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他要走出去。只是当他站到萧家堡外的阳光下,他心头的忐忑也是不能忽视的。
“走吧,抬头,挺胸。你是萧崎,你跟我们没有什麽不同。我们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你并不比我们多一个鼻子,两只眼。”
石头前面带路,萧崎深深吸了一口气,紧跟著他迈出了第一步。在石头看不到的地方,萧崎笑了一下。是啊,他跟其他人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北方的集市比石头想象的还要大,关外和关内的人都有参加,放眼看过去有一百多个摊位。有关内的货物,比如珠花,绸布等等,也有关外的货物,比如羊皮等等。
远远看过去,只见集市上人群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石头来集市上不为购物,就是想拉著萧崎散心,他们饶过卖珠花,绸布的摊子,那些石头不感兴趣,萧崎也不感兴趣。
让石头感兴趣的,是那些来集市上的人群,看他们挑拣的认真模样,看他们热烈交谈还价的表情,还有得到之後的满足,这些在石头看来都是那麽的清楚,那麽的新奇。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鲜活生动的表情,不需要太多,只要一点点就能满足了。这些人交易的货物最多不过几十个大钱,但发自内心的满足,是在现代生活了很久的石头所鲜少看到过的。
如果青竹和乌涯也在这里,一定也会被这些人吸引。石头想,笑著继续向前走去。
他身边的萧崎有点紧张,但头一直抬著,心底的那点忐忑已经烟消云散,在这里没有人关注他的坡脚,没有那些同情,怜悯和轻蔑的眼光,他心底因自卑而成的阴霾,在一点一滴的被看不见的温暖的光芒所驱散著。
出来了真好,萧潜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太阳,第一次感觉自己变轻松了。
原来走出来不难,一点都不难……
但是有人见不得他们开心,见不得萧崎昂首阔步,抛开那一点自卑。
在他们从集市上溜了一圈之後,要返回萧家堡时,被一群突然出现的女人拦住了。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来岁年轻美貌的女子,紧跟在她身边的是三五个,由十七八岁到十五六岁不等的少女,簇拥著这几个北方千金的是十来个丫鬟。
“嗨,都来瞧一瞧啊,这是谁啊,不是萧家堡的三少爷吗?怎麽你今天有空出萧家堡了?”这群女人明显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看向他们的表情,一个个都是轻视里带著挑衅,鄙夷里带著怨恨。
尤其是她们看向石头的眼光,如果眼光能杀人,早有无数的利箭插到石头身上了。
萧崎因为这些女子的出现,而紧绷起身体和神经,双手也紧紧的攥了起来。
石头能看懂为首女子,落在他身上的妒恨,不甘,轻视是为了谁。一定是为了萧潜,这个
想必就是来北方的路上,萧潜曾经说过的,一直紧追不舍的裴家大小姐。
这裴家大小姐裴菲十五岁那年见过萧潜一面後,就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不管他拒绝多少次,就是痴心不改,五年过去了,裴菲也二十岁了,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却不肯听从裴家老爷的安排,还发誓说非萧潜不嫁。
萧潜去南方迎亲,裴菲听说他有正室了,大哭一场後竟然还找上门来,说什麽甘愿做萧潜的侧室,哪怕只做他身边的小妾也甘之如饴。
被骚扰的烦不胜烦的萧潜,回绝她之後,直接找上了裴家老爷说萧家堡绝不会让裴家人进堡,因此裴菲恨上了被迎娶回来的石头。
她一直在关注著萧家堡的一举一动,在得知石头和萧崎出堡後,就带著她的姐妹还有丫鬟前来堵截,她要看一看石头有什麽好,竟然让萧潜宁肯迎娶一个男人,也不肯迎娶才貌双全的北方第一美人的她。
“小崎为什麽不能出堡,他有腿有脚想什麽时候出堡就什麽时候出堡。”石头很郁闷,不是为了裴菲的堵截,而是为了他的身高。
跟他一样纤弱的萧崎比他高半头,想不到这个看他不顺眼的女子,竟然也比他高半头。难道真的是南北方饮食不同,环境不同,才造成了他今天的身高吗?!
