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凤宸英刚抬起脚要往外走,铁焕便迎面走来,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凤宸英顿住脚步,铁焕对他一揖,沉声道:“爷,蓝子湘和南雨的身份已经查到了。”
凤宸英一愣,想了想道:“去书房。”
到了书房后,铁焕便把两人的身份细细说明。
蓝子湘是孤儿,幕后的主人是皇上第三子福王秦昭,他原本是秦昭府上的娈童,因为颇有姿色而被秦昭有目的的送到了琼月楼,抹掉了所有过去的蓝子湘在半年内就成了头牌。后来就是凤栖阁换了一批新的男宠,最大的南风馆琼月楼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首选的地方,那里最红的三个头牌之一的蓝子湘自然就被选入了凤栖阁。因为秦昭刻意捏造了蓝子湘一个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身份,能在这种地方做皮肉生意的,自然都是家庭贫苦不得已才做了这行当,所以当时铁焕没怎么去查就直接买下了蓝子湘。
而南雨同样也是一个捏造的身份,和蓝子湘大同小异。不过,他真正身份的完完全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是南家残存的最后一点血脉。
南家曾是煌烨盛极一时的大家,当时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士族能与之匹敌。而当中的原因,不外乎就是南家出了一个最得宠的娘娘——南柔。可以说,当时南家的人都是在整个煌烨中横着走都没人敢管,就连南家的家仆都高人一等的。可是,十年前柔妃因为嫉恨当今的皇后娘娘怀了第二胎龙种,鬼迷心窍之下竟然胆大包天下毒!皇后虽然命大没有死,可是龙种却没了。皇上震怒之下派人彻查此事,幕后凶手竟然就是最得宠的柔妃!而柔妃却仗着皇上的无尽宠爱而不知悔改,笃定皇上不会舍得杀她,面对重重确凿的证据时还死不认罪且态度娇蛮跋扈。可是,就算她的丈夫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就算他真的宠她爱她到了骨子里,却终是不能保她一命。在皇后的家族和被南家欺压已久的文武百官联名上书的压力之下,“以毒杀皇子、祸乱宫闱”的罪名赐毒酒一杯。而南家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却也因为这祸事开始家道中落,朝廷官员则在这个时候开始联手打压南家,私授官职、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等罪名一道一道接踵而来,不过半年时间,曾经的国丈爷和国舅均被判斩首,三族内的男丁被判刺配流放边疆,女子则成了千人骑万人压的官妓。
这个南雨就是柔妃胞弟的独子,十年前他才七岁,被南家想尽办法散尽家财才保下来的独苗。那之后南雨就销声匿迹了近十年。一年前,已经换了另一个身份的南雨却不知为何卖身进了琼月楼当了一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加之传闻中他的背后有一个贵人相助,所以这么一年来没人敢试图对他不轨过。直到四个月前他被送进了凤栖阁,成了凤宸英的男宠。
而这个曾经红极一时却命薄的柔妃,就是当今贤王秦颜的生母。也就是说,贤王和这个南雨,是亲亲的表兄弟关系。虽然南这个姓在煌烨比较冷僻,可是谁也不会想到南家的最后一点血脉会藏身在青楼里!看来他背后那个所谓的贵人,就是秦颜了吧。
听完铁焕的汇报,凤宸英沉着一张俊美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铁焕看了凤宸英一眼,斟酌道:“爷,蓝子湘身后的福王不足畏惧。可是,这个贤王,爷您待他不薄,他却暗中安排了人进来刺探爷的消息。这。。。。。。”
“行了。”凤宸英忽然出声打断他,“蓝子湘你看着办就好,至于那个南雨,由着他,也不用暗中派人看着他,他爱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
“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也相信秦颜不会害我。”凤宸英似乎不想再听到铁焕说下去,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不耐。
“。。。。。。是,属下遵命。”铁焕虽然脸色也不太好看,却也没有再逆凤宸英的意思。无论他们小时候的关系有多好,可是主子就是主子,这一点铁焕心里很明白。
素心院。
唐飞在看地图,这是他问忧儿煌烨大致的地形后给他画的简易地图。
棉锦是煌烨的都城,也是煌烨最中心的地带,人口密集地势优渥,也是全国最大的商业信息中心。唐飞分析着棉锦的各个城县和乡村,考虑着哪里才是最适合他去的地方。
与棉锦相连的榕城?这里的发达程度仅次于棉锦,可是忧儿说那里鱼龙混杂,能在那里混的的几乎都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主,本事大心也黑。唐飞摇头否决了这个地方,他上辈子几乎都是在这种环境中过活的,现在他想要过的,是比较平静的日子。
要不然去这个姚县?虽然偏了些,可是在地势上看应该是个不错的小地方。就是看这个“姚”字似乎是一个同姓的部族,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排外。。。。。。唐飞在“姚县”这个地标上标了个记号,这里可以考虑看看。依他现在的一千多两身家,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安身立命足够了。
正当唐飞在简易的煌烨地图上写写画画时,和铁焕商量完要事的凤宸英推门走了进来,脸色也不太好看。唐飞正专注于手上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凤宸英。
拍掉披风上的雪,凤宸英把披风解下丢给忧儿,让他下去了。
“在看什么?”凤宸英悄声走近唐飞的身后,俯下身抱着唐飞的腰。
唐飞一愣,凤宸英什么时候进来的?
