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奶奶来过,来来往往,也就是马大夫一个大夫看着,如今天天早上熬了莲子茶给夫人送过去的,换成越橘姨娘了,大奶奶跟越橘姨娘说起话来,更是满面春风,爷对越橘姨娘,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心怠事就怠,林姨娘这边,渐渐有了诸多不便,每天的燕窝粥没了,‘厨房说没有姨娘喝燕窝粥的例,又不是二奶奶’,每天的饭菜也不合口味了,‘厨房说了,这是大厨房,都照着各人的口味做,多少钱够吃的?就是二奶奶,也从没挑过口味’,连茶叶,领的也是隔年的陈茶,‘连二奶奶也是领的这茶,二奶奶都没说过半句!’
林姨娘恼怒的泣不成声,遣了个婆子去和郑大奶奶说,郑大奶奶特特过来了一趟,和林姨娘说了一通家里的艰难: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二爷爱个文房四宝,一个月光花在这上头的银子就不少,大爷前几天还发狠,说不准二爷再买那些个澄泥砚、澄心纸的,什么样的纸不好用,非得用好几两银子一张的澄心纸?还是我劝住了,二爷也就这么点子爱好,难不成还要委屈了他?也不过就是咱们紧一紧,先紧着他们爷们用度罢了,前儿我嫂子带着小侄子过来说话,那么小的孩子,想点新鲜点心吃,我都没敢白叫厨房送,现拿了五百个钱,让人去置办的,说起来,咱们这嫁妆,也就是贴补贴补这些,不至于委屈了自己,能有什么法子?家里如今是出得多进得少,也只能这么省俭着,姨娘若想什么吃的用的,就拿了银子让人另外置办就是,别委屈了自己。”
郑大奶奶站着夹七夹八的说了一通,就带着众丫头婆子昂然回去了,林姨娘堵了这口气,又没法子出来,只好拉着周守信,哀哀痛哭。
18、别院 。。。
周守信恼恨的连摔了几回厨房送过来的饭菜,碗碟一摔,厨房的婆子就跪下磕头陪罪,照周守信的话换了饭菜来,可过后,还是那样,最后还是越橘出面说了几句,才算好些了,周守信垂头丧气,这个家,他其实谁也护不住,连他,也是要靠别人护着的。
出了正月,李燕语带着小翎等四个丫头启程搬往城外抱朴庵旁边的别院,没想到的是,常嬷嬷竟求了邹夫人,愿意跟到城外别院去侍候二奶奶,邹夫人长出了一口气,立时答应了下来,毕竟是周家的媳妇,一个人住在城外,身边若没个可靠的嬷嬷看着,她也放不下心。
常嬷嬷又挑了三个愿意跟过去的老成婆子,四个人分乘两辆车,跟着一起去了城外别院。
一行十来辆车不紧不慢的走了两三个时辰,小翎透过帘子缝往外张望着禀报道:
“二奶奶,象是到了。”
李燕语忙凑过去,透过帘子缝看出去,院子看起来不大,粉墙青瓦,下面半人高用虎皮石堆出纹样,两三级青砖台阶上,两扇黑漆大门显得有些暗淡,顶上一块有些发乌的匾额,上面写着‘听松院’三个大字,配着周围的古树老藤,显得幽静古朴异常,李燕语极其满意。
车子绕过大门,从边门直驶进了二门影壁后,李燕语扶着小翎的手下了车,四五个看着不那么聪明机敏的婆子早就垂手站在了影壁后,见李燕语下了车,忙跪倒在地,磕头见着礼,李燕语忙笑着叫了起来:
“快起来,不必多礼,往后就多烦劳几位嬷嬷了。”
小翎上前,一人递了一个小荷包过去,几个婆子忙伸手接了,满脸笑容的曲膝道着谢,常嬷嬷看着几个婆子收了荷包,才上前半步,笑着说道:
“二奶奶路上也累了,先让人带您进去歇着,我带着她们收拾收拾行李。”
“嗯。”
李燕语含笑答应着,扶着文杏,跟着个婆子,转进月洞门,逶迤往里面进去。
婆子一边走,一边热心的介绍着:
“这院子叫听松院,先老太爷在的时候重新翻修的,老太爷在这里住了足足七八年,后来就一直空着,二奶奶这边走,二奶奶的居处安置在云起堂,那里是除了水穷处外,景色最好的地方了,以前老太爷住在水穷处,如今那里封着,里面供着老太爷的牌位,平时也没人过去,这院子小,说起来也就这两处住人的地方,二奶奶看,那里是半闲堂,是原先老太爷待客的地方,那边是听泉阁,以前老太爷做书房用的。”
“如今里面还有书吗?”
