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血宝马迈开四蹄,欢跑起来,马蹄踏青石老街,嗒嗒嗒嗒嗒……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她愣了愣,却突然有了动作。
“予聆!”她大吼着,拼着“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隔壁的屋檐。
她居然踏着瓦片跌跌撞撞地向那一人一马跑去,脚下十分狼狈。
有花瓣吻过她的脸,飘过她的眼,然后滚落她衣间的褶子。
她笑起来,叫得越发大声:“予聆!我在这儿!”
“砰!”“砰砰砰!”
说话间,扑向白衣少年的姑娘们接连着地,只剩下她还在檐上狂奔。
身后有很多人追,可是她却跑得飞快。
天地万物都变了,变得没有梨花过眼,也没有乱红点地,她满脑子都是那白衣轩然的影子。
“嫤儿!”就在她快追上那道白影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那一声轻呼,像是穿越时光而来,卡住了她的身影,拥住了她的灵魂。
她身子一僵,立在当地,不动了。
整条玉琼坊都安静下来,回过头,只看见一抹模糊的笑容,弥散在梨花飞舞的春天。
好大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眼睛。
她想看得再清楚一点,想走得再近一点。可是对面那人却好越来越远。
发白如雪,那又是谁?
ps:
落花时节又逢君,负琴匣仆仆行,江南风光柔客心,不见意情,去年海棠玉殿听,弦绝拨动至如今,良宵引良宵引,仙音……
落花时节又逢依,容颜旧风华新,如今缘逢至今,当舞一曲,去年海棠玉殿惊,长袖当空凤凰行,身似柳身似柳,多情……
番外一 欲谢神恩(完完约)
天宁三年春,我的第十一个孩子诞生。
按照惯例,宫中筵请群臣,或歌或舞,一直闹腾到大半夜。席间,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热闹,至少我没感觉到那种快乐。直到远方的贺礼由快马驮送到内城,大梁使臣载着一身春雪,阔步行来,又再映入到我眼瞳。
这一次来的,竟是个久未谋面的朋友……呵,也许走到现在,我已经算得不他的朋友了。
“梅大人,好久不见。”三年,也算不得太久,想想,离别与对峙,已经三年。梅山还是像以前一样显得稚嫩而亲切。二十几岁的年纪,一样不见沉稳与深邃,他是个那样肤浅的商人。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胆小怕事、见血就晕的人,居然也会领着使节之衔为她远走大漠。
“大王别来无恙。”梅山在马上拱了拱手,即有人呈上了一方锦盒。她送来的。
这是大梁女皇送给我的第十一份礼物,我知道,礼物的内容还像以前一样,没多大改变。
歌舞又起,侍者引使臣入座,我刻意留出了右手边的位子,这样可以离得他近一点,离得她的消息,也能近一点。
锦盒接下,放在手边,我没有心思去打开。
离梅山近一点,才隐隐发现岁月磨砺后的些许不同,就连他这样没有心机,单纯软弱的人,眼角也渐渐起了一丝皱纹。可见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
与大梁的女皇有过接触的男人,过得都不算好。春风得意者,也就是骠骑大将军予聆一人。
南边没有传来诏立皇夫的消息,我也就没有立妃。
气氛的些尴尬,丝竹却未停下。我坐在案后,遥遥看着众姬妾模糊的容颜,看着第三房夫人手里抱着的那个小生命,心里又再陷入了迷惘。她们那样美丽,却又那样陌生,我甚至不记得她们的长相,就一次次顶上了父亲的责任。
想要抹煞的影子,好像越来越深刻,像是被时间划出的伤口,狰狞地往外翻着。不住流血。
“我也有礼物要献给小凤主。”女皇的独子。是南禹第一任男凤主。也是大梁国不二的储君,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孩子,可是我却莫名记挂着他……或者说。记挂着那个生他养他的人。
“梅山替圣上谢大王厚意。”梅山收下了我的厚礼,却没有给我面子,他停顿了一下,当着众臣的面,轻飘飘地笑问,“圣上这次让我亲自来,就是想亲口问问,大王什么时候还钱……”
还钱?她这样问已经算是惯例了,每次南北接触,她可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就提“还钱”。
三年前,我与她约法三章,却昧着良心吞去了她所有的积蓄,她没同我翻脸,但离翻脸也不远了。从我决意挪用那笔军饷的时候起,我们就再没有半点关系。
