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中所包含的内容太多,阮慕阳听了心中十分震荡,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果然灵帝吐血不是大家所说的那样没有大碍,吐血怎么可能不伤元气?只是她没想到竟然说可能会暴毙。
让她更没想到的是皇后。
她问道:“你是说皇后娘娘她”
光华甚至加上整个前朝都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再加上皇后对太子期盼很大,恐怕不是想要自己坐上那个位置,而是想趁着太子年纪还小的时候做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这让她大吃一惊,她把皇后想简单了。
惊讶让她暂时忘记了寒冷。
“皇后并不是好糊弄的女子,所以,接下来你也要早做计划。”尹济探究地看着她,“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她要洛阶败、谢昭死,张安夷安然无恙。
阮慕阳差点下意识就说出来,随后警惕地看向他说:“无可奉告。”
尹济看着她防备的样子,笑了笑,十分不在意地说道:“不说也罢,我也不想知道,只是希望你能保全自己,别把自己牵扯进去。”虽然说着让人十分感动的话,可是配上那轻佻的语气就让阮慕阳这样端庄的人儿对他这句话半分感觉都没有。
她又问道:“那你呢?你又图什么?”
蛰伏在翰林院这么久,让自己那么不起眼。实际上却在皇后和太子身后出谋划策,他到底图的是什么?
正好有风吹过来,他挪了挪步子,用后背替她将山风挡住,大氅的下摆被吹得动了动。“还记得当年在扬州城外离开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吗?”提起往事,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了起来,“从前我平江知府连瑞之子,后来知晓了自己并不是亲生的,我的养父想让我回扬州本家。可是那些人并不想让我回去。张夫人恐怕难以想象回到扬州后我经历了什么,如何才有命活着到京城的。现在我虽然只是个中允,他们却再也不敢动我了。”
阮慕阳想起了当日扬州城外的刺客,那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比起当年,尹济确实变了很多。
他不变,就活不到现在。
可想而知在扬州尹家那几年对他的心性是何等的磨炼。
将惊险、血腥的往事化作唇边轻佻一笑,一切都变得不值得一提。尹济说道:“我现在所图的不过就是仕途罢了。”
阮慕阳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尹济察觉,回看向她的眼睛里问:“张夫人不相信?”
阮慕阳移开了眼。其实她是相信的。
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再次感觉到了寒冷。京郊比京城之中似乎还要冷上一些,她的手中即便抱着暖炉,还是怎么都暖不起来,膝盖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她道:“今日你对我说的话我全听进去了,多谢忠告,我会早做打算的。”
“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让寒食去官舍找我。”
与尹济分开后,阮慕阳去禅房坐了一会儿,待缓过来觉得没那么冷了之后才去大殿之中拜了拜佛,替老尚书、老夫人还有张安夷求了求平安。
晚上。张安夷从宫中回来,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常服,去掉了外面带进来的寒气才到阮慕阳身边坐下。
“夫人白天还是去了平海寺?”
阮慕阳点了点头,解释道:“最近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我想了想,还是去上了香。”
结果半夜阮慕阳的膝盖疼得不行,翻来覆去睡不着。
“夫人,怎么了?”
许是动静弄得大了。张安夷给吵醒了。
他每日那么操劳,晚上睡觉还被自己吵醒,阮慕阳心中觉得愧疚,说道:“没事,就是膝盖有些疼,一会儿就好了。”
“疼得厉害吗?”张安夷起身撩开床帐,借着床帐外微弱的灯光看着她。
阮慕阳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算是疼得厉害,只是有些难熬,让她睡不着罢了。
张安夷忽然撩开了被子将手伸了进去。
“你做什么?”感觉到他的手触碰到了自己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服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薄茧,阮慕阳的脸红了红。
这么晚了,他明日还要不要起来去宫里了?
