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天真活泼,看到好看的东西就夸,就想拿过来玩玩,源泊媳妇说这样太没规矩,拘他极紧,理虽是这个理儿,可孩子到底还小,跟这么大的孩子比,阿念可是最懂事的了。”福宁太妃慢声细气的解释道,太后挑着眉梢,顺着阿念的目光看向炕头百宝格上的紫檀木扯篷船,笑着问道:“想要那个玩?”
“不要!给也不要!”阿念垂涎的盯着紫檀木船,重重点着头说道,太后失笑出声,一边笑一边说道:“你既然不要,那大婆婆就真不给了。”
阿念扁了扁嘴,垂着大脑袋,拉着福宁太妃的衣袖,往她身边挤了挤,低声嘟嚷道:“我不要,我就看看。”
福宁太妃心疼的不行,陪笑看着太后正要说话,太后冲她摆了摆手:“看这样子,源泊媳妇是个能当家的,象他这么大的孩子,是要拘紧些做好规矩,你这脾气,要疼孩子就是个溺字,这孩子极好,一片赤子之心,我也喜欢,从前鲁国公说源泊媳妇是个会孝顺的,倒没说错她。”
92 旧例
福宁太妃还没开口就被太后堵了回去,脸色微红,心疼的搂着阿念正要说话,阿念仰头看着太妃,伸出胖胖的手指探到太妃脸上,奶声奶气的安慰太妃道:“阿婆,那个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咱们不要,啊?”
太后扬着眉梢,后面的话竟说不下去了,看着也不知道听见她的话没有,只顾搂着阿念,心疼的不知道怎么心疼才好的福宁太妃,抬手揉着额头,哭笑不得的说道:“好了,我倒成恶人了!那船既说过了,就算了吧,我记的后头收着只镏金三桅船,把那个拿来给阿念玩吧。”宫女答应了,急忙到后面小库房取了镏金三桅船过来,恭谨的递到了福宁太妃和阿念面前,阿念眼睛紧盯着那只两尺来长、金光闪闪、精致异常的三桅船,紧咬着嘴唇,仰着头,满眼渴望的看着太妃,太妃急忙将船推到阿念面前,笑容满面的说道:“阿念快谢过大婆婆,这是大婆婆赏给阿念的。”
阿念得了便宜,谢恩那是驾轻就熟的,太妃话音未落,阿念已经撅着屁股从炕上站起来,拱着手扑跪在炕上,声音响亮清脆的谢道:“谢大婆婆赏!”一边说着话,一边磕着头,头还没磕到一半,圆球般的身子就滚倒在一边,福宁太妃急忙抱他起来,阿念手脚并用,奔着镏金三桅船爬过去,吭吭哧哧想把船搬到怀里,可搬了半天,那船纹丝未动,福宁急的就想伸手帮忙,太后抬手止住她,忍着笑示意她只看阿念的举动。阿念围着船转了半圈,倒回来又转回去,再转半圈,利落的爬到船头处坐下,岔开双腿放到船两边,看了看,又往前挪了挪坐好,伸手搂了搂中间那根高高的、金光闪闪的桅杆,满足的叹了口气。
太后笑出了声,抬手指着阿念,转头看着福宁太妃问道:“这孩子怎么说他好?你看看这小心眼多的,抱不动就凑过去搂着,在家里也这样?”
“阿念最惹人疼,在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先拿过来给我,前天皇上赏了几只鲜桃,大冬天的,难得这样的稀罕物,我让人切了块喂给他吃,谁知道他非得让我先吃一口,让了我,又给他阿娘、阿父和哥哥一人留下一块,你没看到他那个样子,桃子没吃好,眼巴巴看着给他阿娘他们留的那几块,流着口水念叨‘这是阿娘的,这是阿父的,这是哥哥的,阿念才不想吃呢’,真是笑倒一屋子的人!”福宁太妃说的眉飞色舞:“我心疼的不行,就想打发人来寻姐姐再要几只鲜桃给阿念吃,源泊媳妇硬是拦住了,说孩子不能惯着,唉,我只好带他看人分水仙去。”
“那他给他阿娘留的那几块桃子呢?你也让他吃了?”太后笑着问道,
“哪有!阿盛吃了也就吃了,那孩子也比阿念大不几岁,也懂事的很,可源泊媳妇还真吃了,下剩的那块,还真让人给源泊送过去了,你说说,这大人怎么跟孩子抢这口吃食?我也不好深说,源泊媳妇孝敬也极孝敬,可到底我也不好管得太过。”福宁太妃说着说着,又心疼起来,看着聚精会神、想方设法拆着三桅船的阿念,又心疼起桃子没吃好的事来,太后长长舒了口气,往后靠到靠枕上,看着福宁太妃笑着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怪不得源泊冒着欺君也要娶这个媳妇,果然是个难得的,他倒没说错,他这媳妇见识学问只怕比他还强呢,你听着,这是你的不是,源泊媳妇做的对,我早就说过,你要是有了孩子,那孩子也得让你溺的百事不成,你疼孩子太过了!”