石家二老爷的身高是正常的啊,等等,石头忽的想到,他爹石静的身高也不高,那他长不高是遗传?
“是啊,我为什麽不能出堡?”萧崎的话音在颤抖,但他勇敢地直视著裴菲的鄙夷,没有在她的眼光里低下头。
“哼,你还真敢说,你出来是给萧潜丢脸的,都是由於你这个残废,萧潜才拒绝了我,迎娶了这麽一个处处不如我的东西!”
裴菲恶毒的咒骂著,在萧潜没有迎娶石头之前,最重要的人是萧崎,就让她嫉妒的恨不得萧崎不存在在这个世上。而她也固执的认为,如果不是为了萧崎,萧潜也不会迎娶一个男妻,不会无视於她的痴心。
所以石头该消失,萧崎更应该消失,才能达成她成为萧家堡堡主夫人的美梦。以她北方第一美人的名号,唯有萧潜才匹配的上。
石头还没有说话,先有一团水球突兀的射了过来,狠狠的砸到裴菲的头上,水花四溅,淋湿了她的头发还有衣裙,染了她一头一脸的黑水,弄污了她漂亮的衣裙。
“啊!”裴菲尖叫起来,簇拥著她的女孩们也纷纷捂著鼻子,远远的躲开了。
砸到裴菲身上的水球,不知被放了什麽东西,不但花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还让她身上沾满了熏死人的恶臭,霎时间,以裴菲为中心,十步开外都弥漫著浓浓的恶臭。
“是谁?!是谁?”裴菲尖叫著,狠狠的看向石头和萧崎。
“不是我们。”石头和萧崎互看一眼,笑著也退了好几步。总有人看裴菲不顺眼,先他们一步出手教训了她。
“是谁,给姑奶奶滚出来…啊!”又是一声尖叫,又一个水球砸过来,裴菲哇的一声吐了,让捂著鼻子的女孩们跑的更远了。
一个身形修长,白衣,白靴,白发,就连肌肤都特别白的青年男子慢慢走了过来。冷眉冷眼,好像千万年不化的冰雪,让人看一眼,就会被冻伤。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麽…啊…呕…”裴菲作呕连连,臭气熏得她几乎要昏倒了。
“你嘴巴太臭了,给你洗洗嘴巴。”来人冷冷说道:“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乌家乌涯。”
“乌涯!”石头惊呼,指著眼前的白发青年说不出话来。这个人是乌涯!这个人竟然是乌涯!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乌涯挑眉,将视线从裴菲身上移了过来。这个纤弱美少年,他没有见过,也不认识,但诡异的是,那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啊?难道……?
乌涯的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笑意,眼前这个纤弱美少年,是石头?还是青竹?看来,他们不仅来了同一个时空,还来到了同一个时代吗?还真是有趣啊,究竟是谁呢?
“你这个乌鸦嘴,都是因为你一句话,我才变成这样!”石头猛的冲了过去,对准这个冰山美男型的乌涯毛手毛脚起来:“我是石头,我是石头啊!”
26
真是气人啊,石头一边用力的捏著,一边对乌涯说道:“为什麽你小子来这里,不仅没有变小、变矮,还长高了十公分?!这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任凭石头对他上下其手,乌涯也散去了围绕在他周遭的那一股子,冷厉如同千万年不融化冰雪的气息,让旁边不明所以的萧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只是气息改变了,眼前这个白发青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柔和,好像是春天的河水,微微的凉,也带著微微的暖。
这个人是谁啊?为什麽石头会认识他呢?萧崎不解,同样的那快要被熏昏过去的裴菲也不解。
她想要狠狠辱骂石头和萧崎,偏偏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打扰了,还让她成为了笑柄,又羞又气之下,她真恨不得立时昏倒,却又强撑著不让自己昏倒,她要看清楚这个白发怪人,她要记住他的脸!
