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两人,口中骂骂喋喋。
寰尘本欲出手教训这两个孩童,却被林月城出声阻止了:“前辈,我来处理。”
林月城越过寰尘,迎头挨了几个雪球,雪花落了满头,她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缓缓地抽出了背后的流影剑。众人一见她拔剑,暗呼不妙,离得近的寰尘刚要阻止,林月城却只是将剑插入松软的雪里,潇洒自如地在雪上画出奇怪的符号。常秋生与阿琴奔过来看时,皆是一脸茫然,寰尘却再清楚不过,那雪上的符号正是一道简单的符文。
看林月城认真专注地画着这些符咒,她有些想笑,却又觉得心口堵得慌。
待符咒完成,林月城轻念咒语,那两个孩童周身顿时卷起重重雪花,两孩童如何见过这般阵势,跌跌撞撞寻不到出路,一边哭一边骂,叫骂声、风雪声落在寂寂的长街上,分外清晰,而林月城全然不在意。
林月城罢手后,两孩童头饰、衣衫凌乱不堪,脸上挂满了雪水,眉间发梢已结了薄薄的一层冰花。常秋生早已看不过去,见林月城收了手,不悦地指责了一句:“何必与孩子一般见识?”
林月城眉目低垂,抿嘴一笑:“索性恶人做到底。”
她抬头,触到阿琴忿恨的目光,她也不避开,坦然对上。阿琴却不再理会她,转身安抚了受到惊吓的两个孩童,又派遣两名兵士护送两个小孩回家,转回身时,林月城已率先向王府行去。
阿琴快步追上去,不由分说地截住她的手臂,被林月城避过后,她心中更是气愤,抬目对常秋生清声说道:“常将军,王府就在前面不远处,小王爷恭候多时,请将军先行一步。”
常秋生观那两女子箭弩拔张的情形,微微皱了皱眉,冷声唤道:“林月城。”
林月城敛了周身气息,缓缓退回到常秋生身侧,躬身行礼:“罪民无礼了。”
常秋生头疼无比,想到林萧然离去前的嘱托,只得朝她摆了摆手,转而对阿琴说:“此城百姓顽劣不堪,此次,算是给个教训。姑娘,请带路!”
听常秋生这强硬的口吻,阿琴心有不满,然想到这座城如今是降城,她也不过是个败者,也无怪乎这位将军向她摆架子。
暗吁一口气,阿琴面上已带了十二分恭敬的笑,她先是假模假样地向林月城赔了不是,又向常秋生请了罪,这才领着一行人进了王府。
现如今,王府守卫森严,里里外外皆有兵士看守,防御做得滴水不漏。
程怀凌等候在前厅,手捧着书卷,怔怔出神,听得来人通报,他赶紧放下手中的书卷,整了整衣衫,从容自若地起身迎接那一行人的到来。
林月城从未将程怀凌当做王爷看待,一则他不像个王爷,没有王爷该有的威仪姿态;二则她只当他是自幼相伴乡野阡陌之间的亲人。然,如今见了华服锦带、黑发玉冠的人,她不由得看呆了。
笑容温淡,亲近又让人生了几分敬重之心,言谈举止间多了几分成熟大气,就连目光也变得宁静深沉了许多。
这样的程怀凌让林月城不敢认。程怀凌吩咐人看座后,林月城仍旧看着他出神,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又不知说些什么。
她不过是出城了一段时日,城中熟悉的人和事竟让她感到陌生!
见程怀凌张着眼望着她笑,笑得沉静儒雅,她只得悻悻走向一旁,被寰尘拉着坐下了。而在常秋生与他交谈的过程中,她的眼睛一刻不曾从他脸上移开,好几次两人目光相撞,她想要一探究竟,他又朝她一笑,毫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
一席话,林月城听得迷迷糊糊,只依稀听明白了几件事。
王朝军队初次攻城那日,城中粮仓失火是程怀凌偷偷放的;阿琴的临阵倒戈,也是程怀凌的授意。这些日子,程怀凌明着听从明盛的指示,暗地里却请求暗烈放了阿琴,而放阿琴自由的条件自然是让阿琴临阵倒戈。
林月城猜不透阿琴的心思,但认为她此次的临阵倒戈不简单。她控制了城中大批兵士,若非她解开摄魂术,这些兵士也只会听从她的号令;更何况,她与明盛谋划多年,怎会轻易背叛明盛?
