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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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富贵-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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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似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靠在他胸前,双手捉住他的衣襟:“崇玉,带我回衣家堡,我爹的三年大祭,我要在他身边。”
  崇玉也不再问我什么,伸手抚上我的额头:“少主,你发烧了,待病好了我们就出发,嗯?”
  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表示立刻就要走,这个地方,我是片刻也不想多呆下去。
  崇玉便让叶旭君带着我换了身衣裳,又叫来最近的大夫替我伤着的地方上了药,尔后又开了些退烧的药,午后时分便带着我一道上路了,叶旭君在一旁嚷嚷,说是待她兄长回来道个别再走也不迟,我懒得搭理她,便由着崇玉扶我进了马车,放开轿帘时,我仿佛看到了远处大树下晃过的一个人影有几分燕王的影子,再抬眼去看时,又不见了踪影,随后摇了摇头,唾弃自己的不坚定,最后放下轿帘,崇玉便驾车离去了,叶旭君在马车后面喊着说是待她兄长回来了会去杭州看望我们,喝了药的缘故,我在马车里沉沉睡去,昏昏沉沉中感伤:我终究还是要依附于旁人。
  再睁眼时,是崇玉将我抱在怀里往一家客栈走去,我烧得有些迷糊,听得他跟掌柜的开了间上房,掌柜似乎道了句这姑娘可真是美人,崇玉没应声,掌柜又道了句公子可认识这姑娘,我终于睁开眼,瞥了眼那多事掌柜,冷冷道了句我们认识,掌柜便识相地闭了嘴。
  崇玉将我放在床榻上,替我盖好被子,尔后转身,我气若游丝喊了句别走,崇玉坐在床边,目光深邃,抚了抚我的额头,说是不会走,只是去煎药。
  我有些鼻塞,喃喃地又叫了几遍别走,尔后沉沉睡去。
  一路匆匆,到了杭州城时,依然没赶上我爹的忌日,我脸色不是很好,急急往山上进发,到了衣家堡时,虽说有心理准备,依然被眼前的断壁残垣废墟一片的景象给触痛了,只剩衣家堡门口的那座金山,金山后面只剩废墟,我不敢再往里面走,害怕看到从前熟悉的场景全部消失殆尽,我转身往后山去,去到我娘的坟前,光秃秃的梅树依然苍劲矗立,我娘的坟旁边还有一座坟,旁边一株青松在苍凉秋季里依然郁郁葱葱,坟墓周围已是芳草萋萋却依然干净整齐,像是有人定期过来修剪旁边的树和草。
  我抬眼看崇玉,崇玉说我父亲的坟是燕王修建的,我心中有些微动容,幸而他并未丧心病狂到将我爹抛尸荒野或是直接葬身火海。
  崇玉买了些纸钱和火烛还有祭品摆成盘放在坟前,我跪在坟前,将纸钱丢进火盆里,我跪在这里才发觉我爹坟墓的后面还有一座坟,石碑上赫然刻着我的名字,坟墓周围被围了四层,春夏秋冬花期的花各是一层,如今第三层的白菊盛然开放着,肃穆且庄重,方才被花儿淹没并未注意到,如今看到自己的坟墓才想起当初燕王以为我死了,不知他当初是以怎样的心情修建了我的坟墓,墓碑上刻着的字是“吾妻少颜”,我心中一痛,当初初见他时怎会想到我们之间会成了如今这样,这样的光景是怎样造成的?
  我在坟前跪了许久,从午后直跪到傍晚时分,山中多雨,薄暮笼着细雨这般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崇玉将披风遮盖在我头顶,替我挡去细雨,跪到最后膝盖连着整个腿都麻木了,崇玉跪在我身旁说:“少主起来罢。”
  我看了他一眼:“崇玉,你看到我爹那样被禁着,从前那样骁勇的一个人一夕之间成了废人,你可有生出哪怕半分的同情过?”
  崇玉垂了眼,尔后抬眼看我,眼中一派清明,他的眼神一直未变,他说:“少主,在衣家堡家变之前半年我才知道是我娘禁了堡主,我劝说无果,我娘对堡主的恨意已是根深蒂固,自此,我自觉无颜面对你,我便一直想着要离开你,离开衣家堡,我想,见不到你便不用时时刻刻心存愧疚还要面对你,你不知道,看到你的双眼,我有多自责与惭愧。”
  雨雾朦胧间,崇玉神色安宁,眸色深沉,他从不是巧言令色的人,如今他愿意说这么多想来是想多宽慰我一些,也想叫我放下仇恨。
  我垂了头,低喃:“也是造物弄人,若不是你与我心生嫌隙,又怎会有燕王什么事,我又怎会……爱上那样的人?”