“地图。”唐飞没有理会凤宸英吃豆腐的动作,他们两个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现在才来义正言辞的说明“男男授受不亲”的问题那是做作。
“地图?”凤宸英见唐飞并没有拒绝他的亲昵,便放下了心更为大胆的贴近,把下颚抵在了他的肩上看过去,“看这个玩意儿做什么?”
唐飞又愣了愣,还是坦白道:“离开。”
抱着腰的手蓦地收紧,凤宸英沉默了一阵,才涩声道:“法术不是失败了吗?你还要怎么离开?”
“凤宸英,”唐飞转身与凤宸英面对面,微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你知道,我不可能留在这里,这里不属于我。我是唐飞,不是方林。”
凤宸英眼神暗了暗,他明白唐飞“离开”的真正含义,但他还是选择了装傻,他,不想唐飞离开。。。。。。
“为什么,是因为那天吗?我和秦颜,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凤宸英凝视着唐飞英俊阳刚的脸庞,涩然问道。唐飞不同于秦颜的温良如玉谦谦君子模样,也不是秦颜潇洒俊逸风流无双的肆意,更没有淳于玦那种如绝美出尘的外貌,就连他东院里那几个公子的柔媚妍秀他也是半分没有。一个完全没有他定义中所谓“美人”的条件的男人,可他偏偏就对他——上了心。
“你知道我根本不会在意。我只是想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唐飞故意忽略了凤宸英眼中复杂的感情,缓缓说道:“在这里,甚至没有人会承认我的存在,承认唐飞这个人的存在。就连做回自己的职业,我也只能顶着别人的身体别人的名字别人的一切。方林在这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他有家人有朋友。迟早有一天我会因为‘方林’这个身份迷失了自己,因为我充其量只是个小偷而已,偷了他的身体。偷来的东西总有一天要还给人家,无论外形是不是一模一样都好,如果我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迟早会惹人怀疑,为了不被拆穿我只能去装成方林的样子生活。到最后,我不得不舍弃自己变成‘方林’而生活,因为不能被拆穿身份只能变成另一个人。”他要的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一份归属感,而这里没有,所以他要离开,亲自去找。
“可是这里有我,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唐飞。我从来就不在乎你的外貌和身份,我要的只是‘唐飞’而已,只有唐飞!”凤宸英说话的时候双唇几乎贴着唐飞的双唇,温热的气息相互纠缠着。
唐飞轻轻叹了口气,撇开了头,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相信你说过的话,只是我们不能走到一起罢了。。。。。。”
“为什么!”凤宸英急切地问。
唐飞偏过头看了凤宸英一眼,还是说了句:“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凤宸英一震,沉声问道:“什么意思?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
“我去过太子府,那里侍卫的装扮配饰,和我上次被绑架的那个地方的人的服饰,相差无几。”那个死在他手里满脸惊恐的稚气少年,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包括他的穿着和他——将要拔出的那把刀。
秦毅和秦颜都是龙子,王府里的一切标记都有皇族特有的图腾。所以他到太子府拿酬金的时候看到巡逻的侍卫时,一切都想通了。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缘
无故的被人抓走虐待,知道凤宸英为什么会知道他出事而且用最短的时间找到地方救他,也知道何夕那时候知道他被人下药陷害后为什么说“又”。那段时间凤宸英是故意对他这么好的吧?就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吧?东院那个无缘无故暴毙的伍非应该就是凤宸英想要利用他抓出来的奸细吧?原因是什么他不想去猜,也不想知道,因为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关于这里的一切不过是个梦,梦醒了一切就结束了,真相是什么他一点都不在乎。又或者,可能是自己下意识地想要留一点关于凤宸英美好的回忆吧?
