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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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城-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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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月城面上通红一片,支支吾吾地说:“做……做夫妻间……该做的事。”她失落地向后退了几步,埋头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暗烈一时不知真假,又因深陷她的咒术里,唯恐她耍心眼暗算了他,并不敢轻信她的话。然,见她低落委屈的模样,他于心不忍,上前拉住她的手,轻轻梳理她脑后的青丝,微微低头,笑着说:“我怕你别有居心,没有不愿意。”
  林月城迎头看他脉脉深情的双眼,心口一紧,在他细致温柔下极力保留着一丝理智。她在心里默默念起了咒语,先是咬破他的舌尖将血渡入自己口中,在他茫然之际,又快速咬破自己的舌尖,将鲜血渡进他的体内。暗烈尝到舌尖的腥味,已察觉到不对劲,蓦地松开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眼中又恨又悔:“你果真想着暗算我!阿城,你做了什么?”
  林月城笑得柔美动人:“替你解咒啊。这咒术我头次用,与六合咒连用,应该不会危害你的性命。”
  暗烈皱眉问:“你会怎样?”
  林月城扬头,背过身子走出了圈外,暗烈追出几步,林月城已转身立住脚步,口中咒语不断。暗烈被困于此,见林月城安然盘坐,他只觉心慌,再次问道:“阿城,你会怎样?”
  林月城半开眼眸,神色凝重,低低地道:“我才学来不久,冒险做这些,应该能保住你性命。”
  这是个古老而简单的咒术,属于爱人之间的咒术,是美丽的咒术。书上说,这是夫妻咒,将对方的苦难转移到自己身上,替对方承受一切,这份真情应该能感动天地。夫妻同心,生死不忘。
  也许,她会死吧。
  而他,该是会永远记住她,不忘她的这份真情。
  心中的疙瘩,此刻竟慢慢解开了。
  与死人,她能争个什么呢?永远也争不过。可是,如果她也为他舍弃了性命,她也许就争得过了。
  夫妻同心,她心中所思所念,他该明白。她舍不下许多人,却偏偏为了一只鱼舍弃了亲人朋友,她心有不甘,却又心甘情愿。
  未陷入这般处境时,她在做什么呢?她应该是在做着酥鱼面呢,面还未下锅,她怎么就糊里糊涂到了此处?
  “我想吃娘做的酥鱼面,酸酸辣辣的酥鱼面,娘做的最好吃了。”
  “娘,我会写许多字,会背许多书,外公夸我聪明呢!”
  六合咒完成之时,林月城又闭目念着夫妻咒的咒文,突然觉得体内气血翻涌,面前的流影剑铿然作响,似在召唤体内的煞灵。林月城顿时明白了一切:离心变相咒一解,煞灵便会回归剑身,她也即将成为流影剑的祭品,最后成为暗烈体内的生命之源。
  她握住流影剑,颤颤巍巍地走近满身水渍的人,坐在他面前,笑着唤了声:“暗烈。”
  ?

☆、但为君故

?  林月城近前将流影剑放在暗烈面前,笑着捧起暗烈低垂的头,竟发现他眼眶微红,那双眼里仍闪动着泪光。她见过他流泪,却从未见过他这般哭泣,压抑着哭声哭泣。她自知她多半是活不成了,横竖是一死,她宁愿成为他的祭品而死。
  她开口想要说些话安抚他,却说不得半句一词,泪水在眼中转了几圈,终究是无声无息地落下了。她咬唇唤了他一声,他却慢慢弯腰倾身抱住她的腰身,蜷缩在她怀里,身子颤抖得厉害。
  他的身子一向又轻又冷,此刻,更是冰凉入骨。她一动不动地抱着他,待他渐渐平静下来,她连唤几声,他始终睁着眼盯着前方,并不理睬她。那对眼里黑沉无光,她一直看不透他这样的目光,正低头细瞧时,他又缓缓地闭了眼,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枕着她的双腿蜷着了。
  林月城已然知晓他是为着解咒一事与她怄气,也不再多说,反倒觉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安安静静地与心爱之人相处,甚好。
  她一眨不眨地瞅着他安睡的容颜,怎么也看不厌。细细想来,回到江城的这段时日,是她这短暂半生里最平静祥和的时光,此生难求。
  久久的静谧中,暗烈突然说道:“陪我最后三日。”
  林月城笑着点头:“往后,我就不能陪着你了,你要善待我们的孩子。”
  暗烈只是仰头看着她,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他扬起右臂在半空中转了几个圈,周围的水流如水带般缠绕在两人周身,水草如茵,珊瑚如血,瑰丽无比。林月城只觉如今之景与记忆中的景色格外相似,水波荡漾中,形色不一的鱼儿在珊瑚林里追逐嬉戏,恰如当年。
  眼前之景,让她禁不住热泪盈眶。她低头看向暗烈,轻声问道:“这是……”
  暗烈笑道:“这是我记忆之中的景色,因是记忆之术,虚虚实实,只为这三日。”
  林月城心中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惭愧:“我不曾想到你一直记得,我甚至记不清……”
  暗烈将她的右手捧在眼前,一边替她解除手掌上的纱布,一边说着:“当年我只知道有个小姑娘一直在我身后看日落,我并未放在心上,哪知有一日她突然追上我,说喜欢我。”
  林月城笑着啐了一句:“哪里是看日落,我一直都在看你!当时我说喜欢你,你听了一定在心里笑话我吧?”
