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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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城-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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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面对这位让他又敬又畏的女子,他还是开口说道:“林姑娘,可否应下长清一个请求?”
  林月城紧盯着他的眼,等着他说下去。
  得到默许,苏徵自然高兴,感激一笑:“若林姑娘信任长清的为人,还请姑娘能通融一下,准长清自行了断。”
  林月城连忙道:“在查清林家父母死亡的真相前,你都不能死!你想维护那个人,还得看我同意不同意!”
  苏徵无奈一笑,张了张口,才垂头道:“如此,长清会努力让自己活下去,等着林姑娘查清真相的那一天。”
  听着这些话,林月城似有不忍,正待说些什么,却瞥见林博珏正急急地向这边奔来。林月城与其照了个面,见林博珏直直地盯着苏徵,唯恐他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耳边悄言了几句,林博珏似有不甘,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此时,林博珏看林月城面色不佳,心中已知端由,也不多问,只道:“大人回去后,可得好好养着身子。”
  从林博珏口中听闻这些话语,林月城略感惊诧,嫣然一笑:“林兄弟出此言,小女子怎敢不依?”
  林博珏面色有些尴尬,别过脸,道:“大人不必打趣小人。”
  林月城瘪瘪嘴,并不计较他这副冷心肠,低声问道:“令妹呢?”
  提起林博瑛,林博珏就来气:“家妹已死。”
  林月城一听,不知是真是假,急得拉住了林博珏的胳膊,还来不及张口问明详情,却是一旁的苏徵听闻这话,面容苍白了几分。盯着林博珏看了好一会儿,依旧不能从他的言语中辨别出真假,便信以为真。他又想起,之前与林博瑛说的只言片语,对林博珏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心中懊恼不已,别下林月城与林博珏两人,直奔城镇外的那片梅林而去。
  天地依旧一片苍茫,漫天白雪纷纷扬扬,覆盖了枝头吐露的芳香,满目雪白。
  远处,点点红梅映白雪。雪花纷扬中,轻舞的衣裙仿佛随时会消逝一般,随着这漫天小精灵消融在苍茫天地间。
  苏徵走进红梅深处,离得远一些,静静地看着那道在雪中轻舞的身影,心竟然温暖了许多。知道她还活着,他竟似寻到了活下去的动力,犹如一丝日光穿透云层,将那丝丝温暖直送达他的心田。
  茫茫雪花中,她回首,看见了梅下的人,因来不及收起舞姿,险些栽倒在雪地里。却是一旁的苏徵急急上前,托住了她的腰身,触摸到她冰冷的双手,心口微微发疼,看她冻得通红的脸颊,他捧起她的脸颊,叹了一口气:“长清怎值得你这般?”
  林博瑛垂下头,推开他的身子,扭身便要走,苏徵却截住她的手腕,拥她入怀:“博瑛……长清曾欺了你,有负痴心,如今醒悟,愿许卿半生,你可信得过我?”
  林博瑛只道:“迟了。”
  苏徵不解,低头瞅着她:“不愿?”
  林博瑛只是摇头,哽哽咽咽说不出话。苏徵察觉到异常,捉住她的手腕,搭上她的脉搏,惊得睁大了眼:“你……服了毒?”
  ?

☆、淮阴不醉(1)

?  林博瑛的毒却是在前来旧景山寻找苏徵的途中,途经淮阴,路遇一孤苦老妪,给人骗了善心,误饮了“淮阴不醉”。
  苏徵也是惯走江湖之人,对“淮阴不醉”也有所耳闻,起源却是坊间的一段奇谈。
  淮阴之地,商业繁荣,人流如织,昼夜不息。城廓之南,有一处酒窖,所藏之酒乃全国各地的名酒,酒窖门面威严气派,门前车马不息。这酒窖之主正是淮阴有名的大财主褚有味,本地人皆称“不醉先生”。何故?
  并非褚有味酒量极好饮酒不醉,却是褚有味自家酿造了一种酒,酒不醉人,伤情便醉,醉酒不醒,得褚家秘制的解酒药方能转醒,遂有名“淮阴不醉”。因此,这酒并不外售,逢亲朋好友索要,送出前,酒家自会千万叮嘱,轻易莫开坛,并立下字据,书:
  君家赠酒酬情,吾尊其意,轻易莫开坛,开坛后果自负,与君家无关!
