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下四周,发现什么事也没有,又没有任何表情地转身走了,那样子就好像她是故意的。
刚刚平静了一点点的筱和和,被他那副无视的态度又弄得情绪起伏起来。
“我不生气,不生气。”她一边念念自语,一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面。大概是她的手在抖,几滴滚热的汤水滴到手中,她又轻呼一声,把碗重重落到整理台上。
郑谐还没走远,但是这一回他连头都没回。
和和不知哪儿来的冲动和勇气,她咬咬牙,一闭眼,将那只盛了滚烫面条的碗一下子拨到地上,正扣在自己的脚上,那只碗掉落到地上,居然没有动静。
灼烧的感觉瞬间袭来时,她反而痛得喊不出声来。郑谐没发现这边有异状,继续上楼。
苦肉计也没得逞,和和又羞又愤,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她越哭越伤心,哭到几乎忘了痛,连郑谐什么时候又回来了都不知道。只知他一把抱起她来,三两步冲到洗手间,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给她除掉,便半她的脚塞进洗手盆里,将冷水开到最大的水流,一言不发地替她冲洗。
那场面一点也不雅观,洗手盆里被水冲下一堆面条。待郑谐帮她把袜子除掉时,她的脚又红又肿像猪蹄。
如果当事人不是她自己,那场面会让筱和和窃笑起来。但此时她呜呜地哭着,最开始是因为委屈,后来是因为疼,被烫伤的地方先是火辣辣,又被冷水浇,如针扎一般。
后来郑谐抱她上楼,一边翻着药箱,一边给医生打电话请教。他一直面无表情,很冷淡,和和被他的表情吓到不敢哭出声,只偷偷抹泪,心里七上八下,疑心自己又弄巧成拙了。
郑谐的袖子全湿了。和和小心地吞一口口水:“那个,你是不是去换件衣服?”虽然他看起来状况还不错,但到底是术后初愈,抵抗力比不得以前。和和怕他再感冒。
郑谐转身走开。几秒钟后他回来,丢给和和一条大的毛巾被:“包起来。”又用两条毛巾把和和湿了的裤腿塞住,捏起和和的伤脚给她抹药,任自己的袖子和衣襟继续湿着。
郑谐使的力气不小,和和疼得哇哇乱叫,连声求饶:“你轻点。哎哟,轻一点。”
“你现在知道疼了?下次再往自己脚上倒面条时记得先凉……一下。”郑谐冷淡着口气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和和在看到郑谐冷冷的目光后心虚地收了口。
看到郑谐站起身来要走,和和扯住他的衣服下摆。郑谐挣了一下没挣开,微微叹气:“和和,你究竟要怎样?”
那边的mm又更了些我来当个搬运工吧
和和只是揪着他的衣襟,低着头不说话。
郑谐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拨开,拯救出自己快被拉得走光的浴衣。
“你又想怎样?我当初瞒着你是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有改变,我拉着岑世骗你是为了不影响你跟杨蔚琪的关系。我只是想你没顾虑而已,我有错吗?”
“筱和和,你瞒天过海,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谎话连篇,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你还觉得你有理?”郑谐一字字清晰地说。
“事情明明是你自己搞砸的!就算我有错,我也不至于罪大恶极到你不理我!”和和又哭起来。
郑谐起身把药膏纱布剪刀全丢回药箱,他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又绕回来:“我居然会栽在你这个丫头片子的手里!”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有一点咬牙切齿,不等和和有反驳的机会,连着毛巾被将她没头没脑地卷着抱起来进了她的房间,隔了一米远就扬手将她扔到床上。
和和在郑谐脱手时就惊慌地大叫“啊哟”,等落下时才发现,他仍得很有技巧,根本就没碰到她的脚。等她狼狈地爬起来,郑谐已经出去了。
她恨恨地咬了半天牙,郑谐又回来,把一碗面条放到她的床头桌上,又从柜里找出一套厚睡衣丢到她身边:“换上,别着凉。”他找到她的手机,放到她身边,“别锁门。半夜如果疼,或者发烧,就打电话叫我。”
和和涨红了脸:“疼死也不用你管!”