林月城想不通,对上阿琴的眼神,她的心莫名一慌,只听她道:“想见你的情郎么?”
?
☆、天堑之隔
? 林月城即便好奇暗烈的归处,对于阿琴的话语却充耳不闻。而她,现下最想见的不是暗烈,而是与程怀凌好好谈谈。
程怀凌与常秋生说了城中的安排事宜,至于对明盛的处置,两人达成了一致的意见,等候王上发落。城中即便民声载怨,偶尔有不愿投降的兵士在此多事之秋作乱,都被常秋生压制住了。然,城中兵力尚微,又是天寒地冻、粮草短缺之际,叛军盘踞在山中,时常出来起事,终究是隐患。
常秋生将手中剩余的千人军队安排在了城中各处,人手自然不够,他便用训练了几日的降军补上;至于阿琴手下的那批无意识的兵士,常秋生心中忌讳,坚决不用。
几日后,一名将领带领三千精兵前来支援,也带来了中都的消息。原来是北溟郡王煽动邻郡两位郡王,降服城中城主,自立为王,纷纷起兵压境,其气势凶猛,将周边几处州县打了个措手不及。几道文书送到王宫,程幕震怒之余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北溟郡王舒清远带头造反的原因。
而常秋生听闻这样的消息,又收到王上的召唤文书,只得将津门的一切交给前来支援的将领负责,夤夜直奔中都而去。
接替常秋生工作的将领是一名才及弱冠的刚毅少年,年少多勇,又慕常秋生威名,入了常秋生的编制队伍,此次他便主动请缨在此接替常秋生的工作。林月城见他年弱,本不十分看重他,彼此通过姓名后,也没记在心上,直到那小子单独找到她时,她好半天才想起对方的名字。
正是新入正规编制的少年将郝申平。
许是受常秋生教导颇深,这少年做起事来也是一丝不苟。单说津门的防守,他便做得严密妥当,城里城外防守甚严,那躲在山中的叛军几次潜入城中欲救明盛,皆是不能,反倒被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窝点并一举歼灭。
郝申平对这伙人也不赶尽杀绝,见其中有些血气方刚的义气侠士,便想着劝降。无奈,那些人一心效忠明盛,宁死不折,郝申平只得挥泪斩了那些人,还特意为几人立碑悼念,书“英雄墓”。
而那伙人中,有两人是林月城认得的,正是当日她身陷明盛牢笼,与她缠斗的许威、陈武二人。那两人身手了得,就这样死了,林月城直叹可惜。
城中少了战乱,此地官员一律重新委任。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把火烧得及时又恰到好处,街边商铺摊位日渐热闹起来,城中已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欣欣向荣之景。此地百姓一贯爱戴“活菩萨”,对阿琴也是敬仰有加,有她帮着安抚民心,百姓作乱的情况也少了许多,这令郝申平对阿琴大加赞赏。
因阿琴常出入王府,郝申平又时常见她与林月城在一处,一心以为林月城与她亲近呢。得空时,郝申平便爱抽空去王府访访林月城,实则为阿琴而去。林月城起初不知他的意图,因敬他是少年英才,待他也是客气有礼,倒有几分意气相投。
这段时日,林萧然用灵玉玦换来了林月城与程怀凌的活路,他本欲接了林月城与程怀凌回江城,从此不再涉及朝堂之事,林月城本来十分满意这一安排,不知一向无心权势的闲散王爷怎么在此动乱之后有心朝堂了?而不管她如何逼问程怀凌,他总是不正面回答,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受君恩惠,取民膏脂,本该为君分忧为民解难,我却令城中百姓受此浩劫,余生唯有守住此城,护此一方安康祥和。”
林月城也曾心忧天下心怀百姓,只是更多的却是为了向世人证明她并非一无所能,幼时受过的嘲笑欺辱,她从来不敢忘。此时,听了程怀凌这番大义春秋的话,她不免深受触动,想开口骂他,话到嘴边,却是低声问道:“你还是小凌子么?”
程怀凌笑道:“我当然是姐姐的小凌子。”
林月城心中难受,忍了许久,才将积压在心中的疑虑一并讲了出来:“自明盛起兵挟制你,你心中便有此打算了吧?阿琴看似明盛的人,实则一直听命于你?我自诩聪明,却在多年前踏入这城中之日起,处处受人摆布犹不自知!小凌子,我当年来此见你,你是否就想着要算计我?”