  落款处双方署名,写下赠酒日期,按下手印,一式两份。
  却说褚有味自夫人暴病而亡后,整日哀思,形容消减,苦闷之下,唤幼女在旁:“莲儿,爹爹近来身子愈发不爽利,时常梦见你娘来寻我,想是与你娘相会之期不远。只是,你尚且年幼,爹爹心里放你不下。前几日已央人替你说媒,坊间有一小户人家的公子年纪与你相仿,序齿而论,长你两岁不到,对了生辰八字,愿结两姓之好……这酒窖便做了你的嫁奁,日后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少争口舌,做好本分之事。”
  褚有味一心惦记着女儿日后的归处,几夜不曾合眼,等夫家下了聘,结了亲,才算睡了个安稳觉。女儿归宁后的第二日,褚有味于自家后院饮下一坛“淮阴不醉”,无痛无苦地合了眼,留下一纸遗书:
  老父在堂,以“淮阴不醉”闻名州县,但酒不伤人情伤人。老父生前未传授我儿酿酒秘方,实乃老父用心良苦,我儿须明白!老父亡后,我儿切记杜绝父业,莫与人争气!切记切记!
  老父绝笔。
  褚芳莲年龄虽幼,心思却乖巧,对于亲爹爹临终前的安排并无一言。
  安葬了老父,在家守孝三年。
  与坊间杜家结亲时,褚芳莲不到十四,守孝三年,正值二八好年华,正式入住夫家。因褚有味生前便将酒窖转卖做了女儿嫁妆,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宅院,好比女儿的娘家,即使没有亲人在此,也是女儿一处落脚处。
  褚有味这般用心,褚芳莲不十分明白。但,等渐渐晓得人情/事理后,她才懂得亲爹爹的良苦用心。
  杜家只是一小户人家,承袭祖业,以作画为生,如今的家主杜晟年轻时更是闻名宫城的御用画师。后因一幅画得罪了王上跟前的红人,日渐不被王上喜欢。杜晟也是识时务的人,自动请求离职,纵情山水,后在家人的催逼下,回到淮阴娶了妻。杜晟平日里散漫惯了,不为生计发愁,即使娶了妻,依旧如往常一般散漫使钱;又因结识了本城一些公子哥儿,楚馆歌楼是家园。
  杜晟为人若非狂傲,又怎会遭人嫉恨,不得王上喜爱?
  且杜晟正值年轻气盛,又是曾轰动一时的才子画师,自是风流不羁,又因被父母逼婚,心里有诸多不满,自然不愿面对家中妻子。因他冷落了新婚妻子,留恋烟花柳巷,更不听父母劝说,气得其父心疾突发,一命呜呼。
  其父病故后,杜晟虽有悔改之心,却经不住外头朋友的盛情,依旧挥金如土;他更是为了馆中一女子败得家徒四壁,日子维艰,连一向健在的母亲也被气得卧病在床,见他屡教不改,也便撒手人寰了。
  街坊之间无不指责他不仁不孝,杜晟也觉得无颜再见人,整日里闷在家里,也不作画。妻子屡次劝他重操旧业,他只是不听,整日以酒度日。妻子见他不知悔改,自讨一份休书,回了自家。
  而妻子终究是顾念多年的夫妻之情,时常托人带些银两周济杜晟,杜晟误以为是羞辱,一概不受。他本就爱极了面子,想起昔日种种,自觉行事荒唐,也是有心悔过,再次拿起画笔,心境不同以往,画境多沉重苍凉。
  街坊邻里之间,见他真心悔过,也有心帮他。请他做了这坊间学堂里的一名小小画师,也渐渐挣得一份家产,赢得了村里人的尊敬。将一切安顿好之后,面对空荡荡的家,杜晟心中惆怅万分,想到被休的妻子,心中更是苦恼万分。
  如今,杜晟正值壮年,又挣得了一份好家产,上门说亲的自然不少,杜晟一概不应。
  某日,正逢杜晟无事,临街开张不久的布庄贺大娘登门造访,与他说了一桩亲事。杜晟无心去应,贺大娘瞧出端倪,只假意问道:“先生逢人说媒便推,难不成想断子绝孙?”
  杜晟一听这话,气红了脸:“好好的这般咒我,岂有此理!”
  贺大娘不以为然,笑吟吟地道:“先生何必动怒?你若是信得过大娘,娶了我家的侄女,你也不吃亏。更何况,你是再娶,她是再嫁,谁也不吃亏。”
  见她又扯到这个话题,杜晟有些不耐,直接下了逐客令。
  贺大娘脸色难看,也有几分怒气:“杜晟,你若是真有悔改之心,敢再娶端敏过门么?”
  杜晟并不理会,请贺大娘出了门,等回到里屋坐下,突生疑惑,忙追出门,喊道:“大娘,留步!”
