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中抽痛感觉,苏妖不再看天,微微抿嘴下了石阶,雨滴滴在脸上滴在心里,凉丝丝的,可也比不得心里凉,刚走了没几步,却感觉雨停了,诧异回眸一看:“你是——怎么是你?”来的人举着一把伞,女子模样陌生,他不认识,但是他却认得那一袭黑衣,那是保护凤悠然的暗卫才穿的,他心里微微一叹,莫非她还是舍不得他么?
冷焰仿若看透他心中所想,紧抿着嘴将手中的伞放在苏妖手中,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雨中对着苏妖道:“你别多想,不是主子让送的。我只是不想主子为了你再烦心,我瞧得出你左右为难,可你此番是错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就是错了。你护着北戎越多,只怕你最后失去的也越多,主子终究是要收服北戎的,无论是谁,都不能够挡她的路,哪怕是曾经也不行。还有,八王子,你手里那先王遗诏是个祸根,是会害人性命的,你还是尽早销毁吧!”
冷焰说完便飘然远去,她本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是她心里知道有些话凤悠然说不出口,也不会去说,而暗卫本就是要为主子解决暗地里的麻烦,虽然主子的感情生活不是她可以干预的,但是眼下这情况太复杂,她不想凤悠然太苦了自己,她冷眼瞧着,还是决定出来给苏妖说一说。
凤悠然虽走的早些,可是回了住处之后,身上的衣裳还是有些湿了,她正要换衣,却听见有人叩门,微微皱眉道:“谁?”
“皇上,是臣啊,”是李阳的声音,“皇上,臣是来谢恩的。”
凤悠然此刻也不想见人,便微微皱眉道:“谢恩么?不必了,只要你日后尽心就行了,明儿一早就跟着那些人上朝去吧,该做些什么,你心里应当清楚。”
凤悠然虽说不必谢恩,可李阳还是在外头跪下来了给凤悠然磕了头谢了恩:“是,臣明白,臣告退了。”
凤悠然更衣完了从屏风后出来,却看见冷焰已站在屋内了,凤悠然看了她一眼,却蹙眉诧异道:“你身上怎么这么湿?”比起她自己的来简直就像淋过很长时间的雨一样。
冷焰道:“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衣裳的事凤悠然也没放在心上,见她如此说,便道:“你问。”
“主子之前说料到七王子不会带领主来,那圣旨上封李将军为摄政王也是为了节制七王子,主子虽把缘由都跟属下说了,但是还是存着领主会来的想法的,七王子说领主不肯来,又说领主留给主子一句话,主子难道不生气么?那句话就一定是领主说的,不是七王子编的么?”冷焰不懂的是,凤悠然明明说水筠澄不可信,却又信了。
凤悠然闻言淡淡一笑,冷焰什么都好,就是心思不多,不过水筠澄的心眼本就比常人多,弄的她也不得不耍起心眼来了,这其中曲折也难跟冷焰讲的清楚,便笑道:“朕既然料到会这样,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呢?至于水筠澄带来的那一句话确实是无忧说的,因为普天之下只有朕与他懂得那一句话,别人听了也不会明白的。”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警句出自明代的《警世贤文》之勤奋篇。这边的人根本不会知晓这句话,而影无忧是知道她来自现代的,想必从前在晚晴的督促下他也是研习过现代的文化的,他如今要水筠澄传这句话来,就是说明了他现在的处境,他还不能走,有事不曾完成,而要完成,必得下一番功夫,而且这事对他来说很重要。影无忧都如此说了,她岂能不作罢呢!
“你且放心,无忧没事,他是暂且有事脱不开身而已。”
冷焰听了,这才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属下便放心了。”
凤悠然点点头:“那就好,朕有些累了,你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是,属下明白。”
凤悠然如今住在慕容明月的府营里,她本应住在宫里的,可水千清就是死在宫里的,她又信不过北戎的人,索性一直就住在慕容明月的府营里,虽然比不得在宫里宽敞,可她本就不在乎这些,现在就一间屋子,可她仍是觉得挺好的,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她觉得心中烦闷,也不知何时才能处理完北戎的事。
推开窗格,就看见外头的雨下个没完,廊檐下滴滴塔塔的,她开始想念那些留在紫宣的男人们了,这次一个都没带出来,晚晴说此番她在北戎有生死大劫,她是决不许影无忧替她受了这大劫的,可若是此番她当真有此大劫,岂不是再也看不到那些她爱着的人了么?