郑谐冷着脸说:“真可惜,这点伤好像还疼不死人。”
和和气恼异常,从桌上抓起一只布猫朝他后背丢过去,那只猫又小又轻,就算打中他也不会怎样,但是郑谐似乎后背长了眼睛,一侧身便伸手抓住了那只猫。他看了一眼,捏着那只布猫出了她的房间,看起来不打算还她了。
和和把另一只布猫紧紧地捏在手里,抑住想再次扔出去的冲动,仰面将自己摔倒在床上,待听到关门声响起后,她用力捶着枕头以泄愤。
捶了半天枕头,手都酸了,而那只伤脚火辣辣地疼得她直抽气。和和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想分散注意力,差点滚到床下去。她蒙着脸掉了一会儿泪,开始后悔今天太冲动,适得其反,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努力地想着相关词汇,心想这下子郑谐会认为她又狡猾又胡闹,更加不待见她了。
其实和和早发现了,自从郑谐知道她又抽烟又喝酒,并且装作若无其事地瞒着他一个大秘密,他看她的眼神就已经和以前很不一样。她把它读作失望。
她大脑混乱,心率不齐,脚疼,没睡意,坐起来深呼吸了一会儿,把电视打开,将频道换来换去,终于找到一个角色看起来比较养眼的片子,锁定。
结果这是一部恐怖片,惊悚悬疑又血腥,悬念迭起,环环相扣,她捺不住好奇看下去,被吓出一阵又一阵冷汗,咬着被角用枕头半挡着脸,总算熬到结局,和和舒一口气躺下,但是一合眼,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可怖幻象喷涌而出扑面而来,耳中也开始幻听,似有海妖在歌唱。连床头闹钟的滴答声,都似乎在无限蔓延,充满了整个房间,成为一种可怕的频率。
和和哆哆嗦嗦开了台灯,眼前一亮,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她用衣服把闹钟包起来,单脚跳着将闹钟塞到这房间离她的床最远的角落。
房间里有一面梳妆镜,她转身时仿佛镜中有人影一闪,脚一软险些坐到地上,然后发现那明明是自己的影像。
她拍拍胸口,又跳回床上,关灯,但依稀还是能听到那种滴答声,同时涌上的还有刚才的电影画面,心里又开始害怕。突然想到明明可以将电池取出来,于是她又跳回去把闹钟重新拿回来。
屋子不大,但这样来回折腾两趟,她已经出汗了,自己叹了一口气,反思自己今夜太无聊又太冲动,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和和单脚跳到屋边,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着隔壁的动静。郑谐的卧室就在墙的那一边,他作息时间一向规律,这时肯定睡了,和和希望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这样她就不会那么神经质了。
可是这屋子的隔音这样好,除了自己的心跳,她什么也听不见。
和和恩宠地将耳朵贴到墙上,人坐在地上,仿佛这样就安心了许多。他迷迷糊糊地几乎要睡着,感官异常混沌,心想是否该把被子拖过来,就在这样睡一晚。
就在这时她却听到了极细微的呼吸声,不是墙的那一边,而就在她的屋子里。她屋子里好像有人!
和和一惊之下几乎又要叫出来。刚才只开了台灯,屋子大半还处于黑暗中,那些物件影影绰绰,什么也看不分明。而她的手机则还留在床头柜上,此时指示灯的幽绿灯光正一闪一灭,渲染着紧张气氛。
早知道今天可能是她的末日,她就不跟郑谐吵架了。和和胡思乱想着,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冲出嗓子,而她的腿软绵绵,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那细小的呼吸声愈发地清晰了。
一定要逃出去。她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坐在地上挨着墙向门的方向慢慢地挪动,顾不上脚痛。
好在屋子不大,她此时离门也只有数尺这遥。成功地碰到门把的时候,她使劲一拧,大力拉开,却不知碰倒了什么东西,哗啦一声惊响,随后有软软的东西跳到她的脚上,和和与猫小宝同时尖叫。她喊完之后顿悟,原来刚才那细小的呼吸声,竟来自躲在角落里睡觉的猫小宝,而她不知它何时进了自己房间的。她烫到脚后就顾不上它了。
警报解除,和和后住嘴,心跳得更厉害,脚痛这时漫天漫地袭来,她抓着门把试着从地上爬起来,这时头顶灯光大亮,郑谐头发凌乱又衣冠不整的站在门口,脸色由紧张迅速变为不善:“筱和和,你又在闹什么鬼?”
