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素素，你不要怪我啊……”
他说：“素素，我不想看着孩子们跟我一样……”
他说：“素素，风儿都不叫我去你那里了，还好你出来见我……”
……
他已然彻底的醉了，就那么盘腿坐在地上，偶尔脸上带着几分少年人才有的青涩笑意，偶尔又充满了浓浓的压抑，到了后来，他只是看着她的身影轻轻地呢喃，说着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语。
夜风清冉无语，树下的江小湖看着对面的那个老男人，清清楚楚地将他最后一句话听在耳朵里。
他说：“素素，晴儿把他也牵扯出来了，也是，小小那个孩子……终究是受了太多的苦，她们两个，现在……一定更恨我了……
其实，那一日看着那孩子跟云儿自相残杀，我真的是痛彻心扉……我比任何人……都想要疼爱小小啊……
看着那些人就在门口伤害她的时候，我真想……真想冲出去，将那些人全部都剁成肉泥！混蛋，王八蛋……竟然敢欺负我江家的女儿！”
看着那个说了心事之后陷入了酣睡之中的男人，江小湖握着酒壶的手微微有些僵硬，她似乎……隐约触摸到了什么吗？
江万山最后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他“痛彻心扉”？什么叫做他“真想冲出去”？什么又叫做“我比任何人都想要疼爱小小”？
这是在开玩笑吗？这个恨不得掐死了她江小湖的人，竟然口口声声地在说着这样可笑的话！
江小湖的脑子里蒙蒙的，总是清醒无比的她，竟然被弄得茫然无知了起来。
对了，他是把她当做了那个“素素”，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因为水素素的忌日就在眼前，不用说，他把她当成了亡妻，所以才会说这么多颠三倒四的东西出来，所以才要编排这么多怪异的谎话……
呵，这个解释，连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嗖。
身后的气流一阵紧缩，一个人影倏地出现。江小湖没有转头，只是随手将手中的酒壶往后面一扔：“你来晚了。”
“呵呵，今日出了些纰漏。”儒雅的声音带着些歉意，大半夜的，他一身白衣站在江小湖的身边，看起来倒像是黑白无常一样：“这后花园周围全部都是老爷的暗卫，我溜进来的时候，遇到了些小麻烦。”
江小湖没有去问那些小麻烦是什么，她的脑子现在有些乱，努力让自己撇开了这些想法之后，她才看向了白蛉。
白蛉有些讶然的看着身边的江小湖，他记得，她明明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但是近日看起来却高了不少，那样子似乎跟黑鳞差不多了。
再加上，她今日又穿着一件黑色的男式长袍，样子清瘦，单薄的身体拢在略显宽大的黑色衣袍下，竟然让人看不出男女来。
江小湖自然不会告诉他，她今日是穿着高跟鞋来的，为的自然是前几日答应改黑鳞的惊喜。
她正慢里斯条地从背后取出一个面具，扣在了脸上。
那是一张银白色的面具，看起来有些眼熟，空洞的两个眼眶下隐约有些黑色的阴影，一张大大的黑色巨嘴散漫的咧开，嘴角几乎要翘到腮帮子上……
嘶。怎么说呢？不晓得为什么，无论他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这玩意儿充满了邪恶和空洞，生生刷新了他对面具要么萌宠可爱，要么狂霸拽的三观。
“额，这不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那种奇怪面具吗？”白蛉愕然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在那里见过这东西了。
“恩，我叫它流行起来的。”江小湖瞥了他一眼，那裂开的大嘴笑得异常邪恶，让白蛉再一次恶寒了一下。
他有了几分明了，貌似前些日子，暗部让做了一些面具，绑架太子的时候用的看来就是这个了。呵呵，少主还是这么调皮。
他摇了摇头，扭头，好像刚刚看见江万山一样惊讶：“哎呀，这不是老爷么？怎么睡在这里。”
“你猜他是真的醉了，还是假装的？”江小湖并不拆穿他，只是用清冽的声音问了他一句。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沉稳，纯净而漠然，好似来自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少年人。
白蛉怔了怔，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他终于明白江小湖是要作甚了，想明白了这点，他眼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暖意，眼底也更多了几分认真。
