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用手肘顶了顶肖恩,“怎么样才能把他叫回来?”
“豪金斯!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除了使用小机器人还有穿防爆服之外,遇到无法拆解的炸弹你一定会回来!”
“我一定可以拆解它。”豪金斯的回答让肖恩怒气沸腾,什么叫做一定可以?这个世上多的是你要自己一定做到但是其实却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要你回来!马上回来豪金斯!”肖恩几乎是用吼的。
“你知道我必须拆解它!”豪金斯说完之后,便将防爆外衣给撕开,脱在了地上,扯掉了通讯器,然后专心致志地研究着那个引擎。
吉尔吸了一口气:“我就说我们不可能平安无事撑到最后一天!那个疯子!疯子豪金斯!”
还剩下四分多钟,肖恩一咬牙,把枪扛在背上,朝着那里跑了过去。
“肖恩——你要干什么!”吉尔大惊失色,伸手拽住了肖恩的胳膊。
“我去把他拉回来!”肖恩此时愤怒的难以言喻,他知道豪金斯的疯狂,他的疯狂在于他只能专注于一件事情而无法估计到他自己的性命以及其他一切这件事情以外的东西。
当肖恩来到豪金斯的身边,还剩下三分钟不到。
“马上跟我走!”他拽起豪金斯的手,要将他脱离这里。
“我会失去蒙特罗的消息!你不明白吗!”豪金斯也吵着肖恩吼了起来。
“我明白你现在是在自杀!”
豪金斯沉下脸,还是不想放弃。
肖恩霎时暴怒了起来,一拳打在豪金斯的脸上:“我跟你一起死可以了吗!”
豪金斯微微一愣,趁着他失神的空隙,肖恩拽住他就跑出了几步。当他反应过来之后回头去看那辆车,肖恩要紧牙关大叫:“怀特还不想要那么快见到你!只要你活着,在巴格达以外的地方你还能和蒙特罗玩那个无聊的游戏!”
在那一霎那,也许是因为“怀特”这个名字,让豪金斯醒悟了过来。
肖恩回头,用学会没多久的库尔德语向车子里仍然在祈祷的女人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便和豪金斯一起向前跑去。
他们跑过了二十五米的死亡地带,朝着正在招手的吉尔冲过去。
身后是一阵巨响,空气席卷着巨大的力量将他们推了出去,肖恩扑在豪金斯的身上,摔落在地面上时,肖恩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有与地面接触时那种近乎碎裂的感觉沿着神经传来,然后一切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肖恩!豪金斯!”吉尔把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浓烟涌向空中,那辆汽车被炸的四分五裂,四周建筑物的墙壁塌裂,震碎了玻璃的铁窗吱呀摇晃着如同从坟墓中伸出来的断骨。
豪金斯缓缓爬起来,他的左手还有左腿剧烈疼痛着,应该是落在地面上时撞伤的。脑袋里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看见吉尔和一些士兵向他们跑来。
吉尔的口型似乎在叫肖恩的名字,表情纠结,眼睛里是一种恐惧——豪金斯很熟悉那种恐惧的意味。
他缓缓侧过头来,才发现肖恩就倒在他的身边。
他的背上插着块铁片,血液在迷彩服上渗透开来。他闭着眼睛,一小滩血液在地面上从他的额角滴落。
他闭着眼睛,脸上身上是爆炸的扬尘。
那一刻,那个无数次在豪金斯梦境中出现的画面再次在眼前重放,只是画面里的人不再是怀特,而是肖恩。
“肖恩……”豪金斯伸手去拉他,但是冲过来的吉尔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吉尔的表情是盛怒的,他拥有很好的情绪控制能力,这是格雷医生曾经给他的评语,但是这一刻,他再无法控制他自己。
“别碰他!你这个疯子——他叫你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吉尔伸手探向肖恩的脉搏,然后大叫了起来,“有士兵倒下了!我们需要急救!”
很快有士兵过来,想要将肖恩抬起。
“要小心他背上的伤!”
“还有他的脑袋!他一定有脑震荡了!”