  闻言,崇玉眼中一闪而过一丝悲哀,继而恢复正常神色:“少主,走吧,雨要下大了。”
  是夜,崇玉要带我落脚客栈,却被我拒了,我领着他直奔元瞋的住处,元瞋并不富裕,住的只是西街一处普通的带一个院落的小宅子,我们到达时,宅子外头已悬起两盏红彤彤的灯笼,朦胧却温馨,我摇了摇门环,片刻便有人过来开了门,是柳瓶儿,她手中还抱了个白白嫩嫩软软糯糯的奶娃娃,柳瓶儿见着我先是露出几分惊艳的眼神来后又疑惑地看我:“姑娘找谁?”
  我挑眉将她一望尔后越过她往里走:“借宿一晚。”
  柳瓶儿急急拦着我:“姑娘留步,姑娘是何人,无故借宿不认识的人家,恐怕不方便罢。”
  “柳姑娘,我们少主无处可去,想住你这儿。”柳瓶儿回头一瞧,瞧见是崇玉,面露惊愕,再赶上来瞧我,一手抱孩子一手指我:“你你你……你是……”
  她怀中孩儿笑眯眯地看我还伸出手来想叫我抱被她娘被她娘护在怀里:“你……你是人是鬼?”
  我挑眉望她:“你见过这么美的鬼?”
  柳瓶儿见我说话更是吃惊:“鬼都有惊为天人的容貌的,少颜……少颜分明是男儿的,怎……怎的死了便成了……成了女鬼啊?”
  我懒得与她废话,便径自进了屋子,见着正在作画的元瞋,元瞋见着我也是大吃一惊,我如进自家门,悠然坐下,对着柳瓶儿道:“我饿了,给我做吃的。”
  元瞋看柳瓶儿,询问道:“她……是衣少颜?”
  柳瓶儿犹豫着点了点头,元瞋也从木椅上跳了起来,立刻护在柳瓶儿和孩子跟前,问了与柳瓶儿一样的话:“你是人是鬼?”
  我翻了个白眼:“我真的饿了,柳瓶儿,快去给我做吃的,我快一天未进食了。”
  元瞋终于放下戒备:“这番颐指气使的摸样,也只有衣少颜才会有。”
  柳瓶儿点了点头,尔后上来捏我的脸:“你真的还活着。”
  “感觉不到热气么?死人不都是冷冰冰的么?”
  柳瓶儿终于全然信了我,只是对我的性别一时还接受不了,最终又欣慰道:“得亏当年你拒了我,不然我岂非成了笑话,女子恋慕女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你长得这么美,我早该想到你是女子的。”
  我瞥了她一眼:“捏够了没?快去烧饭给我吃啊。”
  柳瓶儿这才喜笑颜开将手中的奶娃娃塞到我手中让我抱着:“少颜,先替我抱一下缱缱,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吃的。”
  我一个不防备,就被娃娃塞了个满怀,奶娃娃瞪大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瞧我,我一时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不自在地回瞪着奶娃娃。
  “以后不准这样颐指气使地待瓶儿。”元瞋不满地盯着我。
  被他们父女两这样盯着,我便来火了,要将手中娃娃递给崇玉,崇玉摇手不敢接这软软的娃娃,我抱着小孩儿如坐针毡,小姑娘倒是一直笑眯眯地盯着我,还不时伸手上来抓我的脸,我便出语唬她:“不准动,不准摸我的脸,不然我可打你了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小姑娘没有被我震慑住,倒显得更开心了,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娘啊娘啊,我便更僵了,小姑娘在我手中咯咯地笑。
  终于柳瓶儿做了两道小菜端过来,将我手中的孩儿接了过去,我如释重负,柳瓶儿笑眯眯说不曾想少颜竟然会怕谴缱。
  我不满看她:“她太软了,我都怕一个不留神将她漏到地上去。”
  柳瓶儿脸上笑意满满,嫁作人妇又生了娃娃的人身上整个气息都与往常不一样了,有一股特别的安宁祥和叫人能心平气和的气息,看到她抱着娃娃这样安静地站在元瞋身旁,我的心也安宁了不少。
  是夜,柳瓶儿说家中只有一间客房,其他房间并未收拾无法住人,便只能她与我一间,让元瞋和崇玉将就住客房一晚,待明日天亮后再收拾出一间来给崇玉住,我欣然接受这个提议,只是元瞋黑了脸,凄惨无比地被柳瓶儿赶去了客房,元瞋横了我一眼,我挑眉回望他挑衅。
  柳瓶儿将元谴哄着睡了放在了床的最里侧,尔后她睡中间,我睡最外面,我躺下后,盯着不远处桌案上点着的一盏烛火发愣,翻了几回身,却依然无法入睡,自从再次遇到燕王后,我便不太好入眠,在他对我做了那样的事后,便更是连连失眠,不愿入眠只因为不想再梦中看到他,因为不管我如何说服自己要恨他不能给他好脸色看,入了梦境却一切由不得我了,我常常梦到他坐在窗下软榻上捏着一本经卷安安静静瞧我的摸样,光线柔和,笑容温柔,常叫我看得移不开眼。
  我这般翻来覆去终是惹得柳瓶儿开了口:“少颜,睡不着么?”
