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你别误会,奴婢刚才说的是气话,奴婢……但凭小姐作主……”云筝急了。
“算了。还是当我没说罢。”卫嫤失神地望向喧闹的房间,没再说什么。
裙裾曳地,施施然从面前溜走,倒似真的不在意。
云筝吓得魂都快散了,但看小姐一脸反常的认真严肃。她的眼泪哗啦啦便蹿下来。
“小姐,奴婢说错话了,小姐!”再顾不得那一院子乌烟瘴气,她追在卫嫤身后狂奔而去。
箫琰外伤复发,内劲虚耗,加上之前柳沁那几乎致命的一掌。说他还有半条命都是夸大了。
花重泪借故支开了卫嫤,为其运功疗伤,直折腾到大晌午才渐渐缓过劲来。
乐青一直在箫琰床前骂骂咧咧。箫琰呕一次血,他就骂一次,完全没有了翩翩神医的风度。
卫嫤还在园子外边就听到了乐青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声,虽然她终始认为乐神医对自己怀恨在心不只是因为箫琰受伤这一个原因,可她闯祸在先。自然心虚。
“卫小姐卫霸王卫祖宗……她还嫌害人害得不够?箫琰,你上辈子没欠她的。凭什么劳心如斯?她若是有闲情逸致,回去绣个花看个书多好,没事就知道闯祸,连累了你不说,还……”
乐青叫一声,大黑就跟着叫一声,里外乎应,十分有趣。
云筝看见狗子就胆寒,瑟瑟地不敢向前:“小姐,乐公子发那么大火,我们还是别进去了……”
“我只是来看看他,顺面……问他些事。”她立在花坛边,目光如水。其实问什么都是借口,她不是无知妇孺,就算看不出伤势,她也该从乐青的愤怒之中看出些端倪。
她想他完好如初,却已经力不从心。
她也想说,这次实属意外,可是一次意外,两次意外,三次四次那又该叫作什么?她连累他,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没用,这才是铁一般的真相。
“我不想他跟柳沁一起,也不想他像今天这么难过,有办法么?”
她说箫琰好,那都是真心的。他虽然有些油滑,喜欢胡闹,可对着她还是百依百顺的,因为他的纵容成就了她的霸道,也因为他,她才更像卫府里的小姐。
她与他,早已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
“卫姑娘?”花重泪出门,不经意看见她怔怔地坐在花坛边,两眼发直,听到门叶轻叩,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才有了些许灵气。
“箫琰他醒来没?”她安静地看着脚边的蚂蚁忙碌地跑来跑去,并不抬脸望他。
“箫大哥内息虚耗,没什么的。”花重泪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了底气。
“骗人。”她赌气地跺散了蚁群,转过身去背对他,凶狠地拔着地上的兰草。
胖子不作声,一撩衣襟,陪着她坐了。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她不理他,他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安慰,只一转眼,脚边的花花草草就被卫嫤拔了个干净。云筝远远地瞧着这边,也是束手无策,她倒希望小姐发起横来打骂自己一顿出口气就得了,这样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她更难受。
卫嫤脑子里很混乱,像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周围都是乌漆麻黑的,只有眼前方寸的光明。她不喜欢这样的箫琰,更不想他再这样逃避下去,可是自己的力量……却只会给他添麻烦。
她与柳沁之间的差距摆在那儿,她能用什么方法帮他?
难道真的要以身相许才能断了柳沁的念想?
呵……就是她愿许,他会要吗?
箫琰能舍命救她,就注定不是个躲在女人身后的,要靠这种方法来避开柳沁,他能受得了么?
她吐了一口气,望着天空中悠游的白云发呆,半晌才抛出一句话:“胖子。你们家的武功秘籍还在么?能不能借些给我看看?”
不错,要想让柳沁知难而退,唯一的方法就是变强!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花重泪抓了抓后脑勺,为难道:“也不是我不借,而是那秘室的门锁是照着我以前的脸来做的,如今我胖了许多,那门琐就不认识我了,我也……好多年没看能进去秘室里了。”
卫嫤愤怒地瞪他,骂道:“死胖子,就知道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
花重泪有些哭笑不得,但想想刚才她那突兀的问题,却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卫姑娘是想把箫大哥从柳二姑娘手上赢回来?”