直到她想歪了,张安夷也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伸手将她的腿揽了过来,让她双腿蜷起紧紧地贴在他的腿上。
许是男子的身体本就比较阳刚,阮慕阳顿时觉得膝盖贴上了一个热源。舒服多了。
张安夷将阮慕阳整个人拦在了怀里,温柔地说道:“睡吧,要是还疼就起来叫大夫。”
被他这样抱着,阮慕阳感觉自己像是被他捧在了掌心之中一样,心中格外安稳,便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脸靠在了他宽大的胸膛之前,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慢慢闭上了眼睛。
见她终于不动了,张安夷失笑,在她发顶吻了吻说:“夫人若是再动下去,恐怕我今夜就睡不着了。”
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阮慕阳的脸红了红,不敢再动了,低低地在他怀中说道:“都这么晚了,快睡吧。想要的话等明晚你早些回来。”她说不下去了。
张安夷对她太温柔呵护了,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软软的棉花包围着,就连心也软得不行,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这种暖心、感动,便只能以实际行动来表达一番了。
“好。”
有着张安夷的体温,阮慕阳觉得膝盖没那么疼了,慢慢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晚上,张安夷果然回来的比平日要早一些。
在他包含深意的笑容之中,阮慕阳早早地让点翠和珐琅服侍着沐了浴,换了衣裳,坐在床边假装看着杂书等着他。
在她之后去沐浴的张安夷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氤氲的水汽,仿佛空山新雨一般,将他的眉目衬得更加清晰分明。他走到床边将阮慕阳手中的杂书抽了出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俯下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俯身看着她。
好在是摔在了锦被之上,阮慕阳并没有觉得疼。
“夫人的腿今日好些了吗?”
阮慕阳刚要回答,只觉得张安夷将她的一条腿曲起,手在她的脚踝处辗转流连了一番,然后一边看着她的神色变化,一边沿着她的小腿以磨人的速度缓缓向上。
他手下划过的地方即使隔着衣物,阮慕阳还是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自下而上传遍了全身,惹得她颤了颤,立即求饶一般的按住了他的手说:“好些了。”
开口的声音娇软动人,听得张安夷眸色深了深。
他勾唇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带到唇边吻了吻,动作轻柔娇惯,让阮慕阳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紧接着,他将她的手拉下,让她勾上了自己脖子。俯下身子彻底与她相贴,吻上了她的唇,撬开了她的贝齿,迅速占领了她的口中。
唇齿交融,他们相互纠缠着,却觉得还不够亲密。
阮慕阳被他吻得头昏脑涨,喉咙里溢出轻吟。等她觉得呼吸终于顺畅了,却后知后觉得发现身上有些凉,没等她反应过来。张安夷温热的身子便覆了上来。
两人皆是一声喟叹。
随后,随着床帐摇曳,他们做着更亲密的事情,身体仿佛也交融在了一起。
细碎娇柔的声音与低沉的喘息声渐渐响起,旖旎氤氲,勾人心弦。
就在这日之后的第二天,张安夷得知了灵帝前几日吐血的事情,眼中闪过深思。
同一天,洛阶自司礼监掌印太监高严那边也知道了这件事。
两人各自暗中都有所动作。朝中局势再一次紧张了起来,却因为靠近了年关,这种紧张之感被过年的喜气冲淡了一些,颇有粉饰太平之感。
在过年之前,寒食终于鼓起了勇气向阮慕阳提出了要求娶点翠。
寒食是个十分机灵,做事有分寸的人,这几年替阮慕阳办了不少事之后更是成熟稳重了不少,十分让她信任。点翠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虽然有些时候比较咋呼,但是忠心耿耿,大事上从来不含糊,十分可靠。
在阮慕阳看来,他们二人是十分般配的。
身边得力的丫环少,她有些不舍得这么早放点翠出去的,好在寒食也在穿云院做事,两人即便成了亲,依然能像现在这样。
“点翠的卖身契在我手中,是准备以后还给她让她出府的。寒食。你可有打算给她一个家?”阮慕阳问。