李燕语打断婆子的话问道,婆子忙点了点头,
“有很多,多的很,老太爷爱读书,里面放了不少书,正经不少,后来府里也没人看书,老爷也不管这些书,就一直堆在这里了。”
李燕语满足异常的暗暗舒了口气,笑眯眯的接着听婆子介绍:
“二奶奶看,那一片绿梅,闻到香没有?老太爷最爱绿梅,那片梅林里,有好几十棵都是极名贵的梅树,满京师也找不出几家呢!这院子屋子不多,园子也不算大,不过五亩地,可这院子,老太爷翻修时,请了当时的名家沁古先生过来看着盖的,二奶奶看看,这步步都是景,有个说头,叫什么移步换景的,二奶奶小心脚下,这青石桥有点滑,二奶奶看那一处涌泉,那是处寒泉,夏天拿来镇瓜果冷饭,最好不过!”
李燕语仔细听着婆子热情的介绍,四下转头观赏着,感叹不已,这样精致的园子,这样处处见匠心的地方,竟然就这么一直荒废着!
过了青石桥,桥下一泓碧水曲曲弯弯,刚隐没过去,转过去又显露出来,颜色艳丽异常的鲤鱼悠闲异常的划着尾巴,懒懒的半天动一下,一路上,小巧精致的假山亭台掩映于枯树老藤间,已经不大鲜亮的漆色正好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李燕语慢慢逛着,跟着婆子一路进了云起堂,云起堂是一处极小巧的院落,这整个听松院就是精致小巧四个字,也是粉墙青瓦,游廊、立柱、扶手都只刷了清漆,透着原木的朴拙,院子只有两进,进了垂花门,两边各有一间倒座间,过去是抄手游廊,连着一明两暗三间穿堂,院子里立着座一人多高的假山,虽是冬天,假山仍垂着老绿的藤蔓绿枝,假山下,一条极小却看着极深的流水蜿蜒着从廊下涌出,又落入垂花门下。
穿堂正中放着架紫檀木山水大屏风,越过穿堂,是一处小小的天井,两边各有三间厢房,正面五间正房,檐廊皆比一般人家宽出许多,廊下没有挂鸟雀,更显得极是清爽大气。
李燕语满意的叹了口气,这院子,简直是无处不好!
屋子里清一色的楠木家什,这里原是老太爷清修之处,自然样样都是好的,各处帘幔、被褥、坐垫等等,一色都是新添的,婆子垂手站在屋子正间,看着四下打量着的李燕语,陪笑解释道:
“都是魏嬷嬷亲自带着人过来布置的,说大奶奶吩咐了,不能委屈了二奶奶。”
“嗯。”
李燕语笑着点头应了,打发了婆子下去,小羽带着小芳在正屋后的倒座间找到茶水房,捅开红泥炉,煮水准备泡茶。
李燕语转到正屋后面,这院子建在一处高岗上,正屋后面五六步远,就直直落下去一丈多高,下面就是那片绿梅林,梅花的清香溢满了整个院子,梅林前面,是一处小小的池塘,半塘残荷静静的枯干着,透着股隐忍的美。
李燕语远眺着园子,只觉得心旷神怡,周家这位老太爷,是个真会享受的!
小羽泡好了茶,拎着裙子过来,站在李燕语旁边四下张望着,轻轻叹了口气,
“二奶奶,这里真是好看!”
