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管他原谅不原谅,我不管了,不想管了,懒得管了。
牵着霍斯,拖着沉重的腿,一步一步挪动,强撑着身子往营地走。走到营地大门外时,看见四爷、十五爷和十六爷带着几十个侍卫匆匆往外赶。隐约听见四爷厉声说:“务必在半个时辰内找到,不然统统受罚。”话毕,十五爷着急的声音飘来,“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真是一群没用的饭桶。”十六爷缓声说:“马厩那边的张管事说悠璇牵马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已经四个时辰了,草原这么大,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四哥、十五哥不要着急,天马上就要亮了,寻个人不是难事。”
夜风呼呼刮来,冷飕飕的打身,可我的心却暖暖的。离开他只有四个时辰,他就开始亲自找我,表明他很关心我。他说不原谅我,但是没说忘记我。他摔坏滇血碧心镯,但没说此生不娶我。
这样一想,心中那股已经熄灭的火焰重新冒出一丁点火星。我含泪大笑,本想快跑过去说我没事,但迈了两步,顿觉天旋地转,沉沉的身子瘫软下去,耳边传来深唤我名字的声音。
身子刚触地,熟悉的味道飘来,一个宽大的怀抱向我敞开。我勉力睁眼,是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虽然天很黑,但借着昏暗的灯笼光,还是看出他淡淡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心疼。
我紧紧拽着他衣袖,凄声说:“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一定不要忘记我,也不要一直不理我。答应我,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说完这句话,意识渐渐模糊,晕倒的那一刻,觉着自己是幸福的,因为这次他终于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拥着我。
第八十五章—姐妹情合
康熙五十年秋塞外草原
金秋九月,草原一片黄澄,一阵风刮进帐内,虽然有些冷,但心却是暖和的。我静静的站在帐门边,回忆十五爷转述四爷说的“我答应你”四个字,一丝浅笑挂嘴边。
“姑姑,尔嘉帮您梳头。”尔嘉把我按在矮凳上,我“嗯”一声,缓缓抬头,菱花镜中映出一张瓜子脸。
肤胜皓雪,没有胭脂水粉的装扮,显得素雅圣洁。柳眉杏眼,清澈的双眸少几分抑郁,多几分欢愉。左右凝视,上下打量,没有忧容,只有期待。容颜还未逝去,心也开阔很多,或许这就是幸福即将开始的预兆。
那日晕倒醒来已是当日迟暮,缓缓睁眼,一道缤纷的晚霞光映在帐顶。轻轻侧头,鲜眉亮眼的采蓝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欣喜若狂,用指甲使劲掐了掐指头,确定不是做梦后,笑着正要开口,她抢先道:“你终于醒了,我该回去伺候德妃了。”说完,起身就要走,我抓着她的手,“既然来了,陪姐姐说说话好吗?”她微一迟疑,依言坐下。
我仔细打量她良久,笑道:“你还好吧?”她轻轻拉开我的手,淡淡的说:“德妃对我很好。”我“嗯”一声道:“来这里多久了?”她看着帐外,道:“刚来。”
“姐姐可算醒了,要是再不醒,采蓝怕是急得要跺脚了。”环秀端着托盘迅速进帐。“这里有我,你先出去吧。”采蓝接过托盘,环秀莞尔一笑,撩起帐帘离开。我撑起身子半卧在塌,想着环秀的话,心里乐滋滋的。
采蓝拿起勺子,边凉药汁边说:“十四爷早上回京时,说姐姐得了伤寒,嘱咐我有空来看看姐姐。还说姐姐情绪不好,有空要多陪陪姐姐。”我看着她认真淡然的样子,轻轻问:“你不怪姐姐了?”