福宁太妃被姐姐说惯了,倒也不以为意,留一只耳朵听着太后的话,大半却留神看着玩得兴奋不已的阿念,仿佛那些婆子使女们都不中用,非得她自己这么不错眼的看着才行,太后又是笑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着已经将那船头上甲板掀起扔到一边的阿念,心念微微一动,把阿念交给她看着,只怕也是源泊媳妇千思万想后的安排,太后转过头,仔细打量着福宁太妃,她劝了这大半年也没劝好,源泊媳妇丢了个孩子给她,她这就活过来了!
太后笑着正要再交待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也不用她多交待,源泊媳妇对她,倒比自己更有办法,如今打听下来,人也是个本份知好歹的,她们府里的事,往后她只看着,也不用再管太多去。
阿念玩的一头的汗,福宁太妃早就挪过去,用帕子细心给他拭着汗,心疼的劝道:“阿念乖,歇一歇再玩好不好?大婆婆这里也有酥酪,比咱们家的还好吃呢,咱们吃一碗再玩好不好?”阿念扬着小胖胳膊抓了抓微微濡湿的头发,忙点了点头:“阿婆也吃!”
“好!咱们两个一起吃!”福宁太妃忙伸手抱起阿念,转头示意使女们取酥酪进来,太后看着福宁太妃笑道:“好了,你如今有了孙子,连跟我说话的空也没了!”
“要说说话,源泊媳妇最会说话,看着仿佛不言不语的,最能说到人心里去,**我跟她说过话,心里就舒服的多,下回我带她过来,让她陪姐姐说话。”福宁太妃一边看着使女们给阿念净手,一边笑着说道,太后瞥了她一眼,笑着没有接话,使女们上了酥酪,阿念吃东西时最安静不过,三人吃了,太后将碗递给使女,漱了口吩咐道:“把那幅外国进贡的红宝头面取出来,再拿十匹今年新贡的织金缎,赏给福宁王妃,传我的话,福宁王妃教子有方,孝心亦可嘉。”使女凝神听了,将话重复了一遍,见太后点了点头,垂手退了出去。
李燕语送走了颁赏的内侍,和邵源泊并肩呆看着托盘里那幅奢华到极处的红宝头面,又挪到旁边堆着的织金缎旁边,伸手抚着那些稍稍显硬的织物,邵源泊用扇子抵了抵额头,伸手揽过李燕语安慰道:“别想太多,反正就这样了,还能怎样?”
“想多了才安心呢!”李燕语笑语盈盈:“哪,太后说了,一,教子有方,那就是说,阿念今天肯定没出格”
“那是,阿念怎么会出格?谁见了这孩子不喜欢的?!”邵源泊打断了李燕语的话,得意扬扬的说道,李燕语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其二,还有个孝字,那就是说,咱们这些日子这么侍候老太妃,太后点头了,就这么着,就是对的。这往后咱们就有方向了,照着这么孝敬就是。”邵源泊赞同的连连点着头,用扇子敲着那几匹缎子笑道:“东西倒是小事,教子有方不用说了,那必定是有方的,难得的是这个孝字,这头一关算是闯过去了。”
李燕语长舒了口气,双手合什念了句佛。
福宁太妃直到天色傍晚,才带着阿念回到府里,阿念呼呼大睡着被人抱下车子,后头两个丫头吃力的从车上抬了那只镏金三桅船下来,李燕语无语的看着那只金黄到闪人眼睛的巨大三桅船,原来还是要了东西!
