪名!亲人被夺,遭亲人憎恨,这些是她一直所害怕的。
武状元考试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不安。她预感有一天那个傀儡会夺走她的一切,却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被无情地夺走!
现在的她应该去哪里呢?
青廷站在远处看着大家投射向自己的目光,里面有憎恶,愤恨,复杂不明的探究。尤其是在看到两位爹爹的眼神时,她的心猛地抽痛。
青廷再也无法冷静,跌跌撞撞地逃离她曾经的家园。
前面是悬崖,后面是苏梦紫。
炫目的烈阳炽热地照着悬崖边的石头,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苏梦紫甩开手里的长鞭,啪地一声抽打在地面上,卷起尘土飞扬。
“你这样做想得到什么?”青廷嗤笑着,笑里有无尽的讽刺。
她想得到的很简单:“我不明白,雪粟姐姐即使死了,体识中还残留着你。每天我睡在她的身边,都会听到她在睡梦中呼唤你的名字。雪粟姐姐是我一个人的!一个人的!我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占据她的一丝一毫。”
“原来如此。不管你对唐雪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我可以肯定,你不是真心地喜欢唐雪粟。你寂寞,你感到无聊,于是想找一个让你能拥有存在感的玩伴。”青廷的发丝紧紧地贴在唇边,每一句话都直击苏梦紫的软肋,“三护法,我说的不对吗?”
苏梦紫震在对面一动不动,不甘地抿了抿嘴。突然再次扬起鞭子,施力挥向青廷:“你去死吧!”
第66章 命悬一线
青廷接下她的鞭子,与她缠斗在一起。但苏梦紫擅长使毒,如果只是单纯地肉搏青廷可以胜她,但当苏梦紫拿着血蛊抛向她,并说出刺痛青廷的话时。青廷一瞬的愣神,让她有了可趁之机。
“现在寨子里所有的人说我是他们的恩人呢!大寨主和二寨主明天就准备收我做义女了。啊!对了,貌似你那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已经蹲在天牢里了,等着掉脑袋,啧啧。”
青廷中血蛊的刹那,苏梦紫伸手朝她的胸膛轻轻一推,青廷便如一块石头疾速地像深不见底的断崖坠去。
风割裂着她的肌肤,原来痛到深处是哭不出来的。哭不出来呢,千年泪的力量无法发挥,她只有这么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
清晨的阳光清新温暖,青廷的睫毛颤颤地动了几下,继而睁开眼来。
头很痛。
她伸手摸了摸脑门,看到完全陌生的环境,呢喃:“我这是在哪儿?难道还没摔死吗?”
来人递给她一杯水:“你没死。喝了它。”
青廷顺着那只略显苍白的手看上去,中年男子身着青褂,雅致的眉眼间透着几分英气。
接过那碗水,毫不犹豫地喝下去,青廷问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男子将碗拿过放在一边,淡笑:“是姑娘自己福大命大,从万丈悬崖上掉下来幸得神雕相救,我不过是给你开了点药,让你早日醒来。”
青廷撑着身子坐起来,只觉得脊背不时传来轻微的痛感:“这里是哪里?”
“悬河谷。”
“悬河谷?”青廷小声地念了一遍,这个地方她从未听说过,但自己在掉下来之前还在锦阳城的范围之内的,“这里离锦阳城多远?”
“若是说近,它就在锦阳城境内;若是说远,它位于万丈悬崖的谷底,幽深僻静,几乎没有人能来到这里。”
青廷从床上下来,准备穿鞋子。她要找苏梦紫报仇,她要替整个楼府洗刷罪名。这里不能久留,很多事都等着她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