我们俩都是不愿意被牵着鼻子走的性子,都不安份于既定的命运,如果缘份再近一些,她兴许会成为我的王妃,但结果却如此天差地别。
“女皇陛下现在很缺钱?”我笑了笑,装作云淡风轻。我似乎明白了,那个人派梅山来的目的,梅山本人是只温和的小猫,却掌着天南地行的行商,她习惯将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派了他来,无疑是想告诉我一件事“再不还钱,南北通商的市集就都会被梅氏关闭。”
果然,梅山也笑了:“圣上不缺钱,可也不喜欢自己的钱放在别人口袋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对不对?”他做了官,语气也渐渐硬朗起来,他慢慢站起身子,我才发现,这姓梅的居然也不矮。他问我“对不对”的时候,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本王要是不还呢?”我的脸冷下来,好不容易学会了笑,却在那一句质疑之后凝成了冰。
他一站起来,歌舞就停下来了,我的声音不大,却在突兀的沉寂中变得洪亮无比,众臣下都被惊住了,几位可怜的姬妾更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孩子的哭声由压抑的抽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杀气肃然,任由风声细细,拂动门口的铜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如果本王还了钱,她还会在我麟儿诞生之时赠我礼物?如果本王还了钱,她还能记得我?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很久很久……如果为了这一千颗夜明珠的代价,我能再见她一面,我愿意。她要战,我没意见。我会乖乖坐在这里等。”
梅山吃惊的表情映在我的眸子里,我说不出心里的窝火。大概是因为挫败,大概是因为失望。
我早就知道她心里没有我,都说冤家易结不易解,可也不是。至少我与她的邂逅,并没有给她带来更深刻的回忆,倒是害惨了我自己。我只是想在她心里占踞方寸之地,哪怕只有恨也好。
我喜欢她,没想到时隔三年,没想到有过那么多姬妾,没想到自己连孩子都有了,却敌不过那一点墨染的相思,在眼底眉间越晕越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可是她真的好么?
不,相比我那几个玉洁冰清的姬妾,她大概是全世界最不好的女子,她凶狠霸道,做事不计后果,蛮干起来不要命,聪明起来招人恨,她身上尽是矛盾,也尽是惊奇。因为这些不完美,她反倒更迷人,更媚惑。
“和亲,现在瑶州、常州两州在手,我愿以神州为聘,迎娶女皇,并归还所欠钱银。”这话是我私下同梅山说的,可是说出来我就后悔了,一向胆小的他居然白了我的眼,便回头带着大梁的商队扬长而去。这是一个寒冷的春天,我愚蠢的梦境。再一次落空。
比起迎娶女皇,我更想要入赘大梁,可是这里的族人不会愿意,大梁朝臣也决不会赞成。至于她……兴许会恨不得在我脸上扇出两块巴掌印吧?
梅山怀着一脸的鄙视走了。我觉得他没有资格来鄙视我,因为我们在本质上是同一类人,求而不得的人,我常常说自己喜欢那个人,可是认真想想,却又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哪一点。
大概是无比鲜活的她,无意中变成了我灰暗旅程中第一抹亮色。
新纳的姬妾将我伺候得很好,我再也不会遇到那么个女孩,会措手将面掼在我的王冠上,没有人一路打闹。接下来的路。便是无尽的寂寞。而漠北的男儿排遣寂寞的方式无外乎两种,一是女人,一是战斗。
身下的女人。揪着被褥,咬唇压抑着吟哦,我仿佛看见万里关山一列银甲骑兵,破梦而来。
无论如何,我感谢神祇让我遇见她,是她让我知道,自己除了报仇之外,还有许多许多的东西想要得到,或者占有。
“大王有心事?”身下的女人扬起了明亮的眼睛,我一怔。没控制好力度,挤着她的头撞在了床柱上,她不留神,上齿便咬着了下唇,啃出一道腥红的血印。那一抹新月似的血迹,与记忆里那忍痛赶路的红颜重合在一起,我的心,突然就化开了。第一次,有女人这样大胆,竟在床榻之际同我聊天。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不喜欢打战?”我搂住了她纤细的腰,将她托起来,像一尾拱起的锦鲤。
“大王说的是哪种打战?”她明媚的眼角幻出一丝迷离的春光,我心神荡漾,就这样忘情地冲下去,将她又一次抵在了床板上。她无助地掐住了我的手臂,越发显得一身通明似玉。她低声说道:“如果是要死人的那种,不光是女人,就是男人也不喜欢的。大王想要打战?”