“以前是我自己误会,你没有把真相告诉我我也不怪你,加之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即将离开,所以我不会去在乎。可是如今。。。。。。要离开这里的事情,其实在我们那晚——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现在,也是时候和你说一声了。”唐飞看着凤宸英,眼中只有淡然,近乎冷漠的淡然。
“如果我说,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呢?”凤宸英脸色阴沉,眼中的冷厉煞是慑人。他不知道唐飞这么早就已经洞察了实情,他以为只要他不说他就永远不会知道。一直以来,是他太低估他了吧?
唐飞不答话,可是眼中的决然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
“我绝对不会放你走的。”凤宸英说完这句话,冷然转身离开。
“你困不住我的。。。。。。”在凤宸英即将踏出门口的那一霎那,唐飞轻声说。
凤宸英脚步没有停留,院外的雪地上,只余下他离开的脚印。
35、雪中的吻
凤栖阁,鸢飞院,书房。
昏黄的烛光映照着凤宸英那张阴戾惨白的俊美脸庞,显得妖魅异常,说暮堋�
无相垂着头跪在凤宸英面前,等待着凤宸英的指示。可是,足足等了一刻钟,凤宸英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无相壮着胆子微微抬起眼睑向上看了一眼,然后一愣,这。。。。。。阁主是在——发呆?!那他刚才说的话。。。。。。无相垂下眼睛,沉闷的声音从腹腔中响起,却比刚才说的时候音调高了不少:“阁主,一切计划准备就绪,秦樊在贤王大婚那天一定会造反,到时候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秦毅也接到了秦樊要谋反的密报,同时也猜测出了我们的计划,他必将在最后一刻救秦樊一命。阁主的意思是。。。。。。”
因为无相刻意提高了声音说话,这次凤宸英没有再走神,听完无相的话后淡淡道:“秦毅想救他一命,若是放在以前本座一定会卖这个人情给他,毕竟我们还不适宜这么快跟他撕破脸皮。可是,本座和秦樊,有帐要算。所以,不必顾虑秦毅。”
“是!”无相虽然不知道秦樊什么时候得罪了凤宸英,可他知道秦樊一定得死,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因为这是阁主的命令。
“记着,吩咐下面的人,当天一定要生擒秦樊。”凤宸英又抛出一句。
无相一愣,答道:“是,属下会吩咐下去。”阁主不想秦樊死?可是阁主刚才的意思明明就是说秦樊必死。
冷冷地目光扫射过来,无相不敢再猜测,对凤宸英一揖,刚想告退,就听见凤宸英冷冷地说:“记着你自己的身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应该不必本座再提醒你。从小跟在那个人身边的你,知道我们的门规对待背叛者的手段。”
无相一凛,收在怀中紧贴自己心脏的某个东西炙如烙铁,烧的心脏如撕裂般的疼。沉声答道:“属下明白!”他会记住自己的身份的。。。。。。
凤宸英那天对唐飞说了不会放他走,可是却没有对他进行看管或者——囚禁,对于这一点,唐飞觉得凤宸英对他还是保留了些许尊重。这些天来最多就是忧儿现在变的寸步不离,除了洗澡睡觉上厕所,忧儿都会跟在他左右。
看到忧儿脸上灰暗的表情,唐飞没有责怪他,甚至对他一如既往的平常。因为他知道,忧儿是不得已的。
穿上冬衣,披上狐裘,唐飞抱着一个小暖炉走出来。忧儿刚从门前的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