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朝凤,寓意的不仅是祥和,更是阮妃想要登上后位的心。
现在,她恐怕觊觎的是皇太后之位了。
阮妃似乎没有放阮慕阳离开自己视线的意思,聊了一会儿后便叫人上了晚膳,让她陪着一起吃。
只是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大家的心思都在别的事情上,晚膳也没有什么胃口。
晚膳后,宫人来报,谢昭来了。
阮慕阳知道谢昭也是冲着遗诏的内容来的。
“本王听说四妹妹进宫,特意来看看。”跟阮妃请过安后,谢昭看向了阮慕阳。
显然他已经听说了阮妃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参见王爷。”
已经是这么紧张的时候,自己,包括太子一派都是紧张得坐立难安,可偏偏她还是一副沉静端庄的样子,谢昭觉得她的这副样子特别刺眼。
“本宫吃的有些多了,需要去外面走走消食。你们表兄妹也许久没见了,好好聊聊。”阮妃显然是想借故离开,“来人。”
小高公公立即扶着阮妃站了起来。
一下子,正殿里只剩谢昭与阮慕阳两人。
“四妹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谢昭慢慢走向阮慕阳,目光落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阮慕阳面不改色:“回王爷,臣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本王怎么不信呢?”经过蔡氏母子的事情后,谢昭深知阮慕阳心机重,藏得深,对她的话也不敢轻易相信。
不想让他靠的太近,阮慕阳后退了一些。
她退一些,谢昭就近一些,仿佛在追寻猎物一样。
“四妹妹好好想想,本王是你的表哥,若是事成了,本王自不会亏待四妹妹还有舅舅。”谢昭笑得邪气,几个箭步将阮慕阳堵在了墙角,语气变得暧昧了起来,“本王觊觎四妹妹的美貌许久,到时还能让四妹妹入主后宫,甚至是皇后。”
阮慕阳觉得讽刺。谢昭骗起女人来当真是天下第一,竟然向她许皇后之位。“那徐妙露怎么办?”她反问。
“徐妙露的风情不及四妹妹万一。若是四妹妹想要正宫之位,自然是要给四妹妹的。”说着,谢昭伸出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无人的正殿里,暖黄色的烛火。暧昧的氛围,一切都刚刚好。
可这时候,阮慕阳偏头躲开,笑着说:“恐怕王爷也是这么像徐阁老和徐妙露这样说的吧。”
谢昭脸色变了变。
阮慕阳继续道:“王爷,我可是张安夷的夫人,你敢碰我吗?碰了我王爷就别想知道了。”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遗诏的内容?”谢昭果然收了手,气急败坏地问。
“不知。”阮慕阳回答的干脆。
谢昭觉得自己被个女人耍了,面上无光,目光中带着杀意威胁道:“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吗?这宫中有一半是本王的天下,本王就算动了你,他张安夷也不知道!”说着,他的手抚摸上了她的颈项,在她的喉咙处徘徊着。
“我与他说好了,若是明日黄昏我还回不去,他便将遗诏的内容告诉洛阶。”阮慕阳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颈项上的威胁,甚至还语气冷静地替他分析说道。“若是遗诏上写的是王爷的名字,王爷只需坐着等就好了,何必我夫君惹怒,突生变数呢?况且,拿我,你未必威胁得了他。就算你威胁成功了,想过后果吗?迎来的势必是反击。”
此刻不论是谢昭还是太子都对遗诏的内容十分敏感,在阮慕阳的语气里,他听到了一丝希望,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内容?”
见她不说,他冷笑了一声:“或者,本王拿你威胁他?”
“我知道,我说。”阮慕阳忽然变了口风。
谢昭眼睛一亮。
“太子才是正统,是武帝的嫡长子,而王爷,名不正言不顺,还意图篡位,必将成为失败的那个,被后世唾弃,遗臭万年。”
阮慕阳这番话说得极为流利,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
意识到她是故意激怒自己,态度恶劣,还字字句句戳在他的痛处上,谢昭气得扬起了手。
最终他还是没打下去。
“给我住嘴!”
