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被乳公抱在一边,安置在殿角的两个小摇篮里,冷亦寒躺在榻上,两腿都被固定了,肩膀由两个力气大的小太监摁住,凤悠然微微皱眉,却笑望着冷亦寒,柔声道:“亦寒,很快就好了,朕在这里陪你。”
冷亦寒的脸色虽有些苍白,看起来却比凤悠然镇定多了,他看着站在殿门那儿的桑千颜,微微一笑,道:“千颜来了么?正好,为我弹奏一曲。”
桑千颜眼中有泪,却抿嘴笑道:“好啊。”
一切准备就绪,周润清指着一旁垂手站立的绿翘道:“我观察你多日里,你还算沉稳,你就来给我打下手,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可有半分迟疑,知道么?”
绿翘抿嘴:“可奴才什么都不懂啊。”
周润清道:“没事,我也不会让你做很难的事情,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不会出错的。”若慕容绯喧还在,那慕容绯喧就是最好的帮手,可惜他不在,那就只好找个能听话做事的就好了,这绿翘大胆细心又很沉稳,最重要的是对主子忠心,也是不错的选择。
绿翘看了一眼冷亦寒,冷亦寒微微点头,他便也点头道:“好,奴才听候吩咐。”
桑千颜今日弹奏的曲子很舒缓,听了就不免心中烦扰皆无,唯有静心,正是适合今日情景的曲目。
凤悠然就坐在冷亦寒的旁边,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她知道周润清医术造诣极深,放在现代也是一出色的外科医生,本来她心里对这次医治心里没什么底的,可现在看了这架势,再看周润清的那些工具,她便觉得或许冷亦寒就是可以站起来了。
周润清把一个细长的小刀在火油上来回摩擦,然后又放在灯烛上去烤,约莫过了片刻,,她就直接拿了起来,然后直接割开了冷亦寒腿上的皮肤,凤悠然看得心惊胆战,桑千颜是压根没敢看,不然音符绝对弹的错乱了。
也不知周润清是怎么的手法,割开的皮肤外翻着,却没有一丝血渗出来,但是冷亦寒的额头却疼的直冒冷汗,黄豆大的汗珠子直接就滴到了地上,幸而直接吃过周润清给的护住心脉的药丸,又喝了参汤,要不然现在疼也疼死了。
凤悠然知道这种不出血的法子是需要下手的人极其熟悉皮肤纹理和骨骼的脉络,要不然绝难有这样的手段。她虽也见过不少血腥,可那都是不相干的人,如今却是她心爱的人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她就如同感同身受一般,手紧紧扯着自己的衣角,紧张的有时候都忘记了呼吸。
周润清往后做的事情越发的血腥,是要把长错位了的经脉剪断,然后跟正确的连接在一起,再细细的缝好,再把错位了的筋骨也弄断,再重新固定好,她有特殊的药膏,擦上之后三天便可长好,但是这期间,割开的皮肤不能缝合,必须要等三天之后将那细如蝉丝的线拆掉之后方可缝合,所以这三天几乎都是疼痛。
这样的痛楚几乎比关二爷刮骨疗伤还要厉害一些,这几乎就是痛入骨髓了,可捱过这三天之后,再好好的养上四五天,那就可以痊愈了,周润清的药膏和法子神奇就神奇在她的手法上,这种手法当世也只有她一人会,但这法子是秘而不宣的,向来传女不传男,所以慕容绯喧不会。
从始至终,冷亦寒都未曾吭过一声,也不曾挣扎过一下,他只在很疼很疼的时候,比如周润清找绿翘递剪刀的时候才会微微的皱一下眉头,其余的时候都只是看着凤悠然微微的笑,然后又眼神很温柔的看着摇篮中酣睡的儿女。
凤悠然几次都觉得心中刺疼,就连绿翘的手都在发抖,桑千颜到了最后一首曲子已经不成曲调了,冷亦寒仍是不曾喊过一声疼,而最镇定的人还是周润清,她虽满手是血,神色依然专注凝重。
这样的痛楚维持了三天,凤悠然为此罢了三天早朝,就在关雎宫日夜陪着冷亦寒,桑千颜也是每日一早必到,可第三天的时候,他已经弹不出曲子了,只是坐在那里,眼中的全是对寒哥哥的崇敬崇拜。
周润清不眠不休的守着,到了时辰之后,她仔细看了看伤口,又拨弄了一下膝盖那儿错综复杂的筋骨和经脉,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对绿翘道:“看来恢复的很好,可以拆线了。”
接下来又是两个时辰没有人说话,因为拆线比缝合更为复杂,稍有差错便是前功尽弃了。
直到最后缝合了最后的伤口,周润清才长出了一口气:“好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冷亦寒却一头栽倒,众人都是一惊,两个小太监早已扶起,让冷亦寒重新躺好,凤悠然更是惊的不行:“老祖宗,这、他这是怎么了?”
