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阳对红釉道:“去看看小少爷醒了没?让奶娘醒了就抱过来。”
她的态度忽然转变,李氏惊讶得挑高了眉毛,奇怪地看了看她。
阮慕阳笑道:“母亲是廿一的祖母,自然是会对他好的,看得出来母亲是真心疼爱他。”
“知道就好。”李氏虽然因为阮慕阳的态度转变觉得奇怪。心底却也因为她的顺从生出一丝得意。
没过多久,珐琅将张青世抱了过来。
张青世刚刚睡醒,小脸儿上还有红红的印迹,很是可爱。
看到他,李氏立即笑逐颜开伸手去抱他,嘴里不停地叫道:“乖孙儿,乖孙儿。”
被她逗了几下,张青世眨了眨眼睛。咯咯笑了。
李氏十分满意,抱着他不撒手,回头对阮慕阳说:“廿一我就先抱回去养几日,你好好调养身子。”说完,她像是怕阮慕阳后悔了一样,立即离开了。
“夫人,真的让大夫人这样把小少爷抱走吗?”红釉看得急坏了。
“当然不是。”阮慕阳跟了上去。
张青世确实是谁抱都要,不认生,但一直是在阮慕阳在场的情况下。可以说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离开过她。
阮慕阳在赌张青世对她这个娘亲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是依赖她的,李氏抱不走。
若她这儿子真的是谁抱都走,那她也没办法了。
只能等一会儿张安夷回来亲自去把儿子要过来,或者派谁去李氏那里抢回来,往后像防贼一样防着李氏。
可是,被李氏抱出房门后,张青世并没有哭,甚至小脸上还笑着,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阮慕阳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忽然觉得或许她这个娘亲对张青世来说也不是十分特别的。
阮慕阳就这样一直远远地跟着。
走到院子里,张青世没有哭,都快走出穿云院了,张世清依然没有哭。
阮慕阳的心几乎都凉了。
她不管了,就算真的跟李氏闹翻,闹得张府所有人都知道甚至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也要把张青世抱回来,绝对不会让李氏抱走的。
就在她想着到底是派合月去把张青世抢回来,还是等张安夷回来去抱回来的时候,忽然传来了张青世的啼哭声。
阮慕阳心里先是一喜,随后心疼得揪了起来。
李氏没想到看着不认生的张青世在她前脚刚踏出穿云院的时候,后脚就哭了起来。
当真是离不开他母亲的。
李氏的脸色极差,却又不能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阮慕阳过来从她怀里把孩子抱走。
到了阮慕阳怀里,哄了一会儿后。张青世就不哭了。
“廿一还是太小了离不开。母亲若是喜欢,便经常来看他吧。”阮慕阳最看不得张青世哭,尤其是哭得脸都红了的时候,更是心疼不已。
李氏不甘心,却又没办法。她看了眼阮慕阳怀里的张青世,知道孩子还怪得不孩子,只能作罢。等他大一些了再说。
阮慕阳与她的关系一直不好,若是一直被她带着,跟孩子说自己的坏话,这孩子以后指不定跟她多生疏呢!