第三百六十六章 喜上加喜
现如今,她是绝难舍下那些人的,思虑至此,心里便暗暗发誓,此番定要避过那生死劫,也好回去见那几个男人。
现下北戎的局势,倒也明朗多了,苏妖一心只想保住北戎皇室,为的不过是那江山社稷,水筠澄的心思却复杂的很,他的秘密很多,凤悠然一时之间也很难参透他的想法,只是她已然断定水筠澄背后必有人,那个所谓的老婆子就很是可疑,说不定影无忧就是因为刺探到这个老婆子的存在而被关起来了,水筠澄又跟这个老婆子关系匪浅,自然知道影无忧被关在哪里,这样一来,那些想不通的地方就全都对上了,眼下好几股势力都想谋夺王位,水筠澄是其中心思最多的,凤悠然如今稳住了他,自然就给自己也争取了收拾她们的时间,现下只等冷焰查明背后的真相,便可一举收拾这些人了!
她想到此处微微一叹,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挖空了心思就想得到那王位,难道当了王就真的好么?难道在这些人眼里,荣华富贵就当真比什么都要重要吗?可就算当了北王又如何呢?北戎是紫宣的属国,北王还不是要在紫宣的挟制之下,而她终究是要统一天下的,那北王终究要被废黜,这世上,只能有她一个帝王而已。
可是她这天命所归,也注定要经历谁也不知道的劫难,可见天道是最诡辩莫测的。
日子过得也快,三日很快就过去了,到了世女登基的日子,可天始终未曾放晴,还是阴阴的,群臣都到齐的时候甚至下起了雨来,凤悠然今日是坐在上位,说是要见证世女登基之喜,其实不过就是个冷眼旁观的人,今日的一切都与她无干。
只是她极讨厌身上穿的衣裳,大红大红的,刺的人心烦,更是晃眼睛。她心烦也是有缘由的,北戎的人昨日就将这礼服就送到了慕容明月那里,要请皇上在世女登基那日穿上,还说八王子在世女登基之后,在新王的见证之下与钟灵成婚,这是喜上加喜的事儿,还请皇上当个见证人,也算是祝福这一段姻缘。
凤悠然当时只想把那衣服撕了,但是没办法,她也终是没有那样做,人家喜上加喜的事儿,她也得装个样子,只是心里根本没什么高兴的,特别是看到一群人煞有介事的站在那儿祭天祭祖拜祖宗,后面跟着一两岁小娃娃她就觉得不伦不类,脸上的假笑渐渐变成了冷笑。
水千清的女儿叫水尹素,是个乖巧的小娃娃,只是年纪还小,水千清只得一侍君,只可惜生水尹素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死了,所以即位之后追封为北后。水尹素从小就是乳公照料,水千清自己又是体弱多病的,还得时时提防这个注意那个,水尹素自小就胆子很小,没有见过什么大的场面,比不得凤君临和凤不渝的伶俐聪明。
今日登基要做的动作要说的话都是乳公在之前教好的,可也只有两三日的准备时间,水尹素几句话还成,大段大段的祭祖的话根本说不下来,便只能有摄政王代为陈述,凤悠然看得直摇头,这算个什么登基仪式,简直就跟过家家一样!这么个小北王什么都不懂,若不是她弄个个摄政王来,那水筠澄当真就把持了北戎所有的事情了!何况他在北戎根基渐深,只怕到时候就更难除掉了!
好容易冗长的登基仪式完成了,水尹素也坐到凤悠然左侧的那王位之上了,接下来便是北戎的八王子与钟丞相大婚。
北戎诸臣因恢复了王制正统,虽说北王年幼,可到底一切还是恢复了原样,所以人人脸上都是真心笑意,再加上又逢八王子大喜之日,自然更是高兴,世上只余两个白墨族人,皆在北戎,众人都知七王子向来心性高,这辈子只怕还不曾有入他眼的女子,也都知他的性子怕是没有女子敢要,所以听闻八王子的婚讯自然高兴,钟灵也是高兴,即便她的帝王梦实现不了,但苏妖年轻漂亮,她也愿意替苏妖生孩子,她心里也想要那蛇胆石,一辈子年轻貌美谁不愿意呀!即便苏妖老了丑了,她还能再纳新宠啊!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白墨族长了,她得了那东西还是一样的逍遥快活么!