豪金斯怔然着伸手,在人群的缝隙中还没有碰到肖恩的手指,他便被抬上了担架。
很快也有人要来扶他,他拒绝了对方,想要自己站起来,但是左腿却很疼。
“兄弟!你一定是骨折了!”一个士兵不管豪金斯如何拒绝,还是将他扶住了,“刚才要不是那个兄弟从后面扑到你,被炸裂物刺中的人一定是你。”
豪金斯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肖恩被抬走的方向一瘸一瘸地走过去。
几分钟后,直升飞机来了,要将肖恩带走。
吉尔与豪金斯都上了飞机。
吉尔一直用力按住肖恩背部的伤口,低垂着脸,要紧了牙关。
“他是为了你才会跑过去的!”
豪金斯不说话,他只是抓着肖恩的手。
医务人员过来给肖恩戴上了呼吸面罩,还有血袋。
“为什么你不回来?”吉尔身体颤抖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如果不是因为肖恩在这个狭小的直升飞机内,他一定会与豪金斯打起来。
豪金斯如同雕像一般,依旧沉默着。
直升机停下来,看见身披白大褂的路易斯朝着他们快步走来,后面跟着一群医生护士。
第51章
他们七手八脚将肖恩带走,豪金斯一下飞机就要跌倒,路易斯一把扶住了他。
“不要管我。救他。”
“我会尽力救他,这也是我从营地赶来这里的原因。”路易斯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人过来将豪金斯推上轮椅。
“我要陪在他身边!”豪金斯扯住路易斯说。
“豪金斯——我要去给他做手术,你可以继续拉着我,多一秒他都可能会死!”路易斯低头,眼中的警告意味相当明显。
豪金斯松开了手,医护人员推着他朝医院里走去。
先是处理所有伤口,拍摄X光片,然后是顺被上石膏。
豪金斯的精神游离出他的大脑之外,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那一幕,肖恩倒在他的身旁,他想要去触碰他,但是他们却似乎被这个世界分隔开来。
“请你们快一点。”豪金斯的声音压的很低,酒精的味道在空间中弥漫,使得豪金斯的声音愈加冰冷,让人抽吸。
“对不起,打石膏没有这么快,我们正在为您制作石膏绷带。”
豪金斯仰起头,不顾一切地从床上跳下来,医护人员赶紧拉住他,“您哪里都不能去,如果不打上石膏将会影响骨头的生长……”
“那你的动作就快一点!”豪金斯的这一声吼,似乎半个医院都能听见。
“好!我……这就快……”正在制作石膏绷带的医生被他吓的有点手忙脚乱了起来。这个士兵处于暴走的边缘,如果不顺着他的意思,医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石膏刚上好,豪金斯便要求护士推他去手术室。
豪金斯坐在轮椅上,感觉着两边一模一样的墙壁不断后退着,他的牙关颤抖着,只要一闭上眼睛,泪水就会掉下来。
这个长长的走廊就像无止境的恐惧,延伸着不知该如何寻找希望。
终于来到那个手术室前,吉尔正坐在那里,双手合拢手肘在大腿上,他弓着背,闭着眼睛撑着自己的脑袋。
当他听见轮椅声,并没有抬头,只是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问:“你来做什么?看他死了没有吗?”
