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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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富贵-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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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赏完花,沈知府又与姓岳的闲话了许久,才终于将这尊大神送走,沈泉前脚刚走,莲生这厢便立刻跪到了我跟前:“少主,原谅奴婢今儿个擅作主张,奴婢一时脑热,口不择言了。”
  我翻了翻马如飞送来的损失明细,心情沉痛,扬了扬折扇:“两情相悦的事,本少主不怪你。”
  “两……两……情……相……相悦?”莲生丫头打算跟我装糊涂。
  我将视线移到她身上:“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已超出我权势范围,若他日后负你,我可没办法替你算账,你自己想清楚。”
  “奴婢只想着能远远看着沈大人便足矣,少主说的这些,奴婢不敢肖想。”莲生期期艾艾道。
  “也是,如沈泉那般,日后定会三妻四妾,你怎能是那些女人的对手,你这般想得开也好。”我拢拢袖子,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专心审阅起损失账单。
  沈泉倒是真的承了莲生的话,日后便三不五时过来串门,吃个便饭,喝壶清茶,顺便再携莲生赏个景子,当真是不拿自个儿不当外人。
  中元节将至,我带着悲壮的心情去盐矿走了一遭,看到盐矿一片狼藉中在大兴土木,心情便更是跌至低谷无以复加,顶着烈日炎炎,又给马如飞好一通劈头盖脸的怒斥,马如飞自知理亏,最后举着手发誓今后定然滴酒不沾,然则天打五雷轰,诸如此类的毒咒发了好几个。
  我意兴阑珊地驾马往衣家堡进发,隔日中元节,我要到娘亲坟上祭拜,断不会因为要逃避严崇玉而有违常态。
  到衣家堡时,我妄想会思念本少主成疾的崇玉君正端坐海棠树下石桌旁,浅浅吟笑,丝毫不见久别之痛,而石桌另一边竟是本少主在衣家堡头号天敌方兰,我身子垮了垮,难以置信,身后岳洛扶了我一把,凑到我耳边道:“坚持住,不然你便输了。”
  我抬了抬肩,嘴角挂起一丝故做无谓的笑容走到崇玉跟前,崇玉抬眼的那一霎,神情过于复杂,我来不及解读什么,他便开口:“少主,我有话要说……”
  我阻了他的话语:“明日中元节,你准备一下祭拜事宜,有事待我祭拜完我娘再议吧。”
  说完不等他回应,我便慌乱逃走了。
  他会说什么?我不想知道,我害怕知道,或许,我是否还可以再期待一回?
  物是人非事事休,往年间,清明中元冬至及我娘的忌日,我上坟祭拜上香,身旁总有崇玉的陪伴,他就站在那株红梅树下,静谧地仿若遗世独立,仿佛岁月里只剩我和他,仿佛不管山长水远,他会永远守在那里,守在我身后。
  而今,我将手中最后一叠纸钱丢进火里,侧身瞥了眼身旁不远处的红梅树,树杆比之去年,又粗壮了些许,素日里都是崇玉在打理这棵树,冬日里会过来给它裹上些棉絮以免冻伤,久旱之际也会拎着水桶过来给它浇灌甘霖,如今树下站着的人却再不是他,我看了眼树下穿月白色长袍的岳洛,心中有些五味陈杂。
  他鲜少穿这样素色的衣裳,如今看来,却是多了些沉静稳重的感觉,竟让我想到空谷幽兰这样的词。
  他不言不语地立在我身后,待祭拜完毕,过来扶了把因久跪而腿脚有些麻木站不稳的我,我心中动容,反手握了他的手,凄苦一笑。
  他在苍莽暮色里微微一笑:“回去吧,天色已晚。”
  当晚,崇玉让连易约我在后山叙话,我放下碗筷,叹了口气,如今,我们之间已然到了讲句话都要别人代劳的地步了么?
  中元节,又名鬼节,熟悉我之如崇玉,该知道自我娘去世后,我多怕黑,多怕这些牛鬼蛇神,我在后山一株老槐树下等了他一个时辰,直到月上树梢,周围一片死寂,凄清月色在黑暗里犹如鬼魅般拉长树影,黑暗中透着死亡的气息,深深将我笼罩进魑魅里,我告诉自己,崇玉马上就来,马上就会来。
  我这般告诉自己十数遍,稍有风吹草动,便带着欣喜的神情问是不是他来了,可草丛中要么飞过鸦雀,要么爬过虫蚁,或许蛇鼠蜿蜒游过,崇玉始终没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我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坚持,在此刻全部消失殆尽,这个人,这个知道我如此惧怕黑夜的人却将我一人丢在这无边黑暗的人,我是该放手了么?
