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是真脱,脱完了换上甲胄,指着她比猴子屁股还红的脸蛋哈哈大笑。
她没有撒谎,她不仅看过他的女装,还看过他一丝不挂的样子,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甚至还在一个木桶里洗过澡。
看习惯了他的肆无忌惮,才会觉得这样一个完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影子异常遥远。
她见过千百种模样的他,却唯独没见过这样的……
清冷、高贵、端正得令人不敢仰视,就像一株盛放的白牡丹,说他华丽,而又疏远,说他亲切,却又冷冽。
“吃饭,睡觉,看美男,打国舅!”
从此以后,她就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了么?她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冲上前去告诉他,她是卓桦,她没有死,她变成了左相卫梦言的宝贝女儿?
她没有答案。
第7章 得逞
更新时间2013…4…29 20:18:07 字数:2782
那四名“江湖高手”,哦不江洋大盗,眼见着形势不对就要逃跑,却听身后老张暴喝:“站住!杀人者以命偿之!你们谁也别想走!”
直拳向其中一人招呼,他手中长凳亦舞得虎虎作响,只听得见风声看不到人影。
明明还是身着粗布的草莽汉子,却在戾气爆发的一瞬间变成了万夫莫敌的战神,十方酒桌上的杯碗顺着那股席卷而赤的疾风颤颤地抖了两下,突然纷纷离了桌面,朝旋涡的中间砸去。
“砰!”“哗啦!”“嘭嘭嘭!”
谢掌柜和店小二站在楼道旁,看着个彪形大汉头朝下滚了下来,摔得鼻青脸肿。可是紧跟着,一双泥腿从后面追上来,又将那大汉倒拖回去。
楼上继续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
店小二瑟缩着从柜台里捞出几张草纸、一支毛笔,侧耳听了听,突然奋笔疾书。
“你这是做什么?”谢掌柜双腿战战,直想弃店而逃。
“公、公子说,一分一毫皆来之不易,要、要把损失都记上……哇!”
店小二没写两个字,就丢了笔杆,又一个大汉脸朝下跌下来,凭着仅余的一点意识,紧紧地抱住了店小二的腿:“英雄……饶命……”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是被揍得不轻。
“哇,那位壮士好生勇猛!哇,那丫头也不错!”
“予聆公子,予聆公子……你们这些臭男人还不滚开,奴家要看的是予聆公子,可不是这些泥腿的汉子……”
“牛大姐,你不觉得泥腿汉子也别有一番风味么?”
“啊啊啊啊,予聆公子走近了,让开让开!”
“予聆公子,这边,看这边……”
整个玉琼坊像是被人掀了个底朝天,叫骂声、怒喝声夹杂在一起,还不时传来阵阵惨叫。
坊上迎风而立的梨树抖抖擞擞地洒出许多梨瓣,白玉花叶打着旋儿轻舞飞扬,衬着少年白衣分外耀眼。轻风拂开予聆的宽袍,白衫玉带迤逦而下,远望去仿佛蝶影翩跹。
卫嫤看着那一人一马越走越近,忽地丢掉了手中的茶盏,起身就往雕栏上爬,但她看见对面的戏水阁有更多的女子效法她,顽命地翻出了栏外。
英雄救美……原来不只她一人是这种心思。
“小姐,姓曹的要逃!”小枇杷尖叫着冲向栏杆,伸手去拉曹游,后者蹬腿蹬脚地挣扎着,半截身子已经探出了栏外。
曹游眼见着自己的雇的“高手”被老张打得一个个哭爹叫娘,心知混不下去了,就想着要走。可往哪里走呢?楼梯口被老张堵着呢。于是,他选择跟卫嫤一样,爬栏杆。
小枇杷拉曹游,曹游急乱之下去拉身离他不远的卫嫤,一行人拉拉扯扯地揪成了一团。
卫嫤不想武功露底,不敢大力挣扎,只是在栏杆外爬来爬去,可怜那后襟被曹游扯得紧紧的,甩也甩不掉。小枇杷使劲,曹游也使劲,卫嫤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被两人合力猛地一拉,“嘶啦”,那件昂贵的衣衫的后襟,裂了。
嗒嗒,嗒嗒……
马蹄声近了,卫嫤都快疯了。
无数女人叫嚣着:“予聆公子救我!”纷分撒了手往白衣少年身上砸。
白衣少年蹙眉,不动声色地夹紧了马腹,绞住缰强的手收了一点,就在那些姹紫妍红从天而降的瞬间,他清叱了一声:“驾!”