  暗烈突然掀起眼皮看着她,一脸认真:“说实话,我心里很高兴。”
  林月城大为不解,心里又有些酸涩,拧眉问道:“这么说,只要有个姑娘说喜欢你,你都会高兴地将她带回这里?”
  暗烈听出她话里的酸味,置之一笑:“你当时又喜又怕的情状,让我想到了明烈。这个世上,像明烈又不是明烈的女子,只有你深入我心。”
  听了这话,林月城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虽说早已知晓他最初愿接受她是因为明烈的缘故,然,每每想来,总觉得酸涩难受。触到他带着笑意的眼,她突然从那双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怜惜,只对她的怜惜。
  她正蹙眉深思,思绪飘飘荡荡,听他一声叫唤,她轻轻应一声,他却微微一笑,伸手拉下她的头,在她唇上轻轻印上一吻:“那些话,还想听你再说一次。”
  林月城不由得红了脸,欲抬头反驳,他却紧紧抱着她的头,猛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眼前有鱼儿游过,碧绿的水草在身边摆弄着自己的身姿,时而轻抚她的脸颊。此刻,她的心思细腻缠绵,笑着望着上方的那张她眷恋万分的脸,满含深情地说:“我……喜欢你。”
  暗烈垂目而笑,极其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与她四目相对,笑着说:“我很高兴。”
  水底不知日夜,两人格外珍惜这短暂的相处,多少缱绻情深,却敌不过生死相隔。
  林月城沉睡之际,暗烈咬破指尖将鲜血涂在林月城的眉心,隐隐黑气自指尖渗入眉心,待暗烈收回手指时,林月城眉心一点黑红血印鲜艳夺目。她嘤咛一声,便不再有任何声响,暗烈满目疲倦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凑近轻轻亲吻她,沉声道:“阿城,我寻了你六年,余生,你便在记忆中寻我吧。”
  族主临死前,教给他家族里“幻象之术”的奥妙,他依稀记得些许。虽是头次施展费力许多,却也成功了。幻象之术为家族争取了一片生存的空间,自然也可以用来保护心爱之人。
  层层水浪涌过,昔日美丽之景不再,依旧只剩冰冷枯寂。暗烈看着林月城在眼前消失,对着她先前所在的地方伫立良久,他才提剑一步步走出了珊瑚林。
  三日之期,其实远远不够。
  暗烈未料到会在此见到林渠川。而林渠川一见到暗烈,忙扑了过来,满脸委屈。暗烈皱眉,轻声质问道:“不是让你在家等着么?”
  林渠川瘪瘪嘴:“爹娘一直不回家,我……我担心……外公被坏人抓住啦!她抓了我又放了我,还让我叫她‘奶奶’,我不叫,她就放鱼咬我。”
  暗烈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再追究,弯腰抱起他:“抓你的人在哪里?”
  话音才落,先主便踏着层层水浪飘然而至。因没见着林月城,她一心以为暗烈已按照她的要求取到了精血,眉眼皆是笑。而林渠川见了她,只是躲着她,抱着暗烈的肩,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就是她,抓了外公,还放鱼咬我。”
  暗烈轻拍拍他的背:“找个地方躲起来。”说着,他将林渠川放下后,又冷着脸催赶了几次,林渠川才心有不甘地挪动了几步。因始终未见到林月城,林渠川心里想念,仰头问了一句:“娘去哪里了?”