谢昭一向看不起太子,体弱、无能、优柔寡断,他自认为自己比太子好太多,唯独比不上的就是“嫡”、“长”二字。
看着手掌没有落下,阮慕阳松了口气。她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她抬头与他对峙着,隐忍着恨意和杀意,没有表现出来。
而他眼中的杀意还未消散。
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样的僵持。
“王爷。”一个侍卫走进来在谢昭耳边说了几句话。
随后,谢昭脸色大变:“他进宫来做什么?”说完,他看了阮慕阳一眼,带着侍卫出去了。
阮慕阳虽然没有听到什么,但是看谢昭的脸色,恐怕是发生了大事。
多半是洛阶开始行动了。
她刚坐下平息了情绪,阮妃便回来了。她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也顾不上跟她说话了,似乎是在等待着消息。
很快,宫中的氛围变得更加诡异了。因为宰辅洛阶进宫,状告另一位内阁宰辅徐厚勾结轻车都尉,证据确凿!
原本这个时候武帝是谁都不见的,可是他此生最忌讳的两件事就是近臣勾结边将和皇子结交权贵。徐厚这是意图兵变谋反!
是以,即便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武帝还是将洛阶招了进来。
他不知道,自从他决定将洛阶进来这一刻开始,他活着的时间就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参见皇上。”
武帝的寝殿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还有死亡的味道。洛阶在龙床前跪下,微微抬起头看了眼纱帐后的武帝。
“洛爱卿。你说徐厚勾结轻车都尉?”武帝虽然极力想表现出一代君王的威严,可是此时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说话有气无力。
“回皇上,是的。”洛阶拿出了细数徐厚勾结的奏折,呈了上去。
武帝现在要看奏折已经很吃力了,对一旁的高严说:“你替朕读吧。”
高严战战兢兢地接过奏折,一条条地读了起来。
武帝越听呼吸越急促,忽然打断了高严道:“别读了。宣朕旨意,建极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少师徐厚勾结边将,意图不轨,立即拿下,收押刑部,待查出同党后,一同处以极刑。”此时的武帝早就不如之前精明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徐厚意图兵变。
洛阶与高严齐声道:“是,皇上。”
建极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少师徐厚,曾经的内阁宰辅、一品大员,就这样在武帝弥留的最后日子败了。
而这也是武帝此生最后的一道旨意。
待旨意拟好,武帝舒了口气。
最后的日子里,他又铲除了一个奸臣。
发现龙床边,洛阶仍然在候着,武帝道:“洛爱卿下去吧,朕有些乏了。”
可是,站在龙床边的洛阶没有动。
武帝心中疑惑:“洛爱卿,你”
话音未落,他便看见洛阶靠近了龙床,掀开了纱帘。
“洛爱卿这是要做什么?”武帝警觉危险要到来了,想要叫人,可忽然发现寝殿之中没有别人了。
洛阶捋了捋胡子,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恭敬地说:“回皇上,臣准备亲自送皇上升天。”说着。他拿起了旁边的枕头,死死地捂住了武帝的脸。
武帝仿佛回光返照了一样,手脚并用,剧烈地挣扎着,甚至还发出了模糊不清的求救的声音。
没想到武帝还有力气挣扎,洛阶露出了狰狞可怕的表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压住了枕头。
整个寝殿里安静极了,只有武帝挣扎的声音,清晰得渗人。想当初,武帝多疑、嗜杀,每每动怒朝中都是人心惶惶,可现在竟然落得被大臣谋害却无人相救的地步,实属悲惨。
慢慢地,武帝的挣扎变小了。
当与自己抗衡的力气彻底消失了,洛阶松了口气,拿开了枕头,看了眼武帝狰狞的表情,费力地拨开了他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张府,穿云院。
张安夷像是意识到今夜回发生什么,一直没有睡。
忽然,门外传来了动静。
莫见走进来说:“二爷,宫里来人说,皇上宣您进宫。”
第四十八章 改遗诏
张安夷一进宫便察觉出了今夜宫中的异常。
格外安静,安静得凝重。
越是靠近武帝的寝殿,越是安静,宫人们也是低着头行色匆匆。
靠近武帝寝宫的地方,侍卫层层把手。在那里,张安夷看到了被拦在外的永安王谢昭和徐厚。
洛阶带着徐厚的罪证去见了武帝,原本他们想在武帝面前辩驳一番,将洛阶的罪证也细数一遍,可是到这里守卫却怎么也不让他们进去。
洛阶已然占了先机!