  我不知怎样走到衣家堡的,我只记得风在头顶呼啸而过,我过往所听过的那些关于鬼神的传说全部汹涌而至,树梢剐蹭着我的脸颊,荒草打绊住我的衣衫,我身后仿佛是无间炼狱,拉着我往下坠落,我脚步不歇地往前奔跑着,不停地跑着,娘亲瞪着眼,浑身浮肿的摸样又涌至脑海,阿爹虚无的声音不停盘旋,颜儿,颜儿,快来救爹爹,快来救爹爹!那是梦里的声音,梦里爹爹时常向我发出求救,时常梦见他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神枯涸,绝望地向我求救。
  我惊恐回头,那些暗影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我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好死不死,一块戳尖砾石扎到手掌心,刺痛感顿时让我回过神来,回头看去,已是衣家堡门口,岳洛坐在门前树杆上,见到我,一跃而下。
  我浑身战栗,颤抖不停,岳洛上前来,扶起我:“颜儿,怎么了?”
  我双手紧抓住他的手臂,抑制不住地哆嗦着身子,他伸手揽了我的肩,轻轻拍打着我后背:“没事,没事了。”
  我在岳洛怀里靠了片刻,尔后怒不可遏地往里走去,直奔严崇玉院落,途中遇见连易,连易诧异问我是才回来么?我沉声不应,继续往严崇玉院落走去。
  “少主,严管家方才往祠堂去了,听说兰姨摔伤了腿。”连易在我身后喊了声,我这才停了脚步,连易便跟了上来。
  “兰姨?方兰?他们关系何时这般密切了?”我回头,狐疑看连易。
  连易神色有些异常,尔后垂着脑袋道:“少主,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连易说完抬眼观察了下我的反应,尔后继续道:“兰姨无所出,向来视严哥如己出,平日里严哥身上穿的一些衣衫都是兰姨缝制的,还有……”
  我怒极,抬脚将脚边的花盆踹下了长廊,怒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都瞒着我。”
  连易垂了眉眼,嘟囔道:“是严管家让我们不要告诉少主的,怕您动怒。”
  我晃了晃身子,伸手撑在栏柱上,缓缓落座于凭栏之上,衣家堡,我最讨厌的人却跟我最喜欢的人亲如母子,十数年来,我就这般被蒙在鼓里。
  我赶到方兰的幽兰院时,梁大夫正握着床榻上静卧着的方兰的手,床边坐着的是崇玉,昏黄烛火投射在三人身旁,这样瞧着,倒是颇有一家人的温馨感。
  我从前还同情过崇玉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如今想来,着实可笑,也曾想过方兰如浮萍飘零,我或许可以不用这般仇视她,视她如眼中钉,如今看来,原来可怜人不过只有我一个,只我一人。
  我进去时,梁大夫慌乱地抽了手,手足无措地起身,一旁的方兰倒是镇定自若:“少主来了。”
  连易搬了张椅子让我坐在床边,我瞥了眼有些满脸心虚的梁大夫,尔后笑道:“梁大夫方才握着方兰的手,不知情的,还真能看出几分鹣鲽情深的味道来呢,梁大夫你说是不是?”
  梁大夫眼神闪了闪,强装镇定道:“方才在给二夫人把脉,少主怕是看错了。”
  “哈哈哈……二夫人?谁?”
  “少……少主……您看在兰夫人日日在祠堂吃斋念佛,日日为堡主和死去的夫人祈愿的份上,您……可否别再为难兰夫人?”
  我不禁为梁大夫的仗义执言拍手称好:“很好!我将话放在这儿,衣家堡从来都只有一位夫人,那是我娘,只有我娘,从前我爹在时不会有二夫人,如今我爹不在衣家堡,更加不会凭空多出一个二夫人,从今日起,兰夫人也不会有了。”
  崇玉脸色凝重,欲言又止,还是被梁大夫抢先问了出来:“少主此话怎讲?”
  “你们的兰夫人在衣家堡无名无分地住了十一年,可不是委屈了她?锦华巷有处宅子,前后都是河,宅邸避世幽静,你过去住罢,挺适合你。”我看着床榻上神色平静的方兰,缓缓说道。
  “我不会去的。”方兰笃定地看我,嘴角一抹蔑视的笑一闪而过:
  “少主是衣家堡当家的么?少主是认定堡主已不在人世了么?所以如今公然反对他当初的决定了么?我不是二夫人,但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永远住在衣家堡。”方兰这是公然不将我放在眼里。
  “兰夫人为何不遵从少主的意愿?”崇玉的声音。
  我颇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至少,他其实还是站在我这边的,是么?
