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等爹娘回来。”
林渠川不依,早已上前扯住了暗烈的衣袖。暗烈此时是心急如焚,本想一脚踹开他,忽听一道温和的声音唤道:“渠川。”
林萧然款步而出,拉过林渠川的手,又对暗烈低声道:“请千万带回阿城。”
暗烈看了林萧然一眼,微微笑着应了一声;再看林渠川噙着泪眼看着自己,他视而不见,循着林月城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暗烈出了院门就失了林月城的踪迹,只得凭借流影剑的气息一路追寻到了江河边。江河边,女铸剑师负手而立,素衣白发,眉眼如初,高深莫测。
如此突兀地见到此人,暗烈不由得一阵心慌,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先主。”而后,他扶过失魂落魄的林月城的身子,咬破指尖喂了些血到她嘴里,又闭目伸手慢慢抹去了她眉心的一点血印。做完这一切,暗烈已露出疲惫之态,见到林月城悠然转醒,不待她说话,格外珍惜地将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林月城记不清自己为何到了此处,从暗烈肩头看过去,江河边的女子正细细端详着流影剑。林月城隐约记得自己到了此地后,女子不言一语地将流影剑从她手中夺了过去,之后对她做了什么却记不起分毫。
林月城只是盯着女子看了片刻,那女子突然抬目笑看着她,眼中是温柔和善的光芒,声音清婉动听:“小姑娘,我问你,你爱着暗烈么?”
林月城面皮发热,慌乱地推开暗烈,低头掀起眼皮瞟了暗烈一眼,小声问道:“她是谁?”
暗烈神色平平:“你要找的铸剑师,也是食人鱼一族的先主。”
林月城惊得抬头,又听那女子笑道:“暗烈,你该是知晓了我正是你生母,怎地还是如此生分?”
暗烈抬头看着她,一脸恭谨:“我已照您的吩咐将族人迁至大海,您为何亲自到了此处?”
那女子近前几步,暗烈却如临大敌般,护着林月城连连后退。见状,女子也不再前行,略有些失望地摇头叹息:“你都不问问缘由么?对自己的身世一点也不好奇?”
暗烈闭口不语,牵了林月城的手就要离去,前方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去路。他试着去打破屏障,凭他如今之力却犹如蚍蜉撼树。林月城在一旁看得疑窦丛生,见他极力逃避着那位生母,她心中更疑,回身问着那女子:“你引我至此只是为了取回那柄剑么?”
女子缓缓摇头:“当然不是,还要带他回归大海。”
林月城的心口猛地一跳,忽听暗烈斩钉截铁地道:“我不会离开。”
女子眯着眼笑着,一步步逼近,忽地用流影剑指向了林月城的心口。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林月城向后退了几步,却被困在无形的水波里,暗烈欲上前,也是处处受阻。剑尖再次指向林月城的心口,林月城退无可退,见女子也没有要伤她的意图,她也不再躲避,只是思索着脱身之计。而女子见暗烈步步紧逼,她立时将剑尖刺进去了几分,原本和和气气的脸上立时变得狠戾,冷声道:“暗烈,她必死无疑!你贪一时之快对祭品生了情,我看在她真心实意喜欢你的份上,会给她留个全尸。”
暗烈惊恐万分,张口问道:“什么祭品?”
女子笑得妩媚温柔:“你啊……你与明烈一卵同生,先天不足,又因你们父亲是人类的缘故,极难存活,我也只好替你们借命。明烈软弱无用,对人类心存善念,单靠族人之血自然无法保住他。你与他情深,不忍看他死去,吃了他才得以将他的灵魂护住。我失去了一个孩子,自然不想再失去你,只得从人类中为你找到好的祭品。好的祭品,须替你承受你造下的所有杀孽,如此,你才不会因杀戮而失了心智。”她转而看向林月城,赞赏地笑了笑:“哪知你比我眼光更好,相中的祭品竟能承受你多年来为活命造下的诸多杀孽!如此祭品,她的精血足矣保你性命无虞,让你再无性命之忧!”
暗烈听得骇然不已,他隐约察觉到了流影剑后的秘密会对林月城不利,却没料到是这般。他见剑尖刺进她的心口,鲜血一点点融进剑身,忽见她抬头望着他,眼中的光模糊不清,不知是何意。他心口一紧,上前一步,那女子立时横眉冷对:“你真舍不得她?”