卫嫤十分丧气地将脑袋搁膝盖上。半垂着眼睫道:“不然还能怎么样?”她顿了顿,又用更小的声音说道,“这事情都怪我……要不是我任性,事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花重泪瞟向她,一时间欲言又止。
“连你也觉得我很不好吧?生气就迁怒于人。又不管别人的死活,一意孤行,专断蛮横……”卫嫤见他不说话,心情更低落,她将捏死的花花草草全数丢在地上,自己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这一天没吃东西。到了这时候,居然感觉不到饿。“我回去了。”她说。
“我送送你。”花重泪不放心,见她没有反对。便跟着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莆园。
卫嫤失落地回望身后的院落,步覆沉重。灼热的阳光,烘烤着她艳丽的衣裳,更衬得人灰头土脸。花重泪看着平时生龙活虎的她成了这样。心里极不适应。
王佐出品琴苑出来,一眼就看见她穿着不伦不类地在院子里晃荡。当即沉了脸,他顾不上花重泪在她身后一个劲地摆手跺脚,想什么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你这衣裳哪来的,五颜六色跟只山鸡似的!”
花重泪在心里叹了口气。
卫嫤盯着他看,头一次没有发飚,也没有再骂他“跟屁虫”“马屁精”,倒是半死不活地将外裳脱了塞进他手里。
王佐莫明其妙捧着那件花哨的衣裳,顿时语塞。
“唉,白忙那么久,你怎么就看不懂呢?”花重泪嘀咕着,有些同情地扫视着他。
“我去睡觉,吃饭这种事就别来打扰我了,你们请便。”
卫嫤丢下一句话,顶着一身皱巴巴像咸菜似的东西往屋里去。
剩一胖一黑两人在太阳下暴晒。
品琴苑里,梅山还直挺挺地霸占的她的床,他身边依旧被围着水泄不通。
地上残留的血迹已经被人擦洗过了,梅山的衣裳也被人从头到脚换了一遍。
卫嫤恍恍惚惚地打量着榻上之人,总觉得走错了地方,不过她现在懒。懒得思索,懒得开口。
谢雪依担忧地睇了她一眼,欠身行礼。
卫嫤却不理她,迳自将梅山往床榻内侧挪了几分,翻身倒在了他身边,不动了。
“卫小姐,这……”
梅山其余几个姬妾都看傻了眼,亏得谢雪依还有些眼色,当即推搡着众人陆续离开。
王佐跟着卫嫤进了品琴院,手里那件花花绿绿的东西早就被他拧成了一团破烂。
他黑沉地脸要直闯进去,却被花重泪拉住。
“就让她一个人呆着吧。”
花重泪想起初时见到的那个笑容清朗的卫嫤,又看看现在的她,诚恳地摇了摇头。
王佐将手里那团东西狠狠摔在地上,转身进了自己那间屋子,将门板甩得砰砰响。
屋内,卫嫤却已然安心地裹紧被子,闭上了眼睛。
花重泪在门外站了一会,确定卫嫤不会再突然冒出来,才惴惴地离开院子。
他刚出那道月亮门,就看见乐青顶着棵小苗在花影树丛里鬼鬼祟祟地拱来拱去,看见有人出来,便像兔子似地蹿得老远,怀着心虚的眼神往那院子里瞅。
“卫姑娘她睡下。”花重泪从他面前坦然走过。
花氏与柳氏之间隔着一个武林盟主的宝座,而面对着柳盟主的夫君,花重泪始终有所保留。
“哦。”乐青听得一怔。
“卫姑娘和箫大哥变成如今这样,与你也有关系,对不对?乐神医?”