寒食点了点头,面露难色地说:“夫人,我自然是想到了的。我已经在城东看到了一间房子。我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了些钱,只是那地方差了点。”
他有这份心阮慕阳便很高兴。料想他那些积蓄能买下的房子恐怕也十分简陋,她说道:“这样吧,反正你们两人还是要留在我身边的,穿云院空着的屋子那么多,到时候就整理出一间屋子给你们做新房,暂时先住着。待你们二人拿了卖身契要出府的时候,我再你们置办个小院子,让你们安心过日子,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夫人,这怎么使得。”寒食受宠若惊,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点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又替我做了那么多事,这是你们应得的,不要与我推辞了。”阮慕阳想了想日子说道,“年前给你们办婚事有些仓促,这样吧,年后我替你们做主,将亲事办了。”
第六十二章 冒死弹劾
今年过年,张府格外的清冷。
张安朝和陈氏还有张青玄三人去了庄子上,张安玉和胡云喜在青田县没有回来过年,年轻一辈只有沾雨院和穿云院的人在,一下子少了许多人。随着年纪的增长,老尚书与老夫人的身子再也不像阮慕阳刚嫁进来时那样硬朗。
过了年便是平乐四年。
灵帝登基的第四年。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出了正月十五,阮慕阳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做主将寒食与点翠的婚事办了。日子是年前就定下来的,在正月十八。
他们二人都是阮慕阳身边得力又信任的人,他们都是孤儿,无父无母,阮慕阳是既做婆家又做娘家替他们操办,还给了点翠一份嫁妆,给了寒食一个铺子,让他们即便以后拿回来卖身契出了张府也能有办法维持生计。
寒食与点翠二人自然是十分感动。
“小姐。”穿着嫁衣的点翠红着眼睛拉着阮慕阳的手十分不舍,这一声“小姐”是阮慕阳还在娘家时候的称呼。
阮慕阳看得心中也有些不舍,笑着安慰道:“怎么哭哭啼啼的?左右又不出这个院子。寒食是个老实人,往后同他好好过日子,再过几年我便放你们出府。”
他们二人成亲。连带着穿云院都喜气了起来。
寒食与点翠成亲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九,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因为是在他们成亲之后的第二天,所以阮慕阳对这个日子记得非常清楚。
这一日国子监祭酒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江寒云直接上书灵帝,冒死弹劾,细数洛阶七大死罪
一,结党营私,任人唯亲。
二,平乐元年借徐厚之案剔除异己,冤杀五品及以上官员达到数十人之多。
三,平乐元年十月,西北报贼匪聚众抢劫杀伤,隐匿不报。
四,纵容亲属圈地,烧杀抢掠,与民争利。
五,科场舞弊。
六,平乐三年,替亲侄谎报军情,瞒报战败之果。
七,纵容其子在户部贪污受贿,款项巨大。
往日里官员相互弹劾的折子每日都有不下十份,弹劾洛阶的有,弹劾张安夷等其他大臣的也有,却没有一份折子像这样是死劾。
何为死劾?
条条罪状皆能置对方于死地、弹劾的对象权势滔天难以撼动、弹劾之路九死一生便是死劾,以死弹劾。
灵帝依旧沉迷修道炼丹,原本这类弹劾的折子都是丢给内阁,不予处理的,奈何这是死劾,他不得不看。带着不耐烦不走心的情绪看了之后,灵帝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看后沉默不语了良久。
在一旁侍奉着的高严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灵帝放下了江寒云的折子,说道:“高公公,依你看这折子上所列的罪状是否可信?”虽然精神看着还好,但是他的脸上比起去年来更加没有血色了。
高严看了眼那奏折上的内容,吓了一跳。
但也毕竟是侍奉了两代君王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大风大浪也见过了不少。高严脑中略微一想,谨慎地答道:“皇上,老奴不懂政事,不敢妄下定论。虽然江大人不会空穴来风,但是洛大人两朝重臣,也立过不少功,这事还是要慎重些好。”
灵帝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嗯,是该谨慎些,如何处置容朕先考虑考虑。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