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竟忘了回答。
“我不要你跟着叔父,小凤为何这样不听话?”他的手依旧放在她的肩膀上,紧紧的按着,越来越重的按着,她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他又何尝站的住呢?
可他多么希望她没有去听那段该死的话,若她没有去听,他又何来这样的痛苦。
“我……”她低下了头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的肩膀很痛,但此刻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了。她知道她的确有些多管闲事,可是……她真的并没有恶意。她也不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一个她几乎不认识的他。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颀耀终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他当然知道的,这并不能怪她。可他实在已经没有人可怪了……
多么可笑!现在他终于知道他爹为何从来都将他当作不存在,他压根就不是他的儿子!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了,可他真他的完全不在乎吗?他笑了,却第一次笑的那么凄惨。
他的笑从来都是愉快的,令自己愉快,也令别人愉快。可今天他的笑却连自己都感觉到是苦的。
若妙语都能思考出来的问题别人自然也能的,颀耀就更是如此了。所以,他也意识到了另一个事实,一个他完全不能相信的事实。
夕阳已经落了下去,颀府的灯火慢慢亮了起来。
他已走到书房的门口,却始终没有敲门。他人生中第一次这样的优柔寡断,连进个门都要踌躇半日,实在一点都不像他。
可是谁又会像他一般,在一天之中知道这样多的事实,经受这样多的打击呢?
经历了这样多的打击,大部分的人早已垂头丧气了,甚至憎恨人生,从此堕落也不为过。他却还能站在书房的门口去求证,实在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了。
“耀儿?”房里的人终是开口了,他早已知道门口有人,能够将气息控制的这样弱的人并不算太多的。
犹豫了半刻,颀耀还是推开了门。颀东廷此时正在房中练书法。
“叔父还是这样有雅兴。”颀耀笑着走了过去。即便最紧急的时候他也不会忘记该如何对别人讲话的。
但颀东廷毕竟不是别人,颀耀是他看着长大的。
“耀儿有心事。”他不用抬头看已经知道。
颀耀无奈的笑,他终是骗不过他,“我只是想找叔父聊一聊。”
颀东廷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我们叔侄二人的确有多年没有坐下来聊聊了。”他本以为他们已用不着聊了,因为他们相互间已经足够的了解。
颀耀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看着桌上还散发着墨香的“宁静致远”四个字,不经意道,“叔父心不静吗?”
“何以见得?”
“若心静便用不着这四个字了。”
的确,真正“静”的人“宁静致远”四字早已是刻在心中的,又何需写出来提醒自己?写出来代表这是内心的追求和向往,之所以会追求向往,只因还没有达到罢了。
“也许吧。”
沉默。
沉默只因各有心事。
“从我懂事起便跟着叔父了吧。”还是颀耀先开口了,今天本就是他来找他的。
“不错,想来已经二十多年了。”他又陷入了往事之中。
颀耀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道,“他为何不要我?”
这是他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虽然这么多年来他心中问了自己无数次,却从没有真的问出口过。
“你不要怪他,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有什么苦衷可以连亲生儿子的面都不见?”
闻言,颀东廷显然是一震,猛的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难道……
他的眼睛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普通的问询罢了,只是在他的耳朵里“亲生”二字总是不太一样的。
不可能,他轻轻的摇头,他怎可能会知道呢?
“这……不提也罢。”
颀耀一向是最懂得分寸的,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不该问,他当然没有再问,只因他知道即便再问他也不会回答。
但他至少已经确定了一件事,这已经足够。
“我要走了。”他站了起来。
“不再坐坐?”
颀耀已走到门口,“我还有些事要想想。”
他背对着他,背影没在黑暗里,让他有一瞬间的惶神,好象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侄子”一般。
颀耀跨出了门去,屋外是明晃晃的红色灯笼,但他的心却的的确确是在黑暗里。
他已经非常确定了,他的确是他的儿子,这个他不愿相信的事确确实实就是事实。可是……他依旧不愿相信是他杀的人,他怎么可能相信?