原来，她前些日子说的给黑鳞一个惊喜，说的竟然是这个。
他再看着她，听着她说话的声音，还有这幅样子，做派，再配上面具，看起来竟然和平日在暗部的黑鳞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更多了几分邪气。
跟着她做事情久了，又是炸白家，又是血雾迷城的，他真的觉得很刺激，但是今天这一趟出行，却算是真正收服了他的心。
“原来少主不叫小黑来，是为了这个。”白蛉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满身邪气的少女，满眼的温和和纵容：“少主说他醉了，他便是醉了，少主说他是装的，他便是装的。”
第126章 高冷背后……
从白蛉被黑鳞撺掇着跟了江小湖以后，他一直都在关注着江小湖。
他听过黑鳞描述的那个计划，也为那个计划为之感动而狂热，可是他更看到了另一点。
如果她没有信任的人，那个计划再宏伟，也终究无法展开。可是今日，她让他看到了自己以后的路。
既然她肯将代言人的位置交给黑鳞，就足以说明，她是一个敢相信人的人。这样的人，值得他白蛉鞠躬尽瘁。
他相信，她所描绘的那个地下的王国，不光是她自己的，也是她建立起来给他们遮风挡雨的一个王国。
“不如，你踹他两脚试试？”江小湖就喜欢白蛉这股子上道的劲头，她用清冷的少年声音，说着搞怪的话，她背着手的样子很随意，就像是她要白蛉踢的不是江万山这个高手，而是一个球。
白蛉看了江小湖一眼，抿抿唇，微微一笑，却没有将这件事情当做一个笑话来看。
他从小就心智稳定，比其他三个小伙伴多了一颗玲珑心，做事也比任何人都要看的长远，也正是因为这样，虽然黑鳞在领头的四小邪中是功夫最高最诡异的，但是他却是几个人的头。
江小湖叫他来，除了黑鳞不方便出场外，另一个原因，恐怕就是因为他想事情是最齐全的。
所以，他很认真地迈步，抬脚，砰砰地朝着江万山的胸口，腰上各踹了两脚。
地上醉死的某人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月光下，一张霸气帅脸上剑眉微皱。
“看来是真的醉了。”白蛉儒雅地俯身，将江万山身上被他踹出来的脚印拍干净，有条不紊地消灭了罪证之后，他转头，很是平静理性地下了结论。
江小湖笑了，尽管一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笑意，但是当她把面上的面具推上去的那一刻，白蛉看到了这辈子让他最舒心，也是最难以忘怀的笑容。
“你很不错，我欣赏你无耻的风格。”她笑着冲他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墨宗’的人了。”
这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她不笑的时候，比地狱冥火还要阴冷，可是当她真心冲着你笑的时候，却是没有任何防备的，那样纯粹干净的笑容，几乎可以让任何一个在地狱里挣扎过的人，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怎么样也舍不得松手。
“少主英明。”白蛉笑了，不同于以往的儒雅，这一次笑起来的时候多了几分稚气，嘴角边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瞬间亮瞎眼了。
江小湖呵地就笑了，然后就看见白蛉像是受惊吓一样的倏地笔直了嘴角，然后有些僵硬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又是他一贯的儒雅微笑。
只是这以往看起来格外舒心的儒雅笑容，此刻怎么看，都多了几分僵硬和不自然。
江小湖几乎想要捂着肚子狂笑几声，她恶意地看着白蛉，只见他俊秀脸庞上那慢慢飘起了两朵红云。
她不禁嘿然而笑——难道，这就是他只浅笑淡然的真相？嚯嚯嚯，高冷背后的真相，果然都充满了各种玄幻。
“小姐，不好调戏小白的，别看他好像很老成很可靠的样子，其实特别害羞哒。”虽然逗起来确实挺好玩儿的。青魇笑眯眯地从树上跳了下来，显然已经看戏了好久了。
“闷骚么，我懂的。”江小湖嚯嚯嚯地闷笑了起来，笑容坏坏的。
白蛉摸了摸高挺的鼻梁，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是眼睛瞎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这人笑得那么干净，那么纯良，那么让人心动呢。