她舀了一勺子药汁,送到我嘴边,叹口气道:“说句实话,采蓝至始至终都没有怪过姐姐,采蓝不愿意理姐姐,只是觉得姐姐对十四爷太狠心了。十四爷既然已经坦然接受姐姐喜欢四爷的事实,采蓝要是再对姐姐漠然,十四爷怕是会恼采蓝。”我喝完药,鼻子一酸,柔声说:“你以他喜为喜,以他悲为悲,你对他的情意当真是……”
“姐姐不要这样说。”她收好药碗,把蜂蜜水递给我,闪动晶莹的双眸,嫣然一笑道:“在采蓝心里,十四爷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水华,是纯粹坦荡如精金、温润无暇如良玉的君子,采蓝要是有一丝杂念,会觉得冒犯了他。采蓝不求别的,只求偶尔能远望一下他便好,要是可以和他畅谈,采蓝此生足矣。”
黑夜来袭,晚霞一点点消逝,颜色没有先前那么缤纷,淡淡的黄光印在采蓝带着浅笑的粉脸上,纯洁淡雅的气质显露无疑。
我再次去拉她的手,她没有拒绝,只是笑着看我。我抚摸她微红的脸颊,柔声说:“几年没细瞧,你消瘦不少。”她笑道:“采蓝没事,倒是姐姐的身子不好,可得注意。”我紧了紧拉着她的手,重重点头。采蓝幽幽的说:“雪珍的命真苦。”我心口微颤,沉默了会道:“雪珍不在了,姐姐希望我们能友好的相处下去。”采蓝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采蓝永远都会记住这份姐妹情……”
“姑姑,姑姑……”尔嘉轻轻推我肩膀,我“啊”了一声,发现自己又在神游太空。忙回过神,看向镜中的自己,秀丝高挽,娥眉翘髻绕,朱钗独斜插,虽然不施粉黛,但容颜靓丽,也有些华贵的气质。
我瞧了一会,笑着嗔道:“这还是我吗?”尔嘉拿起一朵浅粉秋菊,笑道:“这是十五爷派人送来的,姑姑本就天生丽质,菊花插在姑姑的旗头上,更显端庄大方。”我左看右瞧,满意的说:“尔嘉的手真巧,这样的发髻也只有你才梳得出来。”尔嘉笑着谦虚几句,为我梳理额前的刘海。
和尔嘉聊了几句,小玉福匆匆进帐,“曹姑娘,皇上方才大怒,摔光书案上所有的东西不说,整个帐殿的人都陪着挨骂受罚。李公公让我捎话,请姑娘赶快过去。”我心一紧,又出什么事了?一轮更强劲的暴风雨就要袭来了么?
我打发尔嘉离开,随小玉福出帐,小声问:“知道是什么事吗?”小玉福看一眼周围,低声说:“皇上接到密报,步军统领托合齐自皇上出塞后,一直和太子保持密切的联系,行事颇为诡秘。皇上又急又怒,暗骂太子大逆不道,顽固不化。李公公担心皇上的身子,就差奴才来请姑娘。姑娘得了伤寒,本来不该来打扰的,但眼下也只有姑娘能劝劝皇上。”我罢了罢手,边快步走,边默默分析里面的复杂关系。
托合齐原为安亲王家人,后转为内务府包衣,曾任广善库司库。出身虽然卑微,但因为是定贵人的兄弟、十二爷的舅舅,很受康熙信任,于康熙四十一年六月出任步军统领。
步军统领是是京师卫戎部队领头人,直接负有保卫皇帝的重责。康熙命他担任此重职,是莫大的恩宠,但托合齐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曾经做过很多欺罔不法的事。托合齐的不法行为引起很多大臣的不满,也有很多大臣参劾他,但康熙一直采取宽容态度,始终没有深究。两年前,多罗安郡王去世,托合齐在丧事期间多次纠集部分满族官员在都统鄂善家宴饮。有人密报给康熙,此类做法本是禁止的,但康熙认为宴饮可以酌情处理。后来康熙知道参加宴饮的人员除步军统领托合齐外,还有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和八旗部分军官时,认为托合齐一伙聚饮是为太子笼络狐朋狗党,非常震怒。
太子复立,位置本就不稳,加上康熙大封诸位皇子,眼见对手的实力越来越强,太子哪有不加快结党营私步伐的道理?故而,对峙之势较之先前愈发毕露,夺嫡之战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波涌。皇子间互斗互争倒罢,毕竟表面上是一团和气,眼下最苦的是诸位大臣,不管做啥事说啥话,得罪太子不行,因为他是未来的皇上;得罪各位皇子不行,因为谁都有可能后来者居上;康熙这条龙更是不能得罪。这样一来,大臣们左右为难,小心游走,疲于奔命。康熙虽然多次下谕言及此事,但没起多大的作用。
两年来,太子种种不端行为一次次传到康熙耳朵里,不管是确有其事还是栽赃嫁祸,康熙照单全收。眼下又得到太子和托合齐暗地勾结的消息,康熙怕是要下狠手。
想到这里,暗伤万分,婉仪的命为何这么苦?要是太子被捉拿,她肯定得跟着遭罪。四年前流产后身子一直很虚弱,万一再受什么刺激,后果难以想象。
惴惴不安际,帐殿已在眼前,我深吸口气,轻手轻脚走到帐门边,康熙正和两位蒙古王公谈笑风生。
坐在龙椅右下方的是乌珠穆沁右翼旗的阿格王子,是刚认识两个月的音友。另一位坐在龙椅左下方,二十三四的样子,着纯黑蒙古袍,腰佩白玉宝石带,青丝乌黑浓密,用一根金绳捆绑,整齐桀骜的搭在右肩。勾眉浓密,似深郁的墨汁,眼睛虽是单眼皮,但却炯炯有神。鹰钩鼻高挺,双厚唇红润,看着有几分性感。仔细瞧两眼,发现他是哲里木盟科尔沁左翼中旗扎萨克和硕达尔汉亲王班第的长子—罗卜藏衮布。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很欢,我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打扰,李全朝我招手。我嫣然一笑,迈着婀娜的步子走进。
给康熙请完安,同环秀一起伺候康熙。阿格王子指着我笑道:“表弟,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位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交流了五年的音友。”罗卜藏衮布盯我一眼,微微颔首道:“嗯,表哥说的不错,的确是位貌美佳人。”我脸颊微红,忙道个万福,柔声说:“王子如此谬赞,悠璇羞愧的很。”
两位王子嘴角同抿,相视而笑。一直没说话的康熙放下茶盅,道:“罗卜藏衮布,你额娘的病好些没?”