周润清探探他的鼻息,然后如释重负的笑道:“没事,殿下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
凤悠然这才放心了些,这三日冷亦寒极为辛苦,刚才都见着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是白白的,忙命人弄了一小碗参汤来,喂了两口给他喝下,然后她便在一旁的塌上也歪着休息一会儿。
手术之后的人都极为虚弱,何况冷亦寒这还算是一桩大的手术,幸而周围的人服侍的好,他才没有出现什么别的症状,伤口那里也恢复的极好,周润清都说恢复成这样是她也没有想到的,说冷亦寒有上天垂帘庇佑,必定能顺风顺水。
桑千颜跟着这三日担惊受怕的,回去就休息了两天,到了第五天才来关雎宫,一进殿门就看见冷亦寒正靠在床上跟绿翘说话,便笑道:“寒哥哥醒了?看来确实好些了。”
冷亦寒浅浅笑道:“是啊,身上已经不大疼了,还能坐起来。”
桑千颜环顾四周,不见凤悠然,便问道:“皇上呢?”
冷亦寒笑道:“皇上刚走,说是这几日积压了许多公务,不能再耽搁了,她要先去处理一些急务,过后再来看我,耽误了皇上这几日的朝政,我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我便让她快些去了,我已经好多了,也不必每日都过来看我,免得耽误了朝政。”
“寒哥哥怎么能这么说呢?皇上最牵挂的就是寒哥哥了,何况此事事关重大,大臣们也不会说什么的。不过如今我见寒哥哥好了,我心里也是极其高兴的,想前几日,真是让寒哥哥受了许多的苦处。”
冷亦寒低低一笑:“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呢?我想正常行走本就是奢望,能有机会肯定是要受一番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的,还好我忍过来的。好了好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说了也是伤心,不如说些开心的事儿。”
他的性子坚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外表清冷高洁,素来也是不爱把苦处示人的,他心里明白桑千颜在这里陪了他三日,也担惊受怕了三日,加上胆子也小,便不愿让他回忆那三天,所以便岔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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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谪仙之姿(二)
桑千颜确实被那三天给刺激到了,现在看那周润清的眼里还有一丝惧怕,现在见冷亦寒也不再提及那事,才稍稍放心了些。
忽而见乳公抱着大红襁褓从外头走进来,便笑道:“寒哥哥,我现在还是分不清谁是姐姐谁是弟弟,不仅是龙凤胎,还是双生的,我看只有寒哥哥你才分得清谁是谁。”
冷亦寒见他提起自家儿女,心中一片柔软,便道:“用大红锦缎的是弟弟,也就是不渝,那鹅黄锦缎的是君临,你若想认得出也容易,这还是皇上发现的,不渝的眉间有一颗小红痣,小脸蛋是尖尖的。”
冷亦寒一面说,桑千颜便一面走到摇篮边去查看,发现真的就如同他说的一样,凤不渝确实要长的秀气一些,眉间也确实有小红痣,那凤君临是女孩子,就长的英气了许多,两个孩子容貌相似却又各有千秋,要认起来也不是那么不容易。
桑千颜越看越心中喜爱,便开始逗弄小婴儿,一旁的乳公也来凑热闹:“大皇女二皇子啊,桑贵君来看你们啦,来笑笑,笑一笑呀!”