“不公平!”石头捏了一番,乌涯精壮的身体,退後一步,仰天长啸一声,险些就要潸然泪下了。
一样的穿越了时空,他却变成了这副纤弱美少年的模样,乌涯却变强壮了,不再是从前那副书生模样,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士。
“原来是石头啊。”乌涯笑著用目光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石头的小身板扫了一遍:“真是想不到啊,咱们还能再见面。”
“还不是由於你的乌鸦嘴,如果不是你,我怎麽会变成这样?!”石头一步跨过去,跟他并排站好,抬手比划著他们两个人的身高,真是欲哭无泪啊。
没有穿越之前,他们三人的身高都差不多,但是穿越之後,就有了明显的差别,青竹比他高出一头还多,几乎是跟萧潜、萧安差不多高低。
“因为你没有我人品好啊。”乌涯得意的笑弯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惹得石头狠狠的跳起来,挂到了他的手臂上,他用力的向上攀爬著:“哪,现在我比你高了吧,比你高了吧。”
“哈哈……”看到这一幕的萧崎,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石头攀爬在乌涯身上,鼓著腮帮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看起来很好笑,就好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用它小小的尖利的爪子,张牙舞爪的抓向他人,却只能给他人挠痒痒。
“好吧,看在小崎笑了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石头从乌涯的身上跳了下来,即使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啊,谁叫他成了这里的石头。
“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萧崎,萧家堡的三少爷。”石头将乌涯拽过来,大大方方的将他介绍给萧崎知道。
“这是我梦里的好兄弟──乌涯。”如果没有跟乌涯巧遇,石头不会这麽说。但既然他们巧遇了,就不会装作才认识的不熟悉的人。
如果要找合适的借口来解释,那就是他突然的奇迹般的清醒的借口,他过了十六年浑浑噩噩的生活,不久前才清醒,由痴儿变成了正常人,那麽有什麽奇遇也能拿来做借口,不会被怀疑的。
“梦?”果然萧崎愣了一下,然後就轻易的接受了他这个借口。石头从前是痴儿,後来才变成正常人,这个萧崎也知道。
“你好,我是乌涯,很高兴认识你。”乌涯向萧崎伸出右手,萧崎下意识的重复了他的动作和话语:“你好,我是萧崎,很高兴认识你。”
萧崎很快的接受了乌涯,关键是他觉得乌涯这个人看著顺眼,石头梦里的好兄弟,是跟石头一样好的人吧。
因为他在乌涯冰冷的气息下,竟然也看到了温暖的阳光。虽然跟他的外表和气质不符,但的确是存在著。
“走,走,跟我们回萧家堡。乌涯,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也有很多话要问你。”跟乌涯相遇,石头很高兴,太好了,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个时空里,他不是孤单的。
等他们走远了,裴菲的丫鬟和妹妹们才敢围上来。裴家的千金小姐不愿意上前,就站在距离裴菲十步远的地方,只有这些丫鬟不得不忍著恶臭,将什麽也吐不出来,却还连连作呕的裴菲搀扶住。
“乌涯,我记住了,你等著,我裴菲不会饶过你,裴家也不会饶过你!”恶狠狠盯著他们的背影,裴菲咬牙切齿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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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说说你到这里来的经过。”回到萧家堡,将好奇的萧崎送回他的院落,石头把乌涯直接领到他现在住的松院。
“你摔倒後,我和青竹也跌倒了,跟著就来了这里。”乌涯觉得没有什麽好说的,他都没有看到石头从眼前消失,在石头摔倒的瞬间,不知怎麽的他脚下一打滑,就跟青竹撞在了一起。
“然後呢,然後呢?”石头指著他满头的白发,兴奋的追问著。现在看来,乌涯穿到这里也改变良多,至少他从前可没有满头的白发。白的像雪,纯粹的没有一点杂质。
“你这头白发是怎麽来的,还有你的肤色也白的不正常。”简直要比雪还白十分,如果说乌涯穿成的这个人,身上流著外族的血统的话,那麽肤色白一点也很寻常。
但石头左看右看,怎麽也看不出乌涯身上一丁点外族人的影子,他是地地道道纯纯粹粹的禹国人,跟他们穿过来的时代的人都属於同一个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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