但他不愿承认的内心深处有个很小的声音在说,即便是他杀的,那也绝不会是因为“想要占有”这种自私的爱,也许……是为了更深厚的兄弟情谊吧?为了他的父亲,他一直以为的父亲。
湘妃剑的祸
春天着实是短暂的。
这么说当然不代表花就不开了,树叶就不绿了,只是花开的久了便没有冬天刚刚离开时那样令人欣喜了,树叶越发浓翠甚至都变成了墨绿色,也就没有新绿时的那般勃勃生机了。
春天有时候就是一种心境。
妙语现在却没有这种心境,她已许多天都没有见过颀耀了,心下只有烦闷而已。他不来找她,她虽很想去找他,却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找他,所以他们始终没有见面。
这情场失意,工作上至少给她点补偿吧,但近日她却文思枯竭,半个字都写不出来,一篇稿子不是满眼错别字,就是满是病句,万先生等人不知道对着她摇了多少次头了,直到现在她的脑海里还是他们摇头的画面。
不行!她一定要振作!
今天她已经决定开夜班了,争取将关于江湖四大派的专题完成。万先生已经调查的够多了,她现在只需要将那些材料组织起来罢了。李四他们早已回去了,办公室里只有剩她一人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毕竟是专业人员,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一直在胡思乱想,写着写着也就进入状态了。
窗外是呼呼响动的风,屋子里一盏昏黄的油灯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格外的亮眼。祥瑞街上已经空无一人了,这样深的夜,大部分人都已经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搂上自己的爱人进入梦乡了。
可妙语却忙的忘记了时间。
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妙语一下子从稿子里回过神来,抬起头,正好听到打更的声音。“咚!咚咚!”原来已经快要11点了。
这么晚,还有谁会来敲门?妙语打了个哈欠,起身去开门。
门才打开,就有一张魅惑的令所有女人都妒忌的脸正含笑站在那里,松绿色的衣袍松松的披在身上,露出了大半片锁骨,三个慵懒,七分性感。
他倒一点不客气,推开门便径直走了进来,顺手一关,走向了桌边,边走还不忘叹气,“妙妙这样没有戒心可不行,深更半夜的,若是坏人可怎么办?”
妙语站在他身后,白了他一眼,“除了你这个怪人,还会有哪个坏人。”
“妙妙这样说,我可是会伤心的。”他装伤心的本事她不是没领教过的。
果然才一瞬,他便又是满脸欠揍的笑了,往桌上一坐,顺手拿起她桌上的稿件,读了起来。
“‘蝶舞翩跹震动江湖’?”
他好笑的向她眨眨眼睛,“我早已说过,这只蝴蝶一点不美了。妙妙写我肯定比写他好。”说完,他暧昧的凑近了她,长长的睫毛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刷刷的闪动着,“我很想知道妙妙会怎么样来写我呢?”
妙语吓的忙跳了开来,他果然是危险动物!虽然知道他的性取向对她够不成威胁,但被他这样挑 逗,她还是忍不住紧张的冒汗,祸害就是祸害!
尚羽好笑的看着她,继续道,“妙妙可真够认真的,大半夜的还……”才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只因某人的肚子不合适宜的“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糗!妙语尴尬的笑。
尚羽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妙妙不但认真,原来还废寝忘食,还好我那里什么时候都不缺吃的,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顺便送你回去。”
就只一瞬间,妙语心中便涨满了感动了。有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朋友实在很难不感动的。
“谢谢你。”她是真心的想说这句话。
尚羽微楞,回头一笑,揉了揉她额前的头发,向门口走去,“以后记得还我就是了!”说完,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小气!”妙语啪的关上了门,走到桌边准备趁机再写几个字。无论如何,此刻她心中确实是愉快的。
但笔还没拿起来,才半会的工夫,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妙语好笑的又站了起来。效率可真快啊!难道是怕她饿死不成?