程怀凌敛眉,低低地道:“姐,我从未想过要算计你。程王哥哥将我调往此地,本就对我寄予厚望,暗中交代我留意明盛的举动,姨父也嘱咐我依计行事,我……”
林月城却打断了程怀凌的话,一脸难以置信:“我爹爹也参与了其中?”
程怀凌一脸忧色,淡淡地点了点头:“落水而亡的活菩萨本是当年躁动一时的‘七彩花’之一,她们虽听命于先王,与姨父和程王哥哥的交情却颇深,怎会与明盛同流合污?明盛不知其中利害,与阿琴商讨谋逆之事,即便对阿琴有所保留,也会教人知晓动机,谋逆之举必败无疑。至于你与阿琴之间的恩怨,我便不得而知了。”
林月城却有些木然,笑着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欺我瞒我?连至亲之人也要骗我算计我?”
“只因你是林月城,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
林月城缓缓回头,见阿琴白发素衣而来,眼中的光冷冽如刀,她不由得蹙起双眉,满是敌意地瞅着来人。而阿琴却十分满意林月城这副神情,先是上前与程怀凌行了礼,而后,才转身对着林月城,点了点林月城的额头,见林月城满脸怒容,她心情大好,欢快无比地说道:“小王爷未说明白的地方,我便实话与你说了吧。师傅当年深受蛊毒折磨,是你爹受人之托送来了精灵鱼血,才暂时压制了毒性。师傅问他那血是从何处得来,你爹不愿说,留下血就走了,师傅也是心气高傲的女子,不愿平白受此恩惠,便将你爹留下的珍贵的精灵鱼血倒进了河里,蛊毒发作时,她以内力化解,却废了半生的功力。你不知晓,师傅这人是个极其矛盾的人,一方面感激新王灭了前朝使她重获自由,一方面又痛恨新王大逆不道逼死先王,使先王种在她体内的蛊毒无人可解,恁是将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叹了一口气,阿琴神色倦倦地望着远处,那方正是活菩萨居住的山峰。她自幼跟随活菩萨,对这位性情多变的古怪师傅又敬又怕,这一刻她还会高高兴兴地与人笑谈世间快活事,下一秒又会板着脸训斥人,让人不敢吭声。然而,得知自家师傅死了,阿琴的心仿佛空了般,伤心难过之情无法言表。
此刻,思及往日恩情,即便面对林月城,阿琴也收起了戒备之心,仿佛只想找个人说说心事。
“你上山那日,正逢师傅心情不佳,见了你,她自然要骂你爹骂新王,你听了不喜也是在所难免。事后,她又十分后悔,想要找你和解,你却赌气要设赌局。而师傅生前教导我们最多的话,仍是造福百姓,拥护新王,得知明盛图谋不轨,我便假意与他结交,得益于你与师傅的那段恩怨,明盛当真以为我秉承了师傅的遗愿,对新王恨之入骨呢。”
说到这儿,阿琴的目光变得恶毒:“林月城,我恨你!不只是因为你害死了师傅,更是因你抢走了我心爱的男子!我本欲借王上之手杀了你,却不想王上只是囚禁了你,后来又偷偷放走了你!而这期间,暗烈却始终不离你,你不但不知感激,却忍心对他施咒!你想见他么?我偏偏不让你见他!”
林月城见她一副怨毒的模样,反倒有些同情起她来。昔日青丝红颜,今日白发苍颜,对女子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林月城不知她为了活菩萨生前的遗愿,竟将自己逼到了如此田地!摄魂术的修炼,须以生命为代价,阿琴能做到这般,这样的觉悟,林月城自叹不如。
因此,对于阿琴百般刁难责问,她只是一笑置之。却是一旁的程怀凌耐着性子听了许久,终是忍不住斥责了一声:“阿琴!”
阿琴不敢再多说。林月城瞧着奇怪,观阿琴对程怀凌的态度,敬重中又有几分畏惧和不甘。在林月城看来,程怀凌即使摆出一副王爷的姿态有了几分威仪,但还不至于让人心生畏惧,更别说是阿琴这般心机深重的冷傲女子。
阿琴离去后,林月城便追着程怀凌问个不停,程怀凌被她纠缠得无法,只得如实相告。
原来自程怀凌受封津门后,明盛便想要趁机拉拢他,意图扶持程怀凌新立为王。初时,明盛多次表露出结交的意向,程怀凌早些年听多了林萧然的教导,时刻谨记着一句:莫与前朝旧臣结交。因此,对于明盛的示好,程怀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