汗血宝马迈开四蹄,欢跑起来,马蹄踏青石老街,嗒嗒嗒嗒嗒……
“予聆!”卫嫤大吼着,拼着“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隔壁的屋檐。她踏着瓦片跌跌撞撞地跑着,十分狼狈。
“小姐!”小枇杷吓破了胆,提起曹游的衣领往脑后一甩,循着卫嫤的身影没命地跟上。
“啊啊啊……救命!”曹游只听见两耳风声,眼见着双腿离地,越飞越高,地上的人影越来越小,小到他可以看清整个玉琼街的全景,啊,他在飞!一边飚泪一边飞!
“砰!”“砰砰砰!”
与曹游相反,扑向予聆的姑娘们接连着地,只剩下卫嫤还在檐上狂奔。
“予聆!”就在小枇杷快追上小姐的时候,自家小姐也像其他追随者一样,双腿一蹬,在空中划出道完美的弧线,向那奔跑的快马扑去。
卫小姐追男人可真猛啊,这一扑要是扑准了还好,要是扑不准……
整条玉琼坊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卫小姐像一颗流星自天幕划过,然后……坠入了予聆公子的怀里。
没错,是怀里……而不仅仅是马背上。
血红的骏马嘶鸣一声,是予聆公子收了缰绳。
卫嫤的纤纤玉手挽住了白衣少年的脖子,弯屈的角度,还有微妙的力度,与记忆里那个影子猛然重合在一起,就像记忆里的那道缺口,突然就这么被补上了。
少年抿紧的红唇,渐渐地失去了血色,连脸色,也飞快地由白变青,惨得没有人样。
“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小姐!”小枇杷扑通一下落地,震得大地抖三抖。
“销魂锁?”终于,予聆公子眼底掠过一丝华彩,像濒死的人,突然看见了眼前的一线阳光。
“公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卫嫤勾起唇来笑了笑,却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勉强。许多零零碎碎的回忆像堆叠的细沙,从心头的空洞里缓缓倾泻,她终于,把自己藏在了看不见的地方。这时的她像荡千秋似的挂在予聆身前,就像以前一样。
“你……真的认识卓桦?”他的眸色越深,脸上的表情就越痛苦。
卫嫤一咬唇,干脆扭过脸不去看他:“公子搭讪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呢,难道不该是说:‘小姐,我们是否有一面之缘?’”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地松开了一只手,往下,往下滑,直到按住曾经熟悉的胸膛,那里传来了强而有力的心跳,带动着她的心头一片兵荒马乱。她深吸了口气,猛一咬牙,将冰凉的手指滑进了雪白的衣襟,再抬起头的时候,她脸上已挂上了猥亵的笑意。
凤目扑闪扑闪的,却媚进了骨子里。
“你!”予聆感受到那只肆意游走的小手,竭力平静的表情下终于有了冰裂的痕迹。
她的手在摸哪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不知耻么?
他皱紧了眉头,试图伸手将自己身上的狼爪扒下来。
就在这时,座下的马儿突然嘶吼起来,举起前蹄一个人立。
卫嫤猝不及防向前一冲,撞进予聆怀里。紧跟着一阵风响,一个巨大的黑影压顶罩下。
“小姐!小心!”小枇杷这时才想起在空中呈飞鸟状遨游的国舅爷。
卫嫤俯身扯着马鬃,侧向一边。
那马儿闻到胭脂味,重重地打了个喷嚏,竟将她狠狠甩出去。
“砰!”“砰!”卫嫤同曹游同时落地。
可怜的卫大小姐没有逃离其他花痴的下场,她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肚子里把予聆骂了千百遍。枇杷有意相救,却已经太迟。
卫嫤感觉脑后有目光清凉地扫过,却没有停留太久。
跟着,予聆骑着马儿,踩着春时的新绿嘀嘀嗒嗒地离开,熟悉的马蹄声踏着青石板,渐渐听不见了。她叹了口气,抓紧了手里还带着体温的东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装死。
“咦?予聆公子居然会见死不救?”有人围了上来,却不敢走得太近。
“不是见死不救,是被缠得烦了吧,女追男,多不值钱,就算是左相的千金又能怎么样?”女追男?是啊……这样高难度的事情还真是不适合她,卫嫤自嘲地笑了笑。
她用力抹了抹脸,拍拍身上的灰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枇杷冲上来,拉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姐,都是我不好,是我鲁莽,你、你罚我吧?”她哭得脸上脏兮兮的,比卫嫤还像只小花猫,又拉着卫嫤转了好几圈,确定她并无大碍才忧喜掺半的收了声。
卫嫤冷冷地看着她,突然捞起破破烂烂的裙摆:“小枇杷,听说这件衣服很贵的,你说我应该扣你几年的工钱,啊?”