绝对不行。
晚上张安夷回来后,阮慕阳将李氏来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些。
张安夷笑了笑,眼中似乎带着几分不屑,道:“母亲倒是对这孩子上心。”
随后,他又看向在阮慕阳怀里咿咿呀呀、挥动着小手和小脚的张青世。含着几分笑意道:“你倒是还算有良心,没有伤了你母亲的心。”日日相对,张青世对张安夷熟悉了一些,可是依旧一被他抱就哭。
今日李氏要把张青世带过去养的事情让阮慕阳想起了跟在老尚书身边长大的张安夷。
老尚书和老夫人都是极为讲理的人,决计做不出李氏这样的事情的。
“当初祖父为何会将二爷带在身边养?”阮慕阳问道。从前她不曾想到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老尚书是看着张安夷聪明。直到现在当了母亲,李氏要把张青世带过去养,她才意识到一个母亲是多么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的。
“这事啊”张安夷任由张青世小手攥着自己的手指。目光柔和极了,“这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没记事,也是后来听说的。若不是夫人今日提起来,我都要忘了。”
他语气之中带着回忆的悠远,仿佛穿透了岁月,引得阮慕阳的心绪也沉浸了进去,甚至微微地感觉心里发酸。
成亲这么多年。阮慕阳也算是十分了解他的性格了。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往往背后的事情就越叫人触动和惊讶。
阮慕阳沉默着,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张安夷的声音温和极了:“据说是我出生后,母亲让人给我算了命,说我冲了父亲的官运。”
算过命的第二年正好就是春闱,张吉果然落了榜。那已经是他第二次参加春闱了,做了十足的准备,依然落榜。
张吉和李氏夫妇便将落榜的事情怪到了刚刚一周岁的张安夷头上,甚至要将他送到庄子上。
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老尚书是知道的。他被张吉糊涂得将自己的无能怪到孩子身上气得不轻,可是那时张吉已经下定决心再考一次,怎么也不肯让张安夷继续留下来,无奈之下,老尚书只好将张安夷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可是三年后,张吉再次落了榜。
他依旧把一切怪到了张安夷头上。
是以后来看着张安夷金榜题名,一路入翰林、入六部、入内阁,张吉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不知什么时候,张青世也不咿咿呀呀地叫了,整个房里只有张安夷温和极了的声音。还什么都不懂的张青世似乎是被张安夷那浸润了岁月的儒雅所吸引,一双与他很像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为何从来没听人提起过这件事?”阮慕阳从来不知道张安夷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她一直觉得张安夷八岁就被誉为神童,名冠京城,有得老尚书喜欢,在第一次春闱落榜之前都是十分风光的。
张吉跟李氏真是糊涂的可以。
看到阮慕阳眼中的心疼,张安夷勾起了唇,说道:“因为祖父觉得太过荒唐,不准父亲和母亲再说,渐渐地就没有人提起来了。”
这语气,竟是反过来安慰了她。
聪明的孩子往往也要比普通的孩子敏感一些,阮慕阳简直不能想象那时还很小的他面对父母的疏离心里是什么感觉。
怎么会有张吉和李氏这么糊涂的父母?
第八十九章 抓周
没办法把张青世抱回去养,李氏只好一直来穿云院了。
阮慕阳自从知道了张安夷从小跟在老尚书身边长大的原因,对李氏就一点好感都没有了。每次看到李氏,她就替张安夷鸣不平。被父母这样嫌弃疏离,他还能养成这副性子,真的是多亏了老尚书的教导。
天慢慢变冷了起来。
到了冷天,张青世的身体就更不好了,根本吹不得风,一吹风就咳,咳了就难受,难受了就要哭。每回他病起来,阮慕阳就着急得连觉也睡不着。
看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药,张青世依然这样反反复复。
大夫说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最难治,他的身子只能慢慢调养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平日里弹劾张安夷的那些大臣不知是没了弹劾的内容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竟然拿张青世做起了文章。说张青世是张安夷在丁忧期间与妻子同房生的。
这根本是无稽之谈,只要算算张青世的年纪就知道不可能了。
可是谣言就是这样起来的,许多根本不清楚真相的百姓相信了,不仅骂张安夷,还骂张青世,甚至诅咒他。
事情传到阮慕阳耳朵里的时候,阮慕阳气得发抖,尤其是这时候张青世还病着。她恨不得把造谣者抓起来。
百姓能被带动,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又是一晚阮慕阳陪着张青世,张安夷轻声劝道:“夫人,你到冬天膝盖不好,不能受凉。夜里寒气重,到时候膝盖又要疼了。”
“可是我怕他半夜里又哭。”阮慕阳心疼极了。
他们两个对于这个孩子都是十分愧疚的。
“夫人去睡吧,我正好还有些政事着他。”
阮慕阳看向张安夷说:“可是你明日还要上朝。”张安夷每日要处理许多繁琐的事务,也是十分累的。
张安夷笑了笑道:“反正我也得晚点睡,等后半夜了我要睡了就叫你起来。”
阮慕阳觉得这样换着也行,便点了点头。
“夫人。”张安夷轻轻地抚摸着张青世的,“造谣者我已经查出来了,很快就能给夫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授意造谣的裘皇后,阮慕阳和张安夷都知道。只是动不了裘皇后,只能把她下面的人抓起来了。
阮慕阳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冷意。回去后她就睡了,可谁知这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看到外面的天光,阮慕阳心下一紧张。她好几晚没怎么睡了,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以为张安夷会叫她,没想到竟然没有叫。
阮慕阳喊来了珐琅问:“廿一呢?”