因为丝毫没有防备,谢昭正在调集手下的兵马,有些仓促,迟迟未到。
“张大人!”徐厚叫住了张安夷。
张安夷回过头。在进宫这一路,他已然听说了洛阶带着细数徐厚勾结边将的证据去见武帝了。
徐厚没有多说,而是问:“张大人怎么半夜进宫?”
“公公说皇上深夜召见下官。”张安夷如实回答,随后目光扫过谢昭。
正好谢昭也在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相触,电光火石。张安夷幽深的眼中闪过一抹冷然。随后,他道:“大人与王爷不必忧心。圣上已然有了主张,到时候自会见分晓。”
“张大人可否透露一二?”徐厚试探地问。洛阶不可能忽然发难,极有可能是知道了什么。
张安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昭,老神在在地一笑说:“不可说。”说着转过身,在宫人的引导下,通过了层层侍卫。
他的身形在读书人里是非常高大的了,再加上那种高深的气质,穿着文官的官服走在拿着武器侍卫之中十分明显,从背后看过去竟然有一种统领掌控之感。
来到武帝寝殿,看见站在门口的高严,张安夷低声问道:“公公,可是发生了什么?”
高严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不愧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他在这种关头脸上露出了无懈可击的笑容,说道:“能有什么事?许是皇上想起什么,招您入宫吧。”
说着,他亲自将寝殿的大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寂静让人喘不过气。
“张阁老请。”
张安夷看了他一眼,走了进去。
随后,寝殿门便被人关上。
“张大人来了。”
张安夷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洛阶正立在案前低着头,神色看不清楚。
他朝龙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纱帐遮着,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隐看到躺在龙床上的武帝的轮廓,安静之中带着死气。他当即心下了然,收回了目光问道:“不知洛大人这么晚找下官何事。”
洛阶将张安夷的神色看在眼中。发现他意识到躺在龙床上的武帝已经死了,却连神色都没有变,还是往日里一样的温和。
“这么晚打扰张大人,自然是有事,还请张大人移步。”
张安夷走到了案前,发现洛阶面前打开着的正是遗诏,这份遗诏是武帝口述,他亲自写的。
是他的笔记。
他们两个都是内阁里的人,能进入内阁的都是深谙官场之道的人,当下的情景洛阶相信自己不说张安夷也清楚了。
原来的遗诏是他写的,如今要改遗诏,自然也该是他来改!
他要将他拉上船,自打张安夷踏进这个门,便没有退路了。
“张大人,皇上刚刚下旨,徐厚勾结边将,立即收押刑部,查清同党后,处以极刑。”洛阶苍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肃杀。
他是要告诉张安夷,徐厚已经倒了,如今是他的天下。而他只能选择服从自己,或者死路一条。
见张安夷依旧一副温和的样子,即使意识到了他要他做的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神色之中也不见慌张,洛阶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被与徐厚的首辅之争蒙蔽了双眼,眼前这个年轻人可能是比徐厚更难对付的存在,将他拉上船这个决定或许不太正确。
他不得不承认,若是换位,自己遇到张安夷这样的情景,恐怕做不到像他这样面不改色。
张安夷这种面不改色的状态甚至让洛阶有种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的感觉,仿佛自己才是他的棋子。
或许除去了徐厚,他将迎来一个更强劲的对手。
即便心中这样想,洛阶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深谋远虑,气势迫人的样子,提醒道:“永安王大势已去,太子才是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