和和不知从哪儿来的能量,从地上蹦了起来,一下子跳进郑谐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如果不是因为忌惮他发怒,她本打算连脚都缠到他的身上:“我害怕。”她的声音颤抖着,又重复一遍,“我害怕。” 可怜的郑谐在用尽各种办法都甩不掉这块膏药后,只好把她弄进自己的房间,听她断断续续地讲如何半夜看恐怖片看伤了神以至于疑神疑鬼的糗事。
郑谐看了看时间,下半夜都过了很久。他一直浅眠,醒来就不易再睡着,这整晚上和和的妖蛾子闹了一场又一场,他心情甚差,把她丢到他卧室床边的一张躺椅上,去她屋里给她拿来被子和枕头,检查了一下她的伤脚,就又躺回自己床上。在那张躺椅上虽然他没办法睡觉,但对筱和和而言已经相当宽敞了。
和和自知理亏,老实蜷作一团,以免郑谐火大了再把她送回自己的卧室。虽然知道那屋子什么都没有,可她的确很害怕。
有人在身旁的感觉是极安全的,和和已经想不起她刚刚看过的那部害她睡不着觉的电影的内容。她迷迷瞪瞪地半睡半醒之间,听得郑谐一直在翻来翻去,觉得甚是抱歉。
她屏着气,数着他的呼吸,直到郑谐的呼吸又平又缓地维持在同一频率上,才恢复了自己的正常呼吸。
那只旧躺椅虽然很宽,但是她的脚不方便,躺起来很不舒服,轻轻活动一下,会发出吱呀的声音,于是她僵着身子不动,一会儿就觉得腰快要断了。她带着浓浓的困意在椅子上辗转了半天也睡不着,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光,发现郑谐睡得很偏,小半个床都空着,而且他睡熟了。
和和用被子将自己卷成筒,挪到床前,身子一歪,倒在郑谐空着的那一半床上。
她动作很轻,又小心翼翼地根本没碰到郑谐,但他还是仿佛被电触到一般弹坐起来,台灯也在同一时间亮了。
“筱和和,你又想干什么?”郑谐带着浓重的鼻音问。
“梦游,我在梦游。”没想到他睡得这么机敏,和和大窘,直挺挺地躺在被筒里,半闭着眼睛说,随后发出沉沉的呼吸声,装作睡着。但她感觉得到,郑谐一直倚着床头,没有再躺下,灯也没关。
“和和。”郑谐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沙哑的声音在她的上方响起。她没敢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半晌后郑谐又说,“我知道你没睡着。仔细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到国外去念一两年书,等你回来时,我们就结婚。”
筱和和睁大眼睛,望向郑谐的方向。可是虽然他开着台灯,却隐在背光处,只见轮廓,看不清表情,只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而那灯光恰好照在和和的脸上,她的表情他此刻一览无余。和和猜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呆滞。
她挪了挪位置,想把自己的脸隐到灯光范围之外,没有成功。但郑谐发现了她的动机,将灯光稍稍调了方向。眼前的灯光暗下来后,和和的压迫感不再那么强烈了,她不可思议地问:“两小时前你还不理我,现在你居然说要娶我,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我不想把你卷进乱七八糟的风波里,连累你受委屈,让林阿姨失面子。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去解决,也需要时间让大家忘记。和和,我以为你能理解。”
“你不问我同不同意嫁你?”和和壮着胆子问。她觉得自己躺在那儿跟郑谐说话太缺底气,所以她扭来扭去地连着被子卷一起坐了起来。后来她发现与他肩并肩坐着这种姿势更暧昧,于是她又恢复成躺着的茧蛹状。
在她折腾这期间,郑谐一直没说话。直到她重新躺下,他又说:“你主动爬上我的床,我以为你不会反对。”
“我很小的时候也经常睡你的床!”和和反驳之后,发现这话似乎意味不明,脸又开始发热。
小时候她的确常常蹭他的床,经常半夜从自己的屋里跑出来,挤到他的床上。有一回他锁了门,和和进不去,就在屋外无声地哭,也不知他是怎么听到的,终于还是起来开了门放她进去。
和和睡觉不老实,经常睡得四仰八叉,把脚压到他的肚子上,把头拱到他的腋下。所以他会趁和和睡着,用被子把她严严实实地裹成襁褓状,害她一动也不能动。后来她自己也养成这种习惯,睡觉时被子在身上缠成筒状,像一个大的煎饼果子。
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从他上高中开始,就不许和和再睡他的床。那时候如果和和非要赖到他的床上不走,他会躺到沙发上去,久而久之和和也就不再赖他了。
郑谐对筱和和这种说话走题的情况见怪不怪,尤其是半夜三更她大脑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