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的男子犹然不觉,视线专著地盯着手中的书,阳光透过车窗撒在他身上,他专著的侧脸在她眼前显得那样温和那样好看。害她一时间竟有些恍了神……啊啊啊!她在干吗!
使劲咳了几声,终于引得裴映风抬起脸来,月牙儿般的眼微微弯起,温温的声还带着些许迷糊,'到了?'
完了!不出所料地,她又听见自己的心猛跳了下!
'下来了,下来了!前面没路,马车进不去了!' 她有些懊恼地叫嚷道,真不甘心啊,自己竟然和车里那个女人一样变成色女了!
殷沁雪一溜烟地跑下马车,仍是不敢正眼看她。大漠也懒得理她,只默默站在车边,看那男子慢慢地慢慢地挪到门边,再慢慢地慢慢地迈脚下来——
'是不是要我去扶你啊!'
裴映风诧异地抬眼看她——嘟着嘴是在生气?气他动作慢吗?
'不用了,谢谢。' 明知她是气话,他仍是有礼貌地答道。
哼!她索性转过头不理他。气啊气啊,她怎么能不气!气他动作总是这么慢!乌龟都比他快!更气他明明这么慢,自己竟然还觉得很优雅!她肯定疯了!去他的该死的优雅!
'漠姑娘,这是阵法吗?'裴映风凑近她,低声问道。虽然对阵法一窍不通,但练武人的直觉他还是有的。面前这树林给人感觉阴森森的,着实不对劲。
她看他一眼,点点头。眉头却跟着蹙起,眼前这根本不是什么九宫阵,只不过是普通的天干五行阵而已。传说中的天毒九宫阵,到底在哪里?
九宫阵
'你们跟着我,一定要跟紧了!'走了一段,殷沁雪仍不放心地回过头来叮嘱他们。
'我说殷姑娘,其实你心里想说的是呢,你的裴大哥一定要跟紧了,至于我这个碍眼的人,实在是有多远就滚多远,最好是干脆陷在阵里,一辈子都出不去才好呢!''你,你胡说!我,我才没那么想……'紫衣少女急着辩解,连说话都结巴了!这个讨厌的白粉婆,为什么老是在裴公子面前诋毁自己!
啊啊啊!瞧!被她说中心事了吧!恼羞成怒了吧!哼!
'漠姑娘,你昨晚不是说想跟我聊聊有关你的……呃,苦难线的事吗?在下现在觉得很感兴趣。' 这女人,片刻都不得安生,他真怕她再逗那殷沁雪,对方会丢下他们自己跑掉!
'不要。' 大漠毫不犹豫地拒绝。干吗,他想听她就得讲啊,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闷闷地转过头,却正见裴映风伸手抓起她垂下的腰带——'喂!你干吗!'虽然她好象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喜欢他,但他要是想乱来,她也不会对他客气的!
他微微一笑,把她的腰带小心握在手中,看向她道,'殷姑娘说这阵凶险异常,稍不留神就会跟丢,我这样牵着你,就不会走失了。或者,你更愿意牵着我的?'阳光下,大漠又一次望着他的笑脸闪了神,过了好半晌,才愣愣道,'不用,就这样好了。'话一出口,她差点咬掉自己舌头!有没有搞错!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不是应该肆意嘲笑他一番然后得意洋洋地鄙视他说:什么凶险异常!在我大漠眼中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甚至在以后的很长一段路都没再说话。只是任他牵着她,时不时拿眼偷觑他温柔的侧脸,脑中忽然就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落日会不爱他呢?
三人沉默地走了很久,眼中的景象慢慢就开阔起来,树林在身后散去,蓝天白云,青草平原渐渐呈现在眼前。微微的风抚面,带来很清新的气息。
裴映风惊讶道,'这里就是药王谷?' 遍野见到好多只在医书上看过的罕见药草。
殷沁雪点点头,欢快道,'再往前走一点就到我家了!'他们竟然这么容易就入谷了?!大漠心道,想不到这药王谷原来另有入口,之前的人若知道便不会枉送性命了!