罗卜藏衮布的额娘是简亲王济度的第三女,顺治的养女和硕端敏公主。端敏公主从小被接到宫中,由她的姨母、现在的皇太后亲自抚养。高贵的身份,优越的环境,使她养成了娇生惯养的泼辣性格,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刁蛮公主。
罗卜藏衮布躬身行个蒙古礼,朗声说:“谢皇上关心,额娘已经没事,还让罗卜藏衮布明早陪她老人家一起骑马。”康熙抚须大笑,“那就好,自你阿玛走后,她身子有些欠佳,有时间多陪着点。”罗卜藏衮布说:“罗卜藏衮布一定谨记皇上圣言。”
接下来,三人说些扬鞭策马、射箭行围的事,偶尔还会放声大笑。我看着康熙慈祥的的面容,猜不透他究竟会怎么处置太子党。伺候他吃吃喝喝的同时,思索着该抽空去给婉仪请安。
时间飞逝,太阳越升越高,从东边绕到当空,再从当空绕到西边。临近晚膳时,康熙设宴款待二位王子。我不随驾,跪安后,慢慢向自己的帐篷走。
正文 第八十六章—泪痣传说
康熙五十年秋热河行宫
热河行宫里,芳渚临流重檐方形亭内,密贵人和尤贵人坐在柔软的毡毯上,一面欣赏美景,一面低声交谈。
此亭三面临湖,亭前空兀于水,斜侧方有一块长满芳草的小沙洲。亭尾横亘于岸,岸边巨石峭立,上面长满苍苔紫藓。与亭子左方遥遥相望的是万壑松风殿,与亭子右方隔湖对峙的是如意期。三处建筑三三对立,列于三角形的三个点上,形成独特的三角式胜景。
密贵人笑说:“皇上曾经以此景为题,写了一首诗,妹妹知道吗?”尤贵人点点头,低笑道:“堤柳汀沙翡翠茵,清流芳渚跃凡鳞。数丛夹岸山花放,独坐临流惜谷神。”
话刚落音,密贵人拍了两下小手,操起吴侬细语,“整个后宫,就妹妹对皇上的诗词字画了解的一清二楚。”尤贵人莞尔一笑,嘴角印着两只小酒靥,侧头对我说:“本来是叫你陪着一起赏湖的,你不看风景倒罢,还一直拉着脸。”我强撑着笑道:“悠璇看两位主子阿娜的身影就够了,哪里用得着去欣赏美景?”
两人相视一笑,密贵人招呼我坐到她旁边,抚摸着我鬓边,蹙眉嗔道:“你最近愈发的不爱笑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还未找个借口回她,尤贵人接过话茬:“思虑的事情太多,反而容易想不通。”我微怔,盯了眼她满是诚挚情意的脸,重重点头。密贵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喃喃念叨:“日子过的真快,眨眼间,两个儿子都已成婚,胤祄离开我也快三年了。”
亦凝秀眉紧蹙,双眸哀怨惆怅一起涌现,肯定是想起只有两个月就夭折的小公主了。我走到她旁边,半屈着腿,柔声说:“两位主子不要难过,此时此刻,小阿哥和小公主在一个满是鲜花的地方成长。那里没有病痛,没有悲楚,他们一定会幸福快乐的。”
她们俩一人轻轻点头,一人深深叹气。密贵人拉着尤贵人的手,低声说:“以前我不爱出来凑热闹,但自从认识妹妹后,心绪明朗许多。以后我们一定要时常聚聚,不去想那些伤心事。”尤贵人用手绢擦干腮边的泪,幽幽的说:“幸好有姐姐在亦凝身边,不然亦凝真的很孤寂。只要姐姐不嫌弃,亦凝很乐意和姐姐在一起。”密贵人叹了几声气,把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