门是开着的,手中拿着一盘冒着热气的点心,尚羽走进门来。
一进门,便看见必恭必敬坐着等她的妙语,“我叫红玉……”
不对……
话还未说完,手中盘子早已向左后方直直飞了过去。
呼呼两声,尚羽回头,后面已空无一人。他一滞,这怎么可能?
也就在同时,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沙哑的笑声,“公子羽果然好本事。”
尚羽再次回头,一人全身黑衣,头上还带着黑纱蒙住的硕大斗笠,手持长剑站在妙语身边,而剑的一头正抵着她的喉咙。
刚刚他还明明在他的后面的,他发动内力的一击竟空了也就罢了,现在又是何时过去的,他竟也毫无所觉。
“不知兄台这是何意?”他笑着坐了下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人生中从未像现在这样着急过。
“这姑娘可值钱的很,不但多情公子对她倾慕有嘉,没想到公子羽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他的声音嘶嘶哑哑的,应该是刻意用了假声,果然谨慎。
尚羽又笑了,“这姑娘是在下的朋友,兄台若是给在下个薄面,就放了她吧,她并没有什么用处。”
黑衣人也一起笑了起来,“那可不一定,她至少还值一把湘妃剑呢。”
尚羽皱眉,“以兄台的本事何需再用剑?”他的行动连他都估算不及,可见武功之高了,既然也是为剑而来?
“公子这么说就不对了,好东西谁不想要呢?”
尚羽也不想争辩,淡淡道,“兄台说的的确有些道理。这样如何,你要什么剑我都给你弄来,只要你把她放了。”
对方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公子羽都这么说了,我本不该不信的,但是我这个人天性多疑。要是我将她放了,说不定就走不出这扇门了。”
“兄台过谦了,你若想走,在下可拦不住你。”他这样说并不是谦虚的说法,虽然他只动了一次,他已经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来胜他,更何况还要带着妙语一起。他若是要走他并不打算去追的,怕的是他不肯走。
“无论你怎样说都好,我还是不能相信你。”锋利的剑尖离妙语的脖子半寸都不到,妙语若不是被点着穴道,早已吓晕了。
但他都这样说了,尚羽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主动权全在他身上。
“那你想怎样?”
“简单的很,你现在站起来,背对着我,让我和她一起走出去。”
尚羽一楞,眼里透出了寒意,“你想杀我?”
闻言,他又大笑起来,这样的笑在这样宁静的夜显得格外诡异,“公子羽果然是聪明人,你是如何知道我要杀你的?”
“你若要走,早可以走了,却要等着我来,我来了,你却又说要走,这不是很奇怪吗?”
他沉默了一瞬,终于叹了口气,“我与你无冤无仇,本也不想杀你的,可惜……”
“可惜?”
他低头看向身边的妙语,“可惜我发现这姑娘实在是厉害,一下子就吸引了两大高手为她拼命,我怕到时候你们联合起来,不但这剑没了着落,我的命也不是自己的了。”
尚羽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只要你答应放了她,我敢保证颀耀一定会把剑给你的,一把破剑他还不放在心上。”
“公子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信?
“你不信?”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他却似乎很有心得的笑了起来,“男人总是贪心的,不但要女人,宝剑也是不肯不要的。”
若是碰到这样自以为是的人,你还能说什么。
“所以?”
“公子这么聪明怎会不明白?”
尚羽再不说话了,只是转过头望进妙语的眼睛里。
她虽然不能说话,但眼睛拼命的向外瞪着,向着他死命的眨,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
她想说的话他又怎会不明白。可是他却笑了。
看到他的笑,不知是用眼过度还是怎样,妙语的眼泪便汩汩的流了出来,像是泄洪的水再也停不下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刚刚明明还好好的,这个夜晚本该是一个温暖的晚上,才一瞬间的工夫竟变成了这样。
尚羽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他当然不会只这样等死,他已想好了,等下只要有机会他就给他来个出其不意。但是他此刻却实在很想看看她为他感动的样子,流泪的样子……
“你走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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