豪金斯看着那扇门,没有回答吉尔,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扇门。
“如果我现在手里还有枪,我会杀了你。”吉尔这句话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手术一直在继续。
豪金斯闭上眼睛,似乎能够听见门那边仪器的声响,呼吸机的律动,还有肖恩沉沌的思维。
肖恩,请你一定要活着。
豪金斯伸出手掌按住自己的脸。他不曾在手术室外等待过怀特,因为当他知道那个消息的时候,怀特已经死了,他留给他的只有一点回忆,还有颈间的这个十字架而已。
但是肖恩给他的却不止这些。
安全并不足以拿来形容肖恩。
肖恩曾经说过,豪金斯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怀抱着好奇心打开之后,飞出来所有的灾难让人应接不暇,而肖恩流淌在盒底的目光,就是那盒子里唯一剩下的希望。
时间像是刀刃,一道道划过豪金斯的思维,每一秒都让他疼痛。
终于,手术室的大门打开,路易斯走了出来。
“他怎么样了!”吉尔抬起头来,冲到路易斯的面前。
豪金斯只是坐在轮椅上,仰着头看着路易斯的双眼。路易斯的回答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场判决,压抑着他的心跳,扼紧了他的呼吸,抽空了他大脑中所有的思维。
“他还活着,背上的铁片已经取出来,另外他的右边的大腿、右臂还有两根肋骨都骨折了,我们需要对他进一步护理,另外还有脑震荡,他醒过来之后会头昏想吐……当然这是他醒过来之后的事情了。”
路易斯说完,肖恩便被推出了手术室,吉尔赶紧跟了上去。
豪金斯用单手转动着轮椅,速度很慢,但是他却很用力地想要追上去。
肖恩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是漂浮着,当他聚拢自己的思维之后,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家咖啡馆里,他的对面一个男子执着咖啡杯抿了一口,然后含笑看着他。
“嗨,肖恩。”
肖恩环顾四周,发现这整个世界的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咖啡店里的客人,有的保持着扬手和对方谈话的姿势,有的正将三明治塞进嘴里,餐台上的服务员正将牛奶倒进杯子里,而窗外的汽车,行人都定格在那一个画面里。
肖恩再次看向眼前的男子,描摹着他的五官,“怀特?怀特·豪金斯?”
“是我。”怀特向前倾了一□子,那个银色的十字架在眼前晃了起来。
肖恩用手按住自己的脑袋闭上眼睛:“这是一个梦……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
“我们都在梦里,肖恩。豪金斯无法停下追逐蒙特罗的梦,你在梦中辨别自己到底是肖恩还是文森特,但是所有的梦都会醒来……或者我们死在梦里。”
“好吧,那么我梦见你又有什么意义?”
“请你留在豪金斯的身边,肖恩……如果我是豪金斯的梦,但是你却不是。”
“你想说我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吗?”肖恩自嘲一般摇了摇头,“他向我许诺,他说他会穿着防爆服去拆弹,但是他脱下来了,他说他会告诉我拆弹的过程不让我担心,但是他将耳际摘掉了,他还说……遇见无法拆解的炸弹,他会回来。”
怀特侧过头去,轻声说:“肖恩,但是你爱他不是吗?”
“我爱他,是的。我成为了他的后背也无所谓和他一起死,但是绝对不是死在他追求别人的梦里。”肖恩也笑了一下,“离开巴格达,我会从我自己的梦里醒来,无论是作为文森特还是作为肖恩。”
怀特的眉眼流露出几分忧伤,他忽然在肖恩的眼前消失了。
霎时间,整个咖啡厅又再度活跃了起来,有人正在手舞足蹈地说着自己的经历,有人正在咀嚼三明治,服务生将牛奶倒进了被子里,而窗外的车流涌动,行人走过了斑马线。
肖恩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震,周围陷入了黑暗,然后刺眼的微光从黑暗中的缝隙里渗透进来,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张脸,带着焦急与疲惫。
“吉尔……”
吉尔沉郁的表情舒展开来,欣喜地跑了出去:“医生!肖恩醒了!他醒了!”
吉尔跑出去之后,肖恩听见轮椅转动的声音,侧过脸去,看见了豪金斯。
他吸了一口气,豪金斯伸出右手,触上他的脸,很小心。
“你终于……也有坐上轮椅的一天……”肖恩扯了一下嘴角,豪金斯的眼睛是无澜的潭水,只是此刻却似乎有什么要泛滥出他的眼睛。
“肖恩……”豪金斯低下头,靠在肖恩的颈间。
很快,医生便赶过来了,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照射了一下他的瞳孔,然后伸出手指问他:“艾维斯中士,你能认出我伸出了几只手指吗?”
肖恩好笑地回答:“不是一根,也不是两根,而是三根。”
医生笑了一下,然后对一旁的吉尔说:“只要好好休息,他应该已经没有问题了。”
吉尔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然后回到肖恩的身边,他将豪金斯完全当做了不存在,“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我的背上很疼……”肖恩皱了皱眉。
“因为有炸裂碎片刺入了你的背部,你很幸运……路易斯说只要再进去两毫米就是脊柱,你需要的就是神经接驳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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