两人背向而立,气氛很快就冷凝下来。
“胡说,有人要作死,别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乐青怒。
“那她这一身内力……”
“说了那不关我的事,我若是有这等神丹妙药,还会留给这小丫头?你用脚趾都该想的出。”
乐青忿忿地甩头离开,心绪似乎因着卫嫤身上那股怪力而完全失控。
花重泪转头望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当柳家的女婿可怜。
“难怪箫大哥宁愿死……也不愿同柳家的母老虎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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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宝贝
司徒老前辈这几天特别狂躁,所以予聆公子没有饭吃。
予聆窝在榻上被他拿着金针银针扎来扎去,几乎被扎成了个筛子,而那一向干净整洁、还带着些许兰草香的飘逸白衣,早就变成了一床脏兮兮的抹布。
“老头儿,人都说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狂躁不安,怎么你一个大老爷们……不对,行将枯木的老鬼……”予聆闷闷地望着面前那个快秃顶的老头儿。
“砰!”司徒老儿将手里的药材往另一张榻上用力一掼,冷笑道:“你现在再和我贫也没用,我说了不收徒就是不收徒,就是这一辈子再也炼不出过命金丹,我也还是不收!你想得好啊,买一送一……当我司徒剑是什么人了?”
“你做人做了百把年,怎么还那般小气?”少年苍白的脸上透着一抹不健康的乌青,就连说话也不如之前清朗,而平日的出尘之姿,早就被毁得鸡零狗碎,现在就是将他丢在扶城大街上,相信也没几个人能认出这是鼎鼎大名的予聆公子。
“是,我小气,你大方,你什么都可以送人,我的金丹你偷拿了送媳妇我不作声,你为她差点跑去阎王面前跳大神,我也不计较,可是你小子真是大方到顶了啊,就这么一转身,把刚修整好的媳妇就送人了,那姓箫的是哪路货,你我还不清楚?”
司徒老儿升起了丹炉,墓室里一片灼烫,金色的炉火燃起,明光照在少年脸上,忽明忽暗。
予聆自嘲地笑了笑,不搭话,翻身面对壁墙睡下了。
“一说这些你就装聋作哑。药在火上熬着,你给好好看着,若是够力气,记得把那几个碗给洗了。见不得你这死样子。”小老头儿将一顶半旧的布衣披身上,顺手理了理破破烂烂的衣袖,回头见徒弟还要死不活地背对外躺着,气得胡须翘起老高。“我走了!”
他气呼呼出门。
见予聆不作声,小老头儿便又得重复着提高了声量:“我走了!”
予聆这才转过身来,笑吟吟地道:“师父慢走,一路小心。别让女妖精给吃了。还有,记得帮徒儿把驴子还上。”
小老头儿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果断地扭转头。大步跨出了门槛。
予聆在他身后一直保持着春风盈然的笑容,直至他背影消失,那些虚伪的笑意才渐渐淡了下去。少年懒懒洋洋地爬下床榻,拾起一把破蒲扇,蹲在火炉边。
火炉鼎旺。可是却逼不出他的汗意。
他瑟手瑟脚地打着扇子,将另一只手扶在鼎炉的护耳上,感受着炉火带来的温暖……
卫嫤在梦中听到了悠扬的……驴叫。
而且这驴子叫声还是从头顶上传来的。
她被吵醒了。
第一眼看见静卧身边的表哥,她还有一点恍如隔世的感觉。迷迷糊糊地伸手,在梅山鼻下试探了一回,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嗯。还好,人还是活的。
她抓抓蓬乱的头发,趿着鞋子爬到窗边铜镜前一照。倒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镜子里的人两眼灰败,头发乱得跟个鸟窝似的,面上潮红,却只有染了两颊的一边一坨,瞧着像走家蹿巷的媒婆。身上的衣裳皱得早已经没有了原型。
乌夜翩至。房内昏暗,这脸这身影。映在镜子里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看着自己那乱七八糟的头发,与黑夜融合得不分彼此,她总觉得身后会钻出个什么东西来。
她迅速地拿起了一把梳子,却忽然想到一句民谚:“夜里梳头,给鬼看。”
给鬼看!脑海中飘忽着一道魔魅的影子,引得她手中上一颤,桃木梳就掉在了地上。
她低头去要去捡时,耳边还真的传来了驴叫。
她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做梦!
“是谁!”她抬头看向屋顶。
这不看还好,一看倒把她给吓笑了。
刚才还好端端的房梁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五花大绑地挂上了一头驴,一头大眼睛的黑驴。
方才还起伏跌宕的心绪,在与那驴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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