“嗯!可不是,这是咱们的福气啊!进去喝杯茶,下午咱们把这园子走一遍,若是还有空,就去听泉阁看看。”
李燕语伸展着胳膊,兴致勃勃的说着,带着小羽,回去屋里喝茶了。
逛了两天,查明了这院子各处,李燕语重又抱着大刘送过来的帐本子,认真考虑起生计的事来。
梁园虽好不是家,这院子再好也不是她李燕语的家,如今周家这日子,现在看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时时都会生出不知道什么样的变故来,那些管不了的事先不去想,这银子,一定想法子多挣些,得存些下来,真有了什么事,有了银子也就有了底气。
李燕语让人捎了信,叫了大刘婶子过来,细细商量了两天,思来想去没什么好法子,这个世间,做生意的门道远比她知道的更多,她能想出来的法子,大刘叔早就在做了,或者说别的铺子早就做了多少年了,都不是什么新鲜的法子,李燕语泄气无比,生存不易,挣钱更难。
倒是大刘婶子出了个还能做一做的主意:
“我记得二奶奶小时候画的那些个花花草草的,倒挺招人稀罕,反正二奶奶如今也闲着,要不就画些花样子出来,一来放到铺子里也能多挣些钱,二来,人家看着花样子好,说不定带着还能卖些别的东西出去,二奶奶不知道,这新鲜好看的花样子可是极难得的。”
李燕语眼睛亮了起来,对呀!可不是这样,这个世间,能书善画的读书人,谁会屑于画那些绣娘们用的花样子的?那些画匠,品格见识又不够,倒是她,悠远的从前,她就最爱收集那些绣品,那时候她也有钱,正经收过不少精品,那些绣品,有的雅致,有的活泼,虽说她绣不出来,可描描画画的功底还是不错的,画还是画得出来的,对,再照着配出色样来,自己到底多了一世的见识,怎么着也得比那些画工、绣娘强吧。
李燕语飞快的转着心思,昨天看到听泉阁里收着不少前朝画谱,照着描描改改,这样的山水花鸟,用素淡的颜色绣出来,最是雅致不过,说不定就能讨了那些视钱如阿堵物的高门大族之家的欢喜!
“大刘婶子这主意好!我今天下午就开始描绣样,嗯,这样,大刘婶子,咱们不卖绣样,回头你拿了我描的绣样,送到京师那些大的绣坊里去,越大越贵的绣坊越好,把绣样给管事看,若是喜欢,就请他们买咱们的绣线、绣针这些东西,买够多少钱的就送一张,咱们一样的东西,一样的价钱,还能送绣样,这生意就能好做些!”
大刘婶子笑了起来:
“二奶奶这主意好,回去我就和大刘说去,这货品上要好,价钱上要公道,时候长了,人家自然就愿意和咱们长做生意了。”
李燕语喜笑颜开的点着头,若是铺子生意能做大了,可比什么都强。
19、逍遥夏日 。。。
送走了大刘婶子,李燕语收起了懒骨头,从听泉阁寻了一大堆画谱出来,每天伏在桌前,挑画、描画、改画,直忙了两三天,才弄出头一幅绣样来,又和小翎小羽两个,拿着各色绣线,比划了两天,做了个配色图出来,再往后总算快了些,又日夜赶工,就是这样,十天后大刘婶子来取绣样时,李燕语也就只弄出了三张绣样。
大刘婶子细细看着绣样,连声夸赞:
“这花样子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画出来的,这份雅致!偏这绣线又都一色是素的!二奶奶,前儿回去,我和大刘商量了,大刘的意思,这头一回拿绣样给人家,别拘多少,只要人家肯买点东西就成,供主顾讲究的就是份诚意,二奶奶看呢?”
“就照大刘叔说的做,这生意你和大刘叔管着,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
李燕语干脆的答应着,大刘婶子长舒了一口气,放了心,也不敢多耽误,取了绣样,就告退出来,赶紧启程往城里赶,这赶回城里,还得走上两个多时辰呢。
隔了两天,大刘婶子就又赶过来了,喜笑颜开的跟李燕语禀报道:
“二奶奶那绣样,绣春坊的吴掌柜一眼就看中了,三张都留下了,一下子订了咱们十两银子的货,吴掌柜说了,这样的绣样,有多少都要给他留着,往后他们坊里用的绣线,分一成给咱们铺子供,二奶奶,一成呢!绣春坊那么大的绣铺,一成的绣线,这量,可就不得了了!大刘欢喜的一夜没睡着,起来了好几回,天没亮就打发我出城跟二奶奶禀报这事来了!”
李燕语喜之不尽,绣春坊是京师最大的绣坊,就连宫里用的绣品,少说也有一半是绣春坊供进去的,这笔生意要是能接下来,再借着给绣春坊供货这金字招牌,绣铺的生意就很让人满意了。李燕语仔细斟酌着,看着大刘婶子交待道:
“看这意思,这绣样,吴掌柜必是极看得中的,咱们这绣样,就走宁精毋滥的路子,你跟吴掌柜说,这绣样出图极不易,这会儿就那三张,就是那三张,也是这出图的人,前前后后足足描画了好几个多月才出来的,再说,这出图的人也不少钱用,不是为了挣钱,不过是喜欢描描画画,凭兴致做罢了,这图自然也就不肯多出,她心意兴致好了,一个月出个一张两张的也有,可没心绪时,几个月不出一张也有,但凡她肯拿出来的图,张张都是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