'那里就是我家了!' 殷沁雪指着远远一处小草屋叫道,'我没骗你们吧?'传说中的药王是不是就住在这里?!大漠闻言不禁面露喜色,径自向前走去。
'哎——' 殷沁雪忙伸手拦住她,'你现在看也看到了!可以走了吧?'走?大漠好笑地看她一眼,她这么辛苦找到这里怎么会走!这女娃儿想必是从小在谷中长大,心思单纯得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我跟你说,你快走!被我爷爷看见就不好了!他不准我带生人进谷的!他会骂——'大漠伸手点住她的喋喋不休,不再理她,转头对裴映风道,'走吧!'裴映风点头,对殷沁雪歉意一揖,'殷姑娘,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对不起了。你放心,两个时辰之后穴道会自行解开的。''别罗嗦了!快走吧!'大漠挥手不耐道。
裴映风没有应答,只是忽然睁大了眼看着她的后面,神色颇为惊讶。
'干吗?' 大漠也纳闷地转过头去,立刻吓得跳了起来!赫!这谁啊!不声不响地就杵在她后面!
凝神看这人,两鬓斑白,面容削瘦,面上表情虽称不上发怒,但也绝对不算高兴了!
明明靠近了他们两人却一点都没被察觉,大漠和裴映风迅速对视一眼,对于来人的身份都心中有数了。
裴映风在一瞬间做出一个动作——挡到了大漠前面,大漠的动作却比他还快,她竟然在一瞬间做了两个动作!——解开殷沁雪的穴道并且亲切地搂着她的腰。
'呵呵,雪妹,姐姐刚才跟你闹着玩儿的呢!这位英姿飒爽亲切可人的大叔是不是就是你常常跟我们提起的令尊大人?'殷沁雪完全没从她突然反常的举动中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愣愣道,'这是我爷爷。''啊?!!爷爷?!!天哪!!' 高分贝的尖叫声直冲耳膜,裴映风皱皱眉,发现大漠已经三两下窜到了那尊神像前,'天哪!这么年轻怎么会是爷爷!实在是难以置信!完全看不出来啊!爷爷,为什么您一点都不显老呢?' 她嘴中已经亲热地自动把“爷爷”盗过来使用,满脸的笑容更是堆得快掉下来。
恭维话人人爱听,只见“爷爷”的脸狠狠抽搐了下,似乎要开口说话了。他慢慢地张开了嘴——'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啊?爷爷!你怎么了!天啊!到底怎么回事!爷爷你不要吓我啊!' 罪魁祸首犹不自觉,还拼命地在“爷爷”耳边尖叫。
裴映风发誓,他绝对看到了“爷爷”的脸一下子变得比草地还绿。
想到这里不禁莞尔,看来不仅是他,就连传说中的药王老人家碰到大漠的“白粉功”跟“毒舌功”也只有投降的份啊。
折腾了老半天,四人终于得以安安生生地坐在草屋里,“好好”谈一谈。
'爷爷!——耶?您坐得那么远干吗?''停!你坐那儿就好!'妈啊,可千万别再靠过来了!他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两三年呢!刚才咳得就差点没散了架了!
裴映风暗暗好笑,率先开口道,'殷老前辈,我们这次实在是打扰了!事出有因,还望您老人家见谅。'殷药王闻言很不高兴地扫了他一眼,'请问我很老吗?!' 真是的,一口一个“老”字,刚刚人家这小姑娘还夸他年轻呢!
裴映风不禁一愣,这……这好象不是他话的重点吧?
'不老不老!您可是一点都不老!您不仅不老而且还英俊潇洒洒脱迷人人见人爱,爱……爱死人了!'殷药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好个漠丫头,嘴甜得跟抹了蜜饯似的!行了,你也别再拍爷爷马屁了,你就老实说,到药王谷来到底想干吗?''爷爷真聪明!其实我们这次来药王谷,是为了“回阳丹”。' 大漠也直接说出心中所求。
殷药王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沉思了会儿叹口气道,'丫头,其实我跟你还算蛮投缘的,不是爷爷小气不给,而是这“回阳丹”……唉,实在是给不得啊。''爷爷的意思是,这“回阳丹”真是存在的?!' 只要存在就好!“给不得”的话到时候她哪怕用偷的用骗的用抢的也要拿到手!