暗烈道:“你若敢伤她,我不惜以命相搏!”
女子看他如此模样,笑着收回了剑,却是快速挪到林月城身后封住她的行动,仍旧以剑抵着她的脖子,对着暗烈说道:“你不忍杀她,怎舍得断了陪伴你至今的族主的命源?”
?
☆、生死不忘
? 暗烈一向不喜他人在他面前提起族主一事,族主之死已然成为他心口无法抹平的伤痕。他这一生的记忆始于江城,在众多族人中,他与明烈相依为命,先主为族主挑选借命之人时,一眼便看中了他与明烈,自此,他与明烈的生命里总离不开族主,明烈下不了手杀害人类,他便偷偷替他完成一切。因着这些事,明烈怪他残忍,在濒临崩溃时,他哭着求自己杀了他,让他离了这杀戮血腥的世界。他舍不得明烈离开,明烈却一蹶不振,受尽族人的欺辱刁难,弥留之际,只是一再地叮嘱他好好活着,别乱杀生。
他痛恨明烈的软弱,含着泪凶狠地问:“明烈,你想不想死?想不想看看外边的世界?”
明烈道:“我不想死。可是……我活不下去啊……我不想这样活……”
暗烈笑道:“你让我吃了,我们一起活下去。”
然而,他即使留住了明烈的灵魂,最终仍旧未能保住。明烈最终还是离开了,留他一人面对这血淋淋、冷冰冰的世界。
他本无太多眷恋,明烈没了,守着与之性命相关的族主而活,也能很好地活下去。然,他一心为彼此寻找生机,费尽心机斩获龙血,到头来的借命之说却是一场谎言。他多年来苦苦守住的那条生命,最终毁在了自己手里。
龙血可让他与族主共同活下去,他为何一心想要斩断彼此的命源?最后却是亲手毁了呵护至今的生命。
此后的日日夜夜,他活在悔恨自责里,却又得极力隐藏。
而这一切,皆是因先主的欺瞒,有意颠倒黑白混淆视听。食人鱼一族一向不喜人类,若知晓他与明烈是先主与人类男子所生,族里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先主的威信将不再。这些年,族主受尽族人刁难冷眼,却是替他生生承受了所有不公。
而她,从未向他透露分毫。
即便是死前,依旧万分依恋地对他说着“好好活下去”的话。
暗烈一时之间忆起许多不快之事,这种感觉令他感到恐慌。这分明是族中之人常用的利用他人的情绪读取记忆的术法。
他的头脑立时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处江河底,先主的笑脸就在眼前,他只是疲惫地笑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先主凑近他耳边,低低地说道:“我只是想要保全我在这世间的骨肉。”说着,她将流影剑递到暗烈眼前,一脸慈爱:“好孩子,你一向听我的话,这次也不要让为娘失望。”
暗烈面无表情地接过她手中的剑,不辨喜怒地问了一句:“阿城在哪里?”
先主无害地笑笑:“为娘也不是心狠之人,她对你是真心,自然不会多加为难。你只需取得她的精血,我定会留她全尸。”
暗烈神色深沉,不动声色地点头,默默跟在先主身后。此处,曾是族人栖息生活的地方,水草秀美,奇石林立,族人在此嬉闹,热闹祥和,如今却冷清萧瑟。进入满地珊瑚林里,曾经美丽的珊瑚水草了无生气,不再鲜艳美丽。
冰冷的珊瑚林里,林月城闭目昏睡,眉心紧蹙。暗烈走近垂目细看,低声问着身旁的人:“我该怎么做?”
先主观他神色一片冷然,心里有几分欢喜,轻快地说:“剑中煞灵在她体内,你须哄得她解除施加在你身上的咒术,煞灵才会为你所用。如此,她的精血才会注入剑中,真正为你所有,保你性命无虞。”
暗烈不由得笑了:“她并不好哄。”
先主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给你三日时限。三日之内,她若不愿,我便用强。”
暗烈并不理睬先主,自顾自地过去林月城面前蹲下。先主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一时猜不准他的想法决断,她皱眉欲出言相劝,暗烈突然将流影剑插入土里,一阵阵水波逼向她,她急退数步,脑海中响起暗烈冰冷的声音。
“三日之内,不得踏入一步!”
