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地逛了一阵,途径一个稍显阴森的小院,我耐不住好奇心朝里面张望了起来。
“那边娘娘还是不要过去为妙。”望了没一会,婉儿便小心地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正悻悻地想要离去,忽然看到一个大概十五六的女孩追着一件被风吹起的纱衣从院内跑了出来。发现了我跟婉儿的存在女孩微愣了片刻,接着目光便一瞬不瞬地停在了我的身上,连捡衣服都忘了。
那件被风吹起的纱衣不偏不倚正飘飘荡荡地落在了我的脚下,我顺手捡起纱衣,走过去递给了女孩。女孩似乎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缓地接过了纱衣。
一直到我在婉儿的提醒下离开,那个女孩依然站在原地不动,我回头仔细地一看,惊奇地发现那女孩的眼睛竟跟秦茵有几分相似。
“她其实也挺可怜的,堂堂大夏国金枝玉叶的郡主沦落为浣衣所浆洗的小宫女。”见我一直不停地回头望那个女孩,婉儿幽幽地叹了一声。
听了婉儿解释,我才知道那女孩竟是大夏国皇帝唯一的弟弟福王的女儿秦苗。国破后被掳入槐京成为宫中太妃的侍女,后来也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错被打发去了浣衣所。难怪她刚刚一瞬不瞬地望着我,原来她竟是秦茵的堂妹。
跟婉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眼前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小院。除了突兀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词能够用以形容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小院时的印象。大概就跟金庸小说里有人在完颜洪烈的王府里看到包惜弱在牛家村的那间破屋差不多。
我不是说这个小院破旧,就算再破旧只要整体风格一致怎样都不会让人有突兀的感觉。问题是,这小院太先锋了些,泪,除了突兀外我终于想到了第二个可以用以形容这个小院的词。
小院门前的树上扎满了一只只竹制彩辐的风车,远远望去那些五颜六色的风车仿佛从树上长出来一般,微风过处,风车随风飞转,空气中是一阵阵细细的沙沙声,犹如身处一片沸腾的竹海。
“娘娘,我们走吧!”不知道为什么,婉儿脸上忽然露出焦急的神色,竟然拉起我的手试图将我从小院的门口拉开,对于一直循规蹈矩的婉儿来说这样僭越的举动实属难得。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坐坐?”
风车转动的沙沙声中蓦地响起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沉沉的,带着淡淡的磁性,性感又魅惑。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那棵风车树下正坐着一个白衣男子,男子手中捏着一把剪刀,面前是一个未完成的风车,这男子显然正是这个小院的主人。
“奴婢参见风公子。”婉儿在我身后盈盈一拜。
“你先回去吧,我想跟你家主人好好聊聊。”男子放下手中的剪刀朝婉儿挥了挥手。
婉儿犹豫了片刻,最后终于还是毫不留情地弃我而去了……
我想追随她而去,却被风车男一把拉住。
我挣开他的手,对他怒目而视:“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他转过身来望着我,嘴角盈盈含笑。
这么大冷的天他竟然半敞着衣襟,露出一大片小麦色的肌肤,锁骨的形状姣好,左胸甚至有一点嫣红若隐若现。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我慌忙红着脸将视线移往别处。
传说中的男宠吗……果然不是一般的魅惑。
“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争郭天奇!”为了防止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我首先表明了立场。
“敢直呼那个混蛋的名讳,果然是你!久仰久仰!”他闻言忽然眯起眼睛望我,一双桃花眼里霎时光芒熠熠。
那个混蛋啊……这个称呼还真是令人YY无限。
大约是我猥琐的目光看的他有些不自在,他慌忙解释了起来:“我让你进来是想请你代为转告他,就说是时候该履行他给我的承诺了。”
“不好意思,我跟他正在冷战,这种话还是你自己跟他去说吧。”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卷入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件之中。
“这个忙你如果不帮,那么明天你将在听风阁见到我的尸体。”他抓起石桌上那把用以做风车的剪刀便往手腕上狠狠一刺,嫣红的鲜血顺着伤口蜿蜒而下,最后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恍如一朵朵绽开的梅花。
然而,那伤口的主人嘴角却依旧挂着一抹魅惑的笑,仿佛手上的那一片嫣红不过是他随手打翻的一瓶番茄酱。
要挟?