春节将近,邵源泊除了认认真真在家守孝,宗正寺的事也不得不管起来,这中间千头万绪,一件事扯着另一件事,今年的果扯着去年的因,牵牵连连一路牵扯不清,这中间,能送到邵源泊手里的,都是五代以内的皇族近支,哪一处也马虎不得,但凡有一星半点不公,就有人跳脚叫撞天屈,这屈就能一路叫到皇上面前去,邵源泊只好耐下性子,一处处剥,一点点理,从无数年前数起因由,你来我往间,有时候根本就无法找出谁因谁果、谁是谁非来,只把邵源泊烦的天天错牙阴脸,想发脾气,又找不到能发脾气的人。
李燕语也顾不上他了,她也是一堆的事,王府里里外外上千的人,过个年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特别是对她这个对福宁王府一无所知的人来说,邵源泊从无数年理宗正寺,她从无数年前理福宁王府的旧例旧事,晚上回来,两人垂头相对,叹气无语。
历史长久的王府不是李燕语一时半会能理清楚的,她只好守定一件,凡事只依旧例,但凡有事必先问‘往年旧例是怎么办的?’若没有旧例先要惊叹‘怎么会没有旧例呢?’没有旧例的事,统统一边放着!不过几天功夫,满府的管事、管家婆子就都明了新王妃的脾气了,凡事先寻好旧例,回了事就赶紧说旧例如何如何,这差事就回的顺当无比了。
邵源泊却没有那么多旧例好守,万分苦恼之下,和李燕语嘀嘀咕咕商量了几晚,那些事,能理就理,那些乱麻般的家务事,干脆一路和稀泥,说起来都是一家人,这边劝劝,那边劝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万事大吉。
作者有话要说:悄悄的更新,心虚的溜下……
93 除服
一个年过的李燕语和邵源泊都瘦了好几斤,年三十忙到年初一,守好岁,祭了祖,贺了元旦回来,好在守着孝,不必应酬戏酒,初一晚上邵源泊早早歇下了,李燕语看着人收拾年三十和祭祖的东西又是忙到半夜,年初二,一早太后就命人过来接了福宁太妃进宫说话,她们姐妹都是不能回娘家的人,太后就年年初二接福宁太妃进宫一处说话,福宁太妃如今走到哪儿都得拎着阿念,这初二进宫自然也是带着阿念一处去,阿念跟着太妃去太后宫里也是熟门熟路的了,李燕语干脆横了一条心,孩子早晚得长大成人,总有放手的时候,放就放吧,唉!其实,担心也没用不是!
李燕语刚把福宁太妃和阿念送上了车,车子还没出门,邵源泊寻到李燕语,一脸古怪的看着她问道:“你猜猜谁来了?”李燕语白了他一眼,她累的站着都能睡着,还有功夫跟他玩猜谜儿?
“平江开国侯李……你父亲来了。”邵源泊干咳了两声,避过了李俊卿的名字,毕竟是李燕语的生父,直呼其名总有点那个。
“他来干什么?”李燕语警觉的问道,
“你别急,他能怎么样,咱们如今,咱们以前也没理会过他,今天不是年初二嘛,你是皇家宗妇,依例不能回娘家,他的意思,想接阿盛和阿念过去玩一会儿。”邵源泊伸手揽着李燕语的肩膀,忙安抚着她,李燕语皱着眉头正要摇头,邵源泊忙接着劝道:“照我看,让阿盛过去玩一会儿也成,毕竟是你生身父亲,那个我知道你从前过得苦,可这礼,这大礼在这里,一年不就一个初二吗?昨天父亲和三哥也过来过,要不这样,先让阿盛跟李侯爷去趟平江侯府,拜个年就出来,再去趟咱们府上,挨个拜个年,也算是替咱们拜年了,你说呢?”
李燕语想了想,无奈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邵源泊忙让人叫了阿盛出来,细细的交待了三五遍,又将随着出门的小厮、长随和护卫们交待了两遍,才带着阿盛出到前院,让他和李俊卿一起去李府拜年去了。
阿盛和阿念都不在府里,李燕语和邵源泊又守着孝不能出门,这一天总算清静了半天,李燕语摊开手脚躺在炕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邵源泊翘着腿,手垫在头后,看着雕画精美的屋顶出神。
半晌,邵源泊轻轻推了推李燕语,有些寥落的说道:“李谦点了泉州市舶使,出了十五就发明示了。”李燕语睁开眼睛看着满脸怅然的邵源泊,低声问道:“难过了?”
“那倒没有,也没什么难过的,就是跟你说说。”邵源泊语气低落,李燕语挪了挪,将头靠在邵源泊胸前,伸手搭在他身上,叹了口气,邵源泊揽住李燕语,反倒劝起她来:“我没事,以前祖父常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如今我是人生如意十之□,再不知足就是天理难容!”
李燕语听得伏在邵源泊胸前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支起上身,双手托着腮问道:“李谦来找你讨教了?”
“嗯,我让他放心,有我在,他这市舶使就等着五年卓异升迁吧!”邵源泊挑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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