“哇!小姐你还是打我吧,二十板子就好,要不,四十板子也行,哇哇哇,我、我真没钱!”小枇杷抱着脑袋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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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你没看错,嫤儿此行的目的就是偷东西。
第8章 回府
更新时间2013…4…30 20:18:24 字数:2129
“高一点,再高一点,左边,不对……好了好了,就这样,保持不动。”
卫嫤依旧穿着那条破裙子,可脸上的得意,却衬得她像只傲骄的孔雀。
她叉着腰,站在大街上指挥着天香招的人忙里忙外。
天上梨瓣飘散,偶有一两落在她肩上,染得垂散的青丝馨香缕缕。
店小二和谢掌柜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国舅爷固定好,又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旗杆伸出去。
“卫嫤,你敢这样对我?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曹游在上头大声嚷嚷,“你等着瞧,你那个混蛋老爹迟早要垮台,到时可有你哭的,若真有本事,那天就别来求我!”
原本是挂着酒招的旗杆从他左边的袖子穿过,一直穿到了右边的袖口,小枇杷将他像捆稻草人似地勒紧固定,整一个“大”字挂在墙头,双条腿在空中不着力地乱甩。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还真是应景啊。”卫嫤喃喃地说着,扬着手里的小册子扇风,脚下还踩着那把华丽丽的描金玉骨折扇,听见头顶的聒噪,浑不在意地答着,“好啊,我会等着那一天。”
老张拖着那四个“粽子”跟上来,抹了抹汗:“小姐,这四个人要怎么办?”
刚才还雄赳赳的大汉,此时就一串蔫了的茄子,一个个哭丧着脸,鼻青脸肿。之前还在曹游身边呼三吆四的狗腿子们早已不知趁乱溜到哪儿去了。
“随便找个人去送官领赏,别说与我有关。”卫嫤看看天色,将手里的东西和小册子一起揣进怀里,“我们得快些回去,爹要是下朝回来知道我还在外边疯,肯定又会大发雷霆。”
“他就算是大发雷霆也砸不到小姐身上啊……”
小枇杷想起侯总管那又粗又重的板子,心中腹诽不断。主子是好,可是主子的爹不好,小姐有事,丫鬟遭殃也不是头一回了,好在她一把贱骨头够扎实,经打经磨。
“卫小姐,请等一等。”戏水阁上开赌盘的庄家跑出来,将一堆银两连同着那朵金花一齐送到了她面前,他脸上仍是挂着谄媚的笑容,却比之前真诚了许多,“小的说过,便是倾家荡产也要赌小姐赢的。”
卫嫤向楼上瞅了一眼,无视曹游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笑嘻嘻地道:“庄家不必客气,我就拿回该拿的,剩下的赏给天香招的谢掌柜就好。还有,记得叫人脱了国舅爷的裤子,正所谓认赌服输嘛,我想这坊间的姑娘们一定喜闻乐见。”她伸手挑出那朵小金花,看也不看,随意地向后一扔,“小枇杷,别只是想着你的小荷包,好好给本小姐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小姐。小枇杷一定用心伺候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小枇杷立即换了副表情,乐滋滋地伸手捧住那朵小花,笑得见牙不见眼。
“丑丫头,你上辈子没见过钱么?”卫嫤不再理她,而是转向老张,“走,我们回去。”
“是,小姐。”老张又变回了那张老实憨厚的脸,仿佛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主仆三人告别谢掌柜,依旧绕过天香招走向定壤湖。
老张熟练地拨开芦草,推出小船,又置好了舷板,小枇杷小心翼翼地扶着卫嫤走上去。
水波荡起,轻风徐来,卫嫤软软地靠在船头,记忆却如穿花蝴蝶般回到了从前。
那一天,也像今天这样,春暮花飞,灿烂迷人。
“予聆,予聆!”少女站在树冠上四处张望,却不小心失足掉了下来,所幸被少年转身接住。
“哎,卓桦,你这些日子都吃了些什么?居然长这么胖了!”少年的肩膀垮下来,佯作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