“不,大王正在打战。”我将脸埋在她的脖子间,感受着她温热的身体,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你不许投降。”
三年了,我还记得她的音容笑貌,却永远没办法将她与身下的女人重合在一起,在我心目中,大概她就是她,与别的女人没有关系,就是产生了一丝丝联想也会觉得不安,甚至愧疚。
有人说,只有是被祭在神坛上的人,才容不得半点亵渎,也许,我真该好好正视自己。
夜很长,梦也很长,我又梦见与她拖着丹塔,在石砾中穿行的景象,那样的夜晚,没有星,也没有月,可是她的脸,却像在发光。我还记得同她在乡村小舍里的交谈。
“嫤儿,你真的就这样抛下惜祭回去灵州?那个人,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孰轻孰重,自不必说,我以为答案不会太意外。女人嘛,总是感情用事的居多。
“惜祭很重要,他也很重要,但我的决定更重要。”她眯着眼睛,像一只刚睡醒的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着我的钱干了些什么,完完约,如果我真把惜祭放在第一位,你又会怎么做?与玉煜联手来对付我么?”
商人重利,虽然我和她都不算是商人,但利益计较,从未消停。
我头一次发现了隐卫这个组织,在她与予聆的思维当中占了多大的份量,她能拿得到覃远明卖给丹塔的线报,为什么就不能拿到我与北伐军的书信往来?她喜欢把老虎圈起来养。
“你接管惜祭,我接管灵州军,也算是一种让步。约法三章我可以先放在一边,条件是,你还帮我打玉煜。大不了,我不告诉席庶玉她们发生了什么。秋后算账,都不急在一时,你说呢?”连横合纵的策略,她运用得很好,局势那么乱,她却一眼看穿了。
后来勤王军如约而至,昭帝玉煜让位玉宁,一切顺理成章。
她躺在床上,竟等到了天下太平。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的腿架在我的腰上,主动盘住了我的欲念,我头一次想到要问这个。
“我叫蔚静。”身下的女人倾身上引,将我的心吞进去,又吐了出来。
不过是谐音,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打量她的脸。一双凤眼,没有那个人凌厉,却同样妩媚动人。
欠下来的钱,我不想还了,我是个男人,得像其他漠北男儿一样,出钱养老婆。
我这样想着,不在乎远方的她,是不是窝在被子里喷嚏连天。
是的,我喜欢她,但也只是喜欢,远远达不到爱的程度。
爱,是两人的事。
番外二 竹马青梅(梅山)
在记忆里,她总是小小的,刚来到了金平梅府的时候,就那么柔柔弱弱的一小点,坐在一方锦帘后,一双苍白的小手紧紧地揪着衣摆。
她看人的目光很凶,话却不多。
娘亲说,这是我的表妹。
我们家六个男孩子,我排行第六,所以我是最小的,哥哥们虽然时不时要闹个鸡飞狗跳,但却将我保护得很好,所以,我从小就胆小如鼠。但这个水灵灵的表妹,看起来好像更胆小。
我终于不是最没用的那个了。
表妹很乖,进来府里老老实实地呆在娘亲给她安排的小院子里,足不出户。
还记得娘亲摸过她的头,脸上全是讶异:“这孩子,怎么跟姐夫说的不一样啊?”
我好奇地问娘亲:“不一样是哪样?小妹妹不都这么胆小么?”我认定了她跟我一样胆小,因为她比我还小,又怎么会比我厉害?对了,我是哥哥,哥哥要保护妹妹!
娘亲摸过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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