  贺大娘从他那儿讨了个没趣,自然没好脸色看他,并不理会他,穿街而过了。杜晟无奈,只得追上前,将其扯到一处僻静的巷子前,赔了礼,一本正经地问道:“敢问大娘侄女姓甚名谁?”
  贺大娘斜着眼道:“怎么?如今可是开窍了?”
  杜晟只是笑:“烦请大娘相告。”
  贺大娘觑他脸色,心里似有些明了,笑道:“可不是被先生弃了的贺家女儿么?”
  听说是贺家女儿,杜晟心中的疑问已解开,连忙向面前的人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这门亲事全赖大娘作伐,日后必有报答!”
  贺大娘等着就是杜晟这句话,二话不说便揽下了这桩事。
  要说那贺家女儿贺端敏本就指望杜晟能洗心革面,当初气得自讨休书,也是想借此唤醒他,后来多次赠金相助并非施舍之心,实乃不忍他受苦,不想被他误解,反倒激发他上进。这也是“有意栽花花不放,无意插柳柳成荫”了。
  自杜晟洗心革面后,贺端敏也有心盼着那人能顾念昔日的夫妻情意,听闻他拒绝多门亲事,不愿再娶亲,心里便冷了几分。家里人也催促着她再嫁,她只是不应,搁下一句话:
  “若非杜晟来娶,端敏终身不嫁!”
  家人知她心坚,没奈何,只好托贺大娘去杜晟那儿试一试。如今杜晟既然愿意再娶,家人也赶紧张罗着亲事,只叮嘱她:
  “若是那杜晟再次负了你,你也不要怨谁,只能认命!”
  自此,杜晟与贺端敏这段姻缘终归圆满。
  杜晟与贺端敏的这段曲折姻缘,在街坊邻里间流传已久,褚芳莲自然有所耳闻,却不十分看好这段姻缘。说到底,是觉得那女子太傻,竟然为了那样的负心男子立誓不他嫁!
  自然,她的这些小心思也只能藏在心里。那两人是她如今的公婆,她这无依无靠的人得罪不起,听爹爹的话,好好孝敬公婆就是。
  褚芳莲本就是乖巧伶俐的姑娘,初入杜家,公婆十分欢喜,又因她年幼父母双亡,心里也疼惜万分,就当自家女儿一样看待。日子久了,贺端敏见这对小夫妻不似别人家夫妻那般亲近,心里有几分疑惑,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小夫妻的关系依旧如此。贺端敏实在看不下去,将两人唤到跟前苦口婆心地劝了一阵,又微恼微怒地说了杜建章的不是,这才甘心。
  杜建章为人实诚,堂上说一便是一,口里不敢有半句言辞,被家母当着新妇的面训斥了一顿,便开始寻思着自己的不是了。而褚芳莲是极有心思的,明知婆婆是有意护着她,也不点破,却是在旁瞧着戏。
  却说杜建章是真冤,自褚芳莲守完丧真正进了杜家的门,这家中似乎不再有他的地位,连父母也尽向着新妇了。杜建章也不怨恨,反而为此高兴,对于褚芳莲的话也不敢违逆,她说不让他同睡一间屋子,他便乖乖搬出了新房,只在间壁住下了。
  日间,用过午饭,褚芳莲见杜建章如往常一样直接去了西厢画室,便悄悄寻了过去,从半开的窗中窥见那人只是立在一块空白的画板前出神,心里有些好奇,抬手敲了敲窗棂。杜建章见是她,眼中划过一丝喜悦的微光,缓缓来到窗前,隔着窗子问着她:“你怎么来了?”
  褚芳莲瞅他一眼,低头道:“前日,婆婆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杜建章笑道:“没事。”
  一时间,褚芳莲再也找不到话题,良久才叹了一声:“唉,那个时候你怎么不为自己辩解呢?我与你之间,也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呢。”
  杜建章只是隔窗看着她,并不言语,又见她踟蹰在窗下,便出了屋子,同她一同立在窗下,抬头笑看晴空白云。
  “今日,你便搬回房里住吧。”
  搁下这句话,褚芳莲便提起裙角跑远了,只剩下一脸错愕的杜建章,呆呆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
  晚间,杜建章果见新房间壁的被单床褥被人收拾了去,当下只得去新房里寻褚芳莲,只为向她讨回床单被褥。褚芳莲本是欢欢喜喜地将来人迎进了门,知道他的来意后,她哭笑不得,却是不再理睬他。杜建章急红了脸,一再地向她讨要被单床褥,褚芳莲见他如此坚持,只得搬出他的被单床褥,硬生生地塞进他的怀里,却是红了眼:“你不愿与我一同住,当初便不要应下这门亲事,不要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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