“少主，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他缓缓地笑了笑，很浅，很儒雅，可惜没有小酒窝。
江小湖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江万山，笑着将扣在脑门上的面具拉了下来，面具之下，是冰冷狂傲的少年宗主，再不是那个看起来完全不靠谱的江家庶女。
三个人就像是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去的时候也依旧那样没有踪迹。
唯独清风吹散了淡淡的葡萄香，混合着洒落在地上的梨花白，一切都让静谧之中多了几分施施然。
“果然又在这里喝醉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人叹息着走了过来，一伸手将地上的人捞了起来，摇了摇头，却是赵青玉。
“喝多了。”江万山揉了揉额头，低低的哼了一声，迷蒙地看了那空落落的大树之下一眼，被赵青玉拎走了。
“我刚刚好像看见素素了……”他低低地哼了一声，眼睛有些胀痛。
“哦，肯定是你看错了。”赵青玉不咸不淡地回他。
“可是好真啊，我还看见她对我笑……”他迷蒙地打了一个酒嗝，满脸的颓废之气。
“呵呵，那更说明你看错了。”赵青玉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只手搀着他的胳膊，就像是拎着一片羽毛一样轻松：“要真是她，你一定被揍成猪头了。”
……
夜色下，三抹黑影快速地在街道间穿梭着，避开了那些来来往往的守卫，动作灵敏而矫健，就像是灵猫一样，悄无声息。
三个人无声息地停在了帝都最高的建筑面前，皆是一身黑色的大斗篷，宽大的帽子遮住了脸，只能感觉到三人身上都带着几分森然邪气，除此之外，再看不到任何信息。
“笃笃……笃笃……笃笃……”左边的一人迈步上前，轻轻地叩响了白帝楼的后门，少顷，只听里面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已经打烊了。”
“我们订好了酒席的，说好了半夜来取，三桌里面只要两桌。”那人低声说道，门内沉寂了一下，之后，门慢悠悠地开了一条缝，刚好够三人鱼贯而入。
门内站的可不是什么老头子，而是一个美人儿。
只见这美人儿一身红衣，瓜子脸，杏眸，翘鼻，樱唇，身材饱满，浑身充满了妖冶的味道。
她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但是那眼神却更像是三十多岁的，浑身的雍容气质又像是五十岁的贵妇人才有的，只不过这雍容之后又带着几分妩媚，笑起来的时候那一双狐狸眼里带着魅惑，却并非故意，而是天生的媚眼如丝。
明明是一个人，身上却偏偏竟然有这么多自相矛盾的气质，也算是格外让人瞩目了。
“呵呵，怎么是你们三个来的，那小丫头呢？”女人掩嘴轻笑，一双灵动的眼睛越发的灵闪。显然，没有等来江小湖，她觉得格外的惊讶，甚至，还有几分失落……
第127章 玩命的忽……
眼见来的人里面并没有江小湖，这妖娆女人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
“那小丫头没来吗？”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虽然是冲着三个人问大，但是却看着中间的那个，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三人是以中间的为主的。
“你叫谁小丫头？”中间那黑衣少年冷冷地问道，随手将身上的斗篷摘下扔在了桌子上，一张神色空洞的面具，在烛光下显得阴森可怕。
“你是……丫头身边的那个黑衣小子吧？”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笑着说道，嘴角边带着浅浅的笑：“怎么？和我们见面，那丫头也不亲自来么？是看不上我们呢，还是害怕被我们给吃了？呵呵呵……”
这一行人，自然便是江小湖，白蛉，还有青魇了。被女人错认的是江小湖，她嘴里的那个黑小子，说的当然是黑鳞了。
江小湖目光不动，依旧是冷冷的，嘴角却微微扯了起来。这些人，果然一直都在注视着她呢，若非如此，怎么会连黑鳞的存在都能查得清楚？
“她的事情，我都可以替她做主。”江小湖淡淡的说道，将女人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惊讶看在眼中，她只当做没有看见，冷淡地道：“谈正事吧，你是这里的主事人么？”
江小湖身后，白蛉心中猛然一动，江小湖那句“我都可以替她做主”，让他重新认识了江小湖对黑鳞的信任，而且往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