  我扒着床沿,喃喃嗯了一声。
  她转过身来拍了拍我的背:“当初我知道燕王对你对衣家堡做的事,甚是愤怒,我想我都如此愤怒地去恨他了,换做你,岂不是觉得燕王罪恶滔天了,但当初燕王在杭州时,我有几回看到你看他的眼神,或许你自己并未意识到,那是看心上人的眼神,所以我想,燕王待你那样,你该是如何的心痛呢,我那时甚至想幸好你去了,用不着被喜欢的人这样伤害着,你心气那样高,若是活着,或许真的会破釜沉舟地去刺杀燕王的。”
  我闭上眼,想着柳瓶儿的话,心中泛酸,喃喃道:“后来我又遇见燕王了……我有许多机会杀他……”
  “可你没有杀他。”
  “我从前不太认可,可如今才知道,女人终究没有男人狠心的。”
  柳瓶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一直轻轻拍着我的背,她身上有母亲的感觉,她还轻轻哼了一些助眠的曲调,我气息便逐渐平稳而后渐渐睡着了。
  我与柳瓶儿说了要她和元瞋唤我容儿以免身份暴露,还要她不要将我活着的事说出去,她眼神坚毅说是有分寸的。
  她们住的地方并无仆人,而元家越发赤贫了,他家人多是清高,虽俱是有才,却依然将生活过成了捉襟见肘的地步,柳瓶儿不仅要照顾元瞋和元谴父女,还要做些针线活拿到集市上的布坊去卖,元瞋便是终日写字作画,也有人慕名而来求画的,甚至有些商贾或事大官会出大价钱要他写幅字的,却通通被元瞋拒之门外了。
  一回两回我便忍了,可经常见着柳瓶儿深夜了还坐在烛火下做着针线活,尔后第二日抱着孩子挎着布包去集市兜售女红活,我便有些看不下去了,趁着柳瓶儿出去时,便找上了正在作画的元瞋。
  元瞋对我没什么好脸色,因为只有柳瓶儿唱曲哄着我才能安然入睡,所以我已经霸占着柳瓶儿许多日了,元瞋的脸色越发阴沉,见到我只抬了下眼继而继续作画。
  我挑了个离他有些距离的椅子,一会儿若是一言不合了方便拔腿就跑。
  我端详了一阵他的画:“你打算这般孤芳自赏到死么?”
  没想到一句话就激到他了,他怒然扔了手中的毛笔,瞪我:“衣少颜,给我适可而止,莫要得寸进尺了。”
  骂战我从来都不惧的,我便叫来崇玉在门口候着,叮嘱他万一我跟元瞋打起来让他拉着点,元瞋拿起桌上的笔指我,怒斥我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但是他不怕我,从来就没怕过我。
  我拍手称好:“元公子的气节从未随生活而稍有递减,未知可喜可悲?”
  元瞋眼神闪了闪,尔后继续睇我:“你依然如此多管闲事。”
  我不与他动怒:“是你的气节重要,还是她们母女衣食无忧重要?你这么自命不凡,当真不知柳瓶儿看上了你什么。”
  元瞋被我气得不轻,但大约又是戳到了他的痛处,只低头不吭声。
  “我虽不太懂字画,但也晓得你实力非凡,不比京中大家们差,你却宁愿将他们都收在家中,你看不上那些凡夫俗子,觉得旁人买了你的画是玷污了你才华,但我与你讲,世人皆是市侩之人,待到哪一日你真一穷二白到了需要烧你的字画来取暖时你便会意识到这些了,你想等到能赏识你才华的人,能真正欣赏你画中意境的人,万一等到死也等不到呢?你打算一直叫柳瓶儿这样跟着你过日子?你如今是被柳瓶儿养着的,是不是待来日,再多个女儿来养你,这便是你的自尊么?这是你要的气节么?”
  元瞋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瘫坐在椅子上,只捏紧了手中画笔,盯着面前的一副晚鸦归去图发愣。
  我便软了语气道:“我会让崇玉替你卖掉一些画给我从前认识的一些较为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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