'说是“回阳”也未免过了,不过只要是一息尚寸的人,总能保他回生就是。''那太好了!爷爷,恕漠丫头冒昧,请问您为什么给不得呢?'殷药王专注看她半晌,缓缓道,'丫头,你可懂五行数术?'大漠点点头,'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我都略通一二。''你也不必谦虚了。爷爷不是睁眼瞎子,你天资聪慧,想必所学必深。不知你对命理之说有何看法?'见他神色认真,大漠也难得神色认真地答道,'命理一说,从来是真人得真道,迷人得迷道,上人得上道,中人得中道,下人得下道。大漠不敢妄加评论,只敢说说自己的有心人之道。命理于我,从来只是手段而已,我的命,从不由天。'殷药王闻言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丫头,你可信逆天而行必遭天谴?''我只信,人定胜天。''好,好一句人定胜天!' 殷药王放声大笑,'丫头,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胜天了!你听好了,“回阳丹”是先祖所研制,先祖不仅精通药理,也精通命理之说。他觉得这种药太过强求生死,害怕违背天命遭到天谴,所以严令子孙后代使用此药。''既然不用又为何要研制出来?治病救人天经地义,生为大夫可治而不治才该遭天谴!''说得好!丫头,老夫没看错,你果然极有慧根!想我先祖,一生钻研命理之说,却反被其困,若他有你一半的慧根,也不会落到最后自毁道行,困死阵中的下场。''困死阵中?!''是。我先祖以身炼阵,结果自己却走不出阵来,被活活困死。''爷爷所说莫非就是天毒九宫阵?!''是。先祖在谷口布下此阵,“回阳丹”的药方便藏于阵中。所以说要得药必先破阵。先祖以为能破阵之人必是与药有缘之人,自然能得药。''难道药方连爷爷你都没有?!''药方仅有一份,存于阵中。' 殷药王看着她,神色凝重道,'从创阵以来,入阵的人,都是有去无还。包括我先祖,包括几世的布阵高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来。'
六宫坤
夜风微凉,抚过脸颊的,带着干干的草香的味道。耳边是小河潺潺的流水声,偶尔还有水花溅上身,也是沁凉沁凉的。河中一弯月,天上一弯月,一样的清澈,一样的皎洁。她静静地躺在草地上,仰望夜空,天幕一望无际,草原一望无际,连心,都跟着开阔起来。
身后飘来熟悉的味道,淡淡的药草香。她笑笑道,'本来师傅是想让孤烟学星象数术的,她却死都不肯,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人安静在她身边坐下,'为何?'
'她说,如果学会了星象数术,以后那些美景在她眼中就再也不会是美景,而是一群空洞的资料,所以她怎么都不肯学。'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轻声笑起来,'很傻,是吧?'
他没有笑,却是若有所思道,'在你眼中,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深蓝色的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弯弯的银白色的月牙儿,还有——' 她没再说下去,顿了一会儿,轻声道,'其实她比我聪明得多,是不是?'
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了半晌道,'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是啊!生死与共,不弃不离。'本该无比慎重的誓言就那样轻飘飘地由她嘴里说出来,甚至带着些许玩笑的口吻。他却相信,是真的。
'真让人羡慕。比我好呢,我从小都是一个人,没有什么朋友。'
她闻言偏过头,盯了他很久,忽然吃吃笑了起来。
'笑什么?'
'第一次发现原来裴大少也有这么落寞的表情啊,还以为你就该像座神一样,永远矗立在那边供人瞻仰,给人希望呢!'
'是吗?' 他也忍不住笑了,原来她都是这么看他的啊。
'这样看来我比你幸运很多哎!除了孤烟她们,我还有师傅,还有寒师兄,还有小大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一直低垂的眉也因为想到亲人们而飞扬起来。
'真好。' 他淡淡一笑,忽然觉得很喜欢看她神采奕奕的样子。那种快乐,好象会感染人。
'羡慕啊?' 她伸手拍拍他背后的草地,冲他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啊!朋友!我把身边这块地借给你躺了!'
'那我先谢谢喽!' 他会心一笑,真的顺着她的意思躺了下去。
头顶一片深蓝色的夜空,星星闪烁灿若宝石,月色柔和得催人入眠……一双温热的小手慢慢爬上他的眼睛,耳边是她安静的声,'嘘,你听——'
'听,风轻轻吹过草地的声音,小河潺潺的流水声,小虫歌唱的声音,低徊婉转。听,是不是能听见月光洒落,轻柔,清澈,皎洁……'
他仿佛陷入耳边那声为自己编织的梦境里了,眼前一点点明亮起来,睁眼的瞬间,简直有些恍惚了,一时竟分不清头顶上方那究竟是人还是月光下的仙子……
'呵呵,看傻了哦?怎么样,我是不是比落日漂亮啊!' 仙子俏皮地眨眨眼道。
他也眨眨眼,满脸恍若未醒的迷糊,过了很久才喃喃道,'漠姑娘你……' 竟然没有擦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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