珐琅道:“夫人放心吧,小少爷正睡着呢。二爷照顾了小少爷一夜,刚刚才去上朝。”
阮慕阳点了点头。
张安夷对张青世也是喜欢极了的,但是他从来都不是习惯把心思说出来的人,总是悄然无声,不动声色的。等旁人慢慢意识到的时候,他背后已经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了。
文渊阁之中。
沈未刚刚看了本折子,又是关于裘家极其旁支的,觉得需要跟张安夷商讨一下再做定夺。
她把折子递给张安夷,意外地发现他的精神似乎不太好,眼下一片浅浅的青黑。
“堂堂内阁首辅昨晚做贼去了?”沈未揶揄地说道。
张安夷接过她递来的折子看了起来,根本没有抬头看她,嘴里说了一句:“照顾儿子。”
沈未失笑。
张二的性格她最清楚不过。看似好相处又谦和,实际上内心倨傲得不得了,还有几分文人的架子,从前根本难以想象他彻夜照顾儿子的样子。
听到笑声,张安夷终于抬了抬眼。
沈未噤声,不满地撇了撇嘴,转移了话题道:“这周庸是裘夫人的远房表哥,太后的表舅,咱们是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给办了?”如今看着张安夷连孩子都有了,她藏在心底的那份心思也慢慢淡了。而且现在沈家已经平反了,她全身心地投入了朝政之中,觉得日子过得十分充实,也再没有太多念想了,觉得一辈子就这样也挺好。
“既然不是姓裘的,还是远房,那便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大概是经过尹济之后,裘太后觉得外人都不太可信,便开始扶持培养自己的亲戚了。
沈未点了点头。她跟张安夷想的一样。
而且最近裘太后越来越过分了,他们是要有些动作了。
随后,张安夷又给沈未看了一封信。
沈未看后露出了愤然,目光之中带着冷意说:“原来谣言竟是吴玉那个老贼传出来的,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张安夷通过层层往上查,终于查到造谣张青世是他丁忧期间有的人是右副都御使吴玉。
他的语气之中不带任何情绪,只说了四个字:“杀一儆百。”
第二日正好逢上早朝。
处理了一些寻常事务之后,位列百官之首的张安夷站了出来,对元帝道:“皇上,臣要参右副都御使吴玉。”
“张阁老有何事要参?”元帝问道。元帝今年已经十一岁了。
张安夷的声音在在空旷的朝堂上响起:“臣要参吴玉出言诽谤朝廷命官。臣的儿子什么时候有的一算便知。”
“朕是听说张阁老得了个儿子,对传言也有所听闻。”元帝来了兴致,问尹济道:“尹大人,你算算张阁老的这个儿子是什么时候有的?”
元帝对尹济十分青睐。
尹济出列道:“皇上,臣听闻张阁老的儿子是正月生的。听说还是早产,应当是四五月有的。”
东窗事发,吴玉惶恐地跪了下来,道:“皇上,臣冤枉啊。臣也是听别人说的,并不是造谣。”
张安夷看向跪着的吴玉,声音平静:“那么吴大人是听谁说的?”
“我”吴玉看了眼元帝宝座之后的帘子,顿了顿。道,“臣、臣也不记得了。”
“皇上,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建议,御史们监察百官甚至皇上,这股造谣之风不整顿,便会败坏朝纲,致使大臣蒙冤,危及江山社稷。”说道这里。张安夷跪了下来,“臣恳请皇上重惩吴大人,以正风气。”
张安夷是灵帝生前钦点的辅政大臣,元帝对他也是十分仰仗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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