所以满殿的人虽各有各的心思,但是都带着笑意,慕容明月作为陪客,脸上也是不得不笑,唯有一人只是冷眼坐在那里看着,便是凤悠然了。
即便她已说出了那绝情的话,也果真不再惦记着苏妖,可亲眼看着曾经与自己有过纠葛的人与别人成婚,更何况她还是个证婚人,这心里如何过得!
苏妖穿着大红喜服,钟灵亦是,两个人一同牵着红绸走到凤悠然跟前,旁边早有司礼官高声道:“一拜天地!”
两人同时转身,对着天地深深一拜。
“二拜君王!”
凤悠然的视线没法儿从苏妖身上移开,他今日穿着大红喜服,神情依旧是那样冰冷美丽,也不知为什么,他往日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全都在凤悠然脑海里一一闪现,当初在曲家宅中第一次相见,那惊艳的心情她此生难忘,后来云州一番纠葛,在薷暮宫里他那大胆的爱语,最后在青州时他的大声痛哭,凤悠然发现,原来这些并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掉的,她原来,全都把这些藏在了心里。
“夫妻对拜!”
二人相对而拜,之后面对着凤悠然站着,苏妖垂着眼眸,看不清眸色,钟灵却是一脸喜色。
凤悠然沉默了一会儿,才抿唇道:“赐酒。”
她和小北王要一同与新人印下喜酒,这礼才算是成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太阴毒了
有宫侍将早先就准备好的酒端上来,凤悠然亲自斟了四杯酒,因水尹素只有两岁,所以特意备下的是甜酒,苏妖和钟灵各自端着酒对着凤悠然和小北王分别行了礼,然后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乳公也喂着水尹素将那甜酒饮下。
众臣也都分了喜酒,见新人都饮了,便各自饮下,权当庆贺。
凤悠然瞧着众人,手里的酒杯却无论如何端不起来喝下去,她是不愿喝的,可所有人都喝了,她就这么端着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在群臣都饮尽了杯中酒之后,她才端起酒盅蹙眉就要喝下,却听见一旁有人惊慌叫道:“啊!王上!王上!你这是怎么了!啊!——”
凤悠然转眸一看,见水尹素口鼻之中涌出黑血,她一惊,又见那乳公呼天抢地的,水尹素已是毙命多时了,李阳离的近,一见水尹素口鼻出血,忙过来一把打掉凤悠然手里的酒盅,大喊道:“护驾!”
于是,所有暗中布置好的紫宣军士一个个冲出来,将整个朝殿团团围住,众人插翅也难飞。
凤悠然微微皱眉,扒开李阳,走到水尹素座前,蹲下来看着她的尸首,口鼻涌出的皆是黑血,一看便知道是中毒而死,就在她皱眉思索的时候,忽而又有人大喊:“哎呀!丞相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啊!”
凤悠然站起来回身一看,竟见钟灵也口吐黑血轰然倒地,不多时便口鼻皆涌出黑血而亡。众臣都被吓到了,怔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直未曾做声的水筠澄忽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幸而旁边有侍从扶得快,不然也会倒在地上,不过水筠澄并不曾毙命,只是脸色苍白神情委顿。
众人被这连番的变故弄的怔住了,就在不知所措之际,苏妖忽而也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脚一软也瘫坐在地,他看了看众人,然后蹙眉看着凤悠然,眼里皆是恨意:“皇上,你若不肯恢复王制就罢了,大可明说就是,为何又在今日下毒害我们?尹素还是个孩子,她能碍着你什么事情呢?你就算要除我水家满门,又为何非要在今日下毒!你这手段未免太阴毒了些吧!”
凤悠然一愣,还未及答话,又听见水筠澄哭嚷道:“这是谁这么狠心在酒里下毒啊?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呜呜呜这喜事变成丧事,先王尸骨未寒,怎么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呜呜呜这叫我等将来如何下去面见先王与祖宗啊!”
被苏妖和水筠澄这样一闹,众人全都看着凤悠然,虽不说话,可那眼里的谴责愤怒却是显而易见的,突变徒生,凤悠然到了此刻才反应过来,瞧着苏妖水筠澄以及这满殿人的态度,今日这个局分明就是针对她凤悠然而设的,这酒是她钦赐的,也是她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