先主再看去,前方之景已不在。她心中了然,知晓暗烈施展了结界,当下也不硬闯,心安理得地等待着三日之后,他的选择。
暗烈破了林月城眉心的术法,已是心神俱疲。今日,他为救濒死的林渠川,本已耗费了许多心神,突然遇上先主,简简单单一番较量,已让他的身体吃不消。见到林月城醒转过来,他捧起她的脸,待她眼中的目光渐渐清明,他笑着问了一句:“阿城,当年的话还作数么?”
林月城多次被人不明不白地弄得昏睡过去,才醒来就听了暗烈这句不明不白的话,眉心微皱。再看周围景致,荒凉中似乎有些熟悉,她不由得脱口问道:“这里是……”
暗烈笑道:“江城的江河底下。”
林月城的目光亮了亮,此处正是她当年义无反顾追随他,甘愿留在水底陪伴他的所在。昔日瑰丽美丽的珊瑚林,她再次踏足,当年之景竟已不复,她心里难免失落。然,思及如今的处境,她大为不解,扯住暗烈的衣袖,紧紧地问:“我们如今是什么处境?你娘呢?”
暗烈冷声道:“她不是我娘!”察觉到林月城的悒色,他放低语气说道:“阿城,我害了你,当年为你铸剑并未想到是先主别有用心的布局。你只需解了我身上的咒术,剑中煞灵便会离了你,从此,你也不必为它所控。”
林月城不知他是何意,只道:“离心变相咒无法可解。”
暗烈笑道:“当日听你师徒二人的对话,六合咒与之相克……”
林月城立时打断了他的话:“既是相克,一旦施展,会要了你的命!”
“诸事皆有转机。”暗烈抱住她,低声央求道,“阿城,替我解了身上的咒术吧。”
林月城似乎明了他的心思般,连连摇头,气呼呼地说道:“你是想借我之手杀了你。这样,你娘就不会打我主意了,是不是?”
暗烈垂下眼帘并不言语,林月城依旧猜测着:“暗烈,你若死于我之手,她又怎可能放过我?你一心求死,要弃我……弃我与孩子不顾么?对了,你是想去陪着你那位族主,与她生死相随吧?”
只因猜测到了暗烈求死的心思,林月城心里又气又急,也不管说了什么话。她还要再说,暗烈猛地抬头咬住她的下颚,她吃痛,泪水滚滚而落,却仍是满腹委屈地说道:“你不要我与渠川,我也不要你!谁愿意替你解咒,你便去找谁,我不要管你!”
暗烈埋在她肩头许久,才低低地道:“我没有不要你。这辈子,我只要你。”
林月城心里仍旧有气,推搡了两下,推不动分毫,她又哭着说道:“你只会哄骗我!我不傻,我不会再信你这些话!”
暗烈默默抱着她,任凭她哭诉着,直到她渐渐安静下来,他才微微松开她,捧起她的脸,极其温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而林月城哭过抱怨了一阵后,渐渐冷静下来,思及暗烈之前的言语有些反常,盯着他问道:“她是不是让你杀我?”
暗烈微愣,缓缓地点了点头。林月城皱眉思索良久,蓦地拿起一旁的流影剑,轻声问:“我们斗不过她么?”
暗烈摇头,还欲开口劝说她,她似是知晓他的心思般,连忙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讨论此话题。她提剑围着他画了个圈,又在圈内划着奇怪的符文,暗烈不知其中玄机,起身欲出了这个圈,林月城口中轻念一声咒文,那圈中符文竟逼得他前进不得,将他死死地束缚在了圈内。
对于人类咒术,暗烈一窍不通,虽说对于简单的咒术,他可强行突破。然而,如今的他无力与之抗衡,何遑论林月城有心困住他的咒术,他更是无力突破。
林月城完成咒术,心中大喜,笑眯眯地看着一脸怒色的暗烈,她近前踮起脚尖凑上去贴上他凉凉的嘴唇。她企图探入他的口中,他却依旧死死地紧抿着双唇,林月城有些气急,狠狠踩上他的脚背,他吃痛猛地向后退了两步。林月城紧追两步,狠狠扯住他的胳膊,欲故技重施,暗烈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黑漆漆的双目似看到了她的心里,带着笑意的话语里有几分防备:“你要做什么?”
林月城面上通红一片,支支吾吾地说:“做……做夫妻间……该做的事。”她失落地向后退了几步,埋头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暗烈一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