我冷笑着扫他一眼:“你死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没看到吗?你刚刚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可不止一个人,除非你想办法把他们的嘴都封住,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死后宫里的传言会变成怎样。”说到死字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慵懒而魅惑,没有半点恐惧或是颓丧。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见到他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他忽然一声苦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无尽惆怅与落寞。
我一边YY着他刚刚这句话里可能包含的意义,一边摇了摇头:“多嘴的女人往往会死的很早,我可不想引火上身。”
“我保证我要你传的话绝对不会对你有半点损害。”他脸上落寞的神色似乎又浓了几分,“而且,你自己也应该知道,无论你做了什么,就算你真的把刀子驾到了他的脖子上,他也未必下得了狠心伤你一根寒毛。”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我不由对他的身份多了几分狐疑,就算是为了弄清楚他的身份,我也应该跑去见郭天奇一面。
“陛下正在洗澡,娘娘尽管进去便是。”
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跑去找郭天奇,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我一时无比沮丧,犹豫了半天最后终于还是跨入了那扇大门,然而,甫一跨入大门脑海中猛地闪现出那天晚上让人脸红心跳的那一幕,我慌忙转身就要逃出去。
然而,重重地拉了几次门,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喂,开门!开门!”
有没有搞错,竟然有人从外面锁上了门……
“人进去了吗?”
“嘿嘿嘿……”
我靠!被暗算了!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我正用力地拍着门,里面却忽然响起了郭天奇那熟悉但却依旧冰冷的声音。
“我来是因为听风阁的那位自虐狂以死相挟要我转告你,是时候该履行你给他的承诺了。”我隔着重重的帷幄跟弥漫的水汽朝浴池的方向大吼。
浴池的方向传来一声叹息:“也罢,反正云漠国那边的动乱已经平息,既然他想走那就让他走吧。”
“你给我过来!”叹息过后,他那厢忽然传来一声蕴着怒气的大吼。
傻子才会傻乎乎过去,我不声不响地抱着膝盖靠着门坐了下来。除了水汽多了些,坐在这里其实还挺舒服的,温暖舒适。我于是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睡得正香间,忽然感觉身体一轻,接着便是一阵失重,而后温暖的热水便将我整个人吞没了下去。
等到我意识到自己刚刚被人丢入浴池之时池水已经漫过了我的头顶,温热的池水开始疯狂地涌入我的口鼻。虽然明知道浴池很浅,只要站起来就能没事,但我拼命挣扎了一阵却无论怎样都无法站起身来,窒息的感觉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模糊糊。
正当我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成为溺死于这个浴池的第一人之时,一双手抓着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从水里拎了出来。
“噗——”
“咳咳——”
一离开水面,我便条件反射地开始排除体内的积水,然后,将我从水里提出来那人被我面对着面给喷了一头一脸。
“秦茵!”
面前之人狂吼一声,粗暴地将我往岸上一丢。
我揉了揉摔疼的身体用充满了怨愤的目光朝浴池中瞪了一眼,然后目光便犹如被冰封一般硬邦邦冻住了。
太,太震撼了……
一 丝不挂。
“秦茵,你到底在玩什么?”某人忽然一丝不 挂地从水里爬了上来,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我慌忙捂住了眼睛。要长针眼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秦茵,你会不会相信?”如果在平时,我想我一定会再三斟酌吼出这句话可能的后果,可是现在,面前这人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什么都不做那可就真的要被吃干抹净了。
小心地张开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确定他眼中已有了一丝犹豫,我咬了咬牙,接着道:“你别告诉我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人的样貌可以一模一样,但有些东西却是怎样都改变不了的,比如说气质,比如说眼神。你的秦茵真的是像我这样的吗?”