桑千颜听着倒不觉得有什么,冷亦寒却微微皱眉道:“你这话说的不对,千颜也是我皇儿的爹爹,怎么说是桑贵君呢?皇儿们应该唤他颜爹爹才是!”然后又对着桑千颜道,“千颜啊,你我是一样的人,皇儿也是你的皇儿,自然要唤你爹爹的,那是奴才们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桑千颜向来不会计较这些,他与冷亦寒相交也不是为了巴结凤后,这些皇室的规矩他早就知道,只不过他向来不在乎而已,可他知道冷亦寒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于是也笑道:“没事的,唤什么都好,我都喜欢他们。”
我保跟跟联跟能。冷亦寒知他心意,便也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了。
拆线也有四五天了,休养也有七八天了,这天正好阳光明媚,大家都聚在关雎宫里,就连这几日常出宫去的凤似弦和苏妖都来了,就因为周润清说凤后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可以下地行走试试了,所以大家全都来了,来看看这历史性的一刻。
凤悠然还是有些紧张的,她只见过冷亦寒一次的行走,那次他的腿还不好,也只不过是勉强行走罢了,如今却是可以正常的行走,她的心里是又紧张又激动的。
冷亦寒只穿着素衣,围了一袭素色的披风,被绿翘搀扶着下了床,大家都站在殿门外,唯独凤悠然一人站在回廊里阳光下,她不想挤在人群里,就想远远的看着,那里人太多,她害怕给了他压力,她只是想告诉他,即使不行,即使没有成功,她也不曾嫌弃过他什么,她的期望都是建立在他的期望之上的。
她在窗格里看的很清楚,在周润清指导下,他渐渐掌握了要领,不再需要绿翘的搀扶了,他渐渐的一步一步走的很稳,慢慢的走,凤悠然就觉得他的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她的心随着他的脚步起起落落,浮浮沉沉的,在阳光下,她忽而觉得视线很模糊,那应该是眼泪模糊了视线,慢慢皱眉,垂眸擦去了眼泪,再一抬眸,却见冷亦寒站在殿门前对着她微微的笑。
那种笑是她所从未见过的,那样自信快乐,带着满满的骄傲。
他的容颜在阳光下泛着玉色,就像她初见他时的那样,她的眼里只看得见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人了,她仍是觉得这个男子是最好看的,最初的心动是那样的美好,他黑亮清冽的眸子淡淡的看着她,那时候是恨意,现在却是满满的笑意和爱意,他一身的素色在微风下微微扬起,额前碎发也被微风吹起,那一刻清冽高洁的像是天上的谪仙一般,心中百般感觉都化为浅浅的笑意,原来他站起来是这样的风姿,原来他竟有这样的风姿,这样朗月风清的男子竟然钟情与她,这让她的心里也有了满满的自豪和满足,还夹杂着从未有过的快乐。
冷亦寒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出关雎宫,走上回廊,在阳光下朝着她慢慢的走过来,步履仍有些生疏和青涩,却是那样的坚定不移,凤悠然本想飞奔过去,却又怕奔过来会吓坏了他,会影响他的节奏,就拼命压抑自己的冲动,尽管心里如此的翻江倒海不能平静,她却仍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他。
冷亦寒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在她的三步之外站定,然后对着她浅浅一笑:“悠然,你看,我做到了。这样,我就真的能和你并肩了,你走到哪儿,我便能跟到哪儿,再也不必窝在一处为你担心挂怀了”
他简单的几句话,却勾出了她的眼泪,眼泪毫无征兆的滴落下来,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直接扑到他怀中,将他紧紧的抱住,抱的紧紧的,几乎想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半晌,才哽咽道:“我本来不哭的,你都疼成那样了,我都没有哭,你现在这样说,我就想哭了,你真讨厌,都生了孩子了,还要惹我哭”她心里高兴,可眼泪却忍不住。
冷亦寒眼圈红红的,却没有哭,也伸手抱住她,低低笑道:“傻瓜,你是皇上,不能说我,要说朕皇上是不能哭的,我再也不会惹你哭了,是啊,孩子都替你生了,这下就真是血脉相连,不可分割了悠然,皇上,当时我都疼成那样了,可一想到我爱你,我就不觉得疼,反而觉得是甜蜜,你看,我现在站起来,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现在,多好,阳光真暖啊”
凤悠然也笑:“是啊,朕是不能哭的,你看朕都高兴的傻了朕也是啊,一想到朕爱你,朕就哭不出来了,朕知道你是为了幸福在努力,朕也觉得都是甜蜜是啊,阳光好暖,这样抱着你真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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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双双离宫
两个人抱在一起喁喁私语,尽是说些情话,站在殿门边众人神色各异,桑千颜是抿着嘴直笑,关雎宫中的伺候的宫侍们也全都在笑,主子如今得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