  方兰也在看崇玉,眼神里的坚定不容忽视:“我不会离开衣家堡,到死都不会,堡主的命令任何人都赶不走我,包括你,衣少颜。”
  这是要撕破脸了么?她这是自以为抓住我的软肋,对我爹的去向讳莫如深而有恃无恐了么?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方兰,尔后视线再扫到梁大夫身上,若有所思地在他们两身上逡巡着,梁大夫眼神逃避,方兰倒一直灼灼地看我,不避不躲,我偏头,挑眉笑道:“希望你能多坚持一会儿,等本少主得空了再来处理你的事。”
  月上柳梢头,心情如时过境迁般苍凉,踩着水色月光,我叫住欲要离去的崇玉,他回头看我,不可遏制地,我的心还是跟着漏跳了两下,继而疼痛蔓延开来,我不知道,我这样笑着是否有些凄凉:“崇玉,方才在后山等了你许久,你知道的,我很害怕,怕黑,太害怕了,走路都摔了,手都摔破了,你看。”
  我将手伸到崇玉眼前,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笑容看他,他却分明没有看我的手,整个人身上的情绪过为厚重,眼神叫月光盖着,看不出内心所想,只唇齿一动,吐出来的话又让我恢复成了那个骄纵跋扈,动辄打骂下人任性冲动的衣少颜,他说,少主,我要离开衣家堡,我要离开你了。
  直到连易走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回过神来,眼前的人早已不见踪影,连易见我神情恍惚,连连嚎了几声,最后拉着我的手问伤是怎么来的。
  连易都能看见了,他怎么就能那样视而不见呢?怎么忽然对我铁石心肠了起来呢?
  “连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么?你同情过方兰么?”如今的我,忽然间,没了自信,对一切都抱存了疑虑。
  “少主,血浓于水,你这样不信我,很让我伤心。”连易小子拖着我往我卧房走去,大惊小怪如莲生,看到我的伤口,立刻惊呼一声,尔后要往外走。
  “回来,梁大夫此刻没空,你给我稍事处理一下即可,还有,连易,谁跟你血浓于水,别没事攀交情,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了,可知?”
  “一直以来,我是拿你当亲姐看的。”连易难得这样正经,接过莲生拿来的纱布,轻轻擦拭着我掌心的伤口:“长姐,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这样的话,从前崇玉也说过。”说完我无力地将身子靠上椅背,微垂了眼帘:“可是如今,他却说要走了,要离开我了。”
  连易安慰我:“严哥也就一说,他怎会真的离开少主。”
  这段日子,我郁卒烦闷之极,岳洛的侍卫秦钦赶回来了,带回来一个让我更加忧思烦扰的消息。
  他没能追上南秋,我正捧着茶杯的手一抖
  茶水悉数洒到我身上,茶杯碎成一滩凌乱在脚边,莲生过来要扶我进去换衣衫,我挥手道不急。转脸看秦钦:“你果然不负我所望,追了一月,竟没能将人追回来,你有何颜面回来?”
  “衣少颜,我快马加鞭,马不停蹄行了一月……”
  “行了,我不想听你为你的无能所找的借口,连易,让大掌柜明日过来,我要同他商议一下对策。”
  “衣少颜,你让我把话说完。”秦钦的话引来我的侧目,终是将视线完全放到了他身上,这才注意到他胡子拉碴满身风霜的狼狈模样,便接过莲生递来的巾帕,闲适地擦拭着方才被茶水浸湿的衣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秦钦正了正身子:“我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往汴京赶去,按说十日内便能追上驾驶马车的南秋姑娘,可我一直追到汴京,也没瞧见南秋姑娘的踪影,直至到达汴京,我在总管宫外的宅邸守了三天三夜,也并未瞧见南秋出入的身影,便从守卫处打探了一番,说是并没有姑娘入住,我便又原路返回,一路打探,终是在洛阳城外一处茶馆听到,那几日有匈奴扮作商人游走在洛阳城外,意图不明后被人检举揭发,仓皇跑路,逃跑过程中赶巧碰到了南秋他们,大约是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又见南秋国色天香,便顺道将南秋掳走了。”
  至此我已完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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