面前那双眼睛里的犹豫越来越浓,最后他一咬牙,一把扯开了我身上的衣服,将脑袋埋入我的颈项疯狂地啃咬起来,像上次那样酥酥麻麻的感觉再度传来,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往头顶汇聚,身体僵硬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成两截。
“你真的想要我这个赝品也没办法,但赝品也有赝品的原则。皇后可以不管,但我没有办法跟那么多男人共侍一夫。”
正当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他的眼神却忽然一冷,眼中的狂热迅速如潮水般退去,最后他阴沉着脸披衣而起,闷声不响地穿好衣服,吱呀一声打开门,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我长舒一口气,接着却是欲哭无泪。这浴池边除了他那套换下来的脏衣服竟然再没有任何一件可以换的干净衣服。刚刚被丢上来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被池水打湿的衣服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温度,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被门口灌入的冷风一吹,立刻冷得令人牙齿只打颤。
冻死了……
我只好咬紧牙关,抱着肩膀在浴池边缩成一团,祈祷着婉儿快点找过来。
该死的断袖男,不对,应该说该死的双性恋!
第20章 第二十章 所谓弃若敝履
那天当婉儿找到我,然后再拿着衣服来救我时,我已经硬邦邦冻成了一根冰棍,如果有人过来咬一口,一定嘎嘣嘎嘣脆响。
拜浴池边的受的那次凉所赐,当天晚上我便迷迷糊糊地发起了高烧,按照身体的灼热程度判断,温度应该将近四十度。虽然半夜把人叫起来有些不忍心,但鉴于连续四十度高烧容易烧坏脑袋,我只得叫醒了婉儿让她拿冷毛巾替我降温。
然而婉儿却没有按照我的要求打水替我降温,直接推开门,夺门而出。
我只得倒了口冰凉的茶水润了润干渴到仿佛在燃烧的嗓子,重新躺回了床上。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晴好宫的大门终于再度被打开,我转头望了望,进来的除了婉儿还有个提着药箱的中年美妇。中年美妇满面忧色,一见到我便快步朝我奔了过来,她伸出右手似乎想要替我把脉,右手悬到我的手腕上方却忽然一顿,伸手放到怀里暖了暖,她这才将手指按在我的腕上闭上了眼睛。
把完脉,她唰唰地写下一张药方,递给婉儿:“去太医院,把药熬好了端过来。”
婉儿接过药方狂奔而出,中年美妇忽然抓紧了我的手,眼泪就那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公主,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当下大骇。
“谁是公主?”
中年美妇闻言一愣,接着苦笑着摇了摇头,再没说多余的话。
那之后没几天,皇帝陛下要遣散男宠的消息便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没过多久,所有的男宠便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全部卷了铺盖走了人。
按照我的猜测,郭天奇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是因为那天那个风车男让我传的那句话。然而,外面的传言却是大夏国皇太孙宠冠后宫,皇帝为他尽逐男宠。我知道之后相当之无语,果然,在面对自己不熟悉的神秘部门时,广大群众总是习惯于发挥想象力把简单的事情往比较YY的方向去想。
虽然遣散了男宠,郭天奇却依然对我不理不睬,仿佛已经彻底忘记了我的存在。倒是皇后曾经厚道地过来看过我一次,除了皇后外,最常出现在晴好宫的便是那天晚上出现的那位中年美妇了。原来她就是一直跟安和公主交好的魏国夫人,现在在宫中担着女医的职务,一般皇室内眷有些头疼脑热基本都找她解决。
“公主跟阿红吵架了吗?”某天,魏国夫人趁着婉儿不在的时候神色诡秘地问了我一句。
我问过婉儿关于她的事情,知道她从大夏还未南渡之时开始便已是这宫中的女医,她知道秦茵的身份并不奇怪,不过这一声阿红实在难解。想起当初我就是因为安和公主那一声阿红才将郭天奇错认成司马宏,因此忍不住问道:“阿红是谁?”
“果然是吵架了。公主忘了吗?阿红是公主替陛下取的小名,因为陛下小时候在宫里当质子的时候最喜欢穿红衣。”魏国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微笑着牵起了嘴角,“不过自从公主跟说他说过公主喜欢看他穿黑衣的样子之后,他似乎就再没穿过红衣了。”
难怪在公主府中时我说他喜欢穿黑衣他会突然生气,原来秦茵就是始作俑者啊,如果真的是从秦茵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倒还真有几分嘲弄的意味。
质子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