  暗烈并不作答,却是一旁的先主笑吟吟地说道:“你娘啊,与你爹生死皆在一起了。”
  林渠川听不明白,忽听到脑海中响起暗烈的声音。
  “娘没事。爹教你一门术法,你须牢记,学会了,就能找到娘。现在,有多远逃多远!”
  因是家族的暗语,林渠川也能听懂话里的意思。他本想留下来陪着爹爹,然,触到爹爹摄人的目光,他又胆怯了,奔跑的途中,脑中回旋着一段段奇怪的话语,他想不明白,索性先记在了脑海中。
  最后,他似乎听到爹爹交代他去寻找外公。
  寻找的途中,没有爹娘陪伴在身侧,他感到害怕。他含着眼泪不顾一切奔了回来,却不见了爹爹与那个放鱼咬他的女子。他大声喊叫了几声,空荡荡的水底水波粼粼,渺无人声。他意识到,自己被爹娘抛弃了。
  他在水底寻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堆残骸中找到了林萧然。林萧然看上去并无异样,只是在水底待了许久有些撑不住,见了疲惫不堪的林渠川,他笑着上前抱住了他瘦弱不堪的身子,听他抽抽噎噎地道:“爹娘不要我了!”
  林萧然眉目一片宁静,许久,才道:“他们不会不要你。我们想办法去找他们。”
  此时,林渠川脑中灵光一现,他拉住林萧然的手,殷切地说:“爹爹教给我一门术法,说我学会了,就能找到娘了。”随即,他的眉目又染上了悒色,流着泪说:“可是,上哪儿去找爹爹?”
  林萧然心中似已想到了某种可能,看到林渠川泫然欲泣的模样,他不忍说出真相,只得笑着安抚道:“爹娘在一起,找到娘了,就能找到爹了。”
  许多个日夜,林渠川努力参透着脑中那段文字的奥义,在水底一遍遍地尝试,始终未见着林月城。
  而林月城醒来后,眉心的黑红血印失了踪迹,她茫然四顾,四周黑漆漆一片。她头疼得厉害,精神疲软,似记不清许多事,闭目调息许久,她才感知到这副身躯仍活着,心中十分好奇。此处冰冷空寂,不像是人世之景,她感觉自己如同被困在一场平静无光的梦境里,梦里只有她一人。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意识清醒后,她想到暗烈。暗烈并未拿她祭剑,将她一个人留在了这个荒芜的空间里,不知人间岁月,只是守着与他的记忆度日。
  她不知自己在此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见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英气少年时,她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不认识他。少年痴痴地看着她,眼里渐渐淌出泪来,突然跪在她身前,哭着叫了一声:“娘!”
  少年一点点靠近她,慢慢蹭到她怀里,声音也软下去几分:“我终于找到娘了!”
  林月城恍然,张口讷讷地道:“渠川?”
  林渠川使劲地点头,紧紧地抱着她。林月城感到茫然,许久,才抚着他脑后的青丝问道:“你多大了?”
  林渠川抽噎几声,认认真真地答道:“外公说我一年零三个月了,一月一岁,我有十五岁了。”说着,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林月城,满是依恋地说:“我接娘回家!然后,再去找爹爹!”
  听他提起暗烈,林月城突然流下泪来,林渠川忙抬手帮她擦泪,笃定地说:“娘别哭!我会找到爹爹,接爹爹回家团聚!”
  幻象之术的奥义在于变化无端、层出不穷。林渠川参透其中的奥义花费了将近三月,而林月城也参透了夫妻咒:一念生则生,一念死则死。当时,她参不透其中的深意,一心求死,想要以死来成全暗烈的生,殊不知,她的生机差点断送在了自己手上。
  雪花覆满城镇,辽阔的江面白雾漫漫,水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林月城下得水后,瑟瑟发抖,进入水底,见到珊瑚林前的林渠川,她轻轻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林渠川惊讶万分:“娘,你怎么下来了?这儿这么冷!”
  林月城笑笑:“我下来陪陪你。”
  林渠川握住她的手,林月城顿觉体内一阵暖流流过,心口微暖。而林渠川却握着她缠着纱布的右手掌细细抚摸,后又放在嘴边轻轻摩挲,笑着说:“我不嫌弃娘的手难看,娘以后就不要缠着手了。”
  林月城瞪他一眼:“吓着人了可不好!你不知你爹忒肤浅,再过几年,娘老了,他一定不想见我了!”
  林渠川笑道:“爹爹不要娘,儿子要娘!”他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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