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苏璎所在的厢房外，佛主回头看了风瑶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告诉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风瑶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推开门，只见玄冥跪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苏璎的手，脸颊上泪痕阑干，眼睛肿得厉害。
看到佛主带着风瑶进来，他慌忙站起身来，伸手抹去脸上未干的泪痕，默默地看了风瑶一眼，在床边站定。
188。第188章 水火不容
“璎儿！”
风瑶一眼就看到了在床榻上静静躺着的苏璎，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紧紧抓住苏璎的手，只觉她的手冰冷异常，一股寒气从那冰冷的手中迅速传到风瑶的心中，让她忍不住一抖。
“这、这是为何……”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滑落，她惨白着脸焦急地问道，“佛主，璎儿她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佛主望了一眼一旁静默站立的玄冥，又望了一眼泪流满面的风瑶，缓缓开口道：“你们两个人都知道了，璎儿实乃夜心转世而生……”
风瑶与玄冥默默对望了一眼，彼此心中了然，风瑶的眼神不再是敌意的戒备，玄冥的眼神也不再是冰冷的嘲讽，似乎一切恩怨都已无声无息无形地化解了，一望泯恩仇。
然而，接下来，佛主的话却让玄冥的脸色渐渐冰冷，眼中重新燃起一股怒意——
“夜心本是鲛人一族，属水性的，至阴至寒。苏璎是凤凰，凤凰一族乃是属火性的，至阳至热。天地万物各有所属，五行相克，水火不容，此乃举世皆知的道理。”
“因此，当年让夜心转世之前，我才要汲取她体内的至寒之水。那水晶瓶中，装的便是夜心的生命之水，记忆之水，精魂之水，我已将它交由风瑶你来保管，因为你是苏璎的母亲，便要承担起保护她的责任！”
“可是如今，你却害得她……”佛主望了一眼苏璎，轻轻叹息了一声。
风瑶一怔，茫然无措道：“为何，是我害的？璎儿她，不是去天之极了吗……”
是玄冥！璎儿去天之极帮助玄冥了，谁知玄冥却没保护好璎儿……对，是玄冥害的……是他把璎儿害成这样的……
她冷冷的眸子淡淡地瞟了玄冥一眼，眼中似有责备。
玄冥只顾怔怔地望着苏璎，并未留意到风瑶的怨恨，却是佛主，早已不动声色地将风瑶的眼神尽收眼底，他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不无失望道：“风瑶，枉你在我座下修习多年，却没有丝毫的长进——所谓害人害己，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的就是你——”
风瑶一怔，没想到佛主竟会这般不留情面地责备自己，脸微微一红，尴尬地低下了头望着脸色惨白的女儿，泪水不觉又滑落。
“风瑶，我之所以吩咐你让苏璎去天之极助玄冥一臂之力，是因为她与玄冥的缘分已到，本该相认，而且，相认之后，他们要在天之极合力净化那股极大的戾气，这也是造化之初，他两人注定该一起度过的大劫。”
“我吩咐你让苏璎喝下瓶中之水，是为了让她恢复夜心的记忆和生命，惟有从凤凰变成鲛人，彻底祛除她体内至阳至热的火性，她才能用夜心的能量帮助玄冥。”
“因为，玄冥是北方天神，亦是属水性，至阴至冷。若是没有事先祛除苏璎的火性，让她变成夜心，那么，她就会和玄冥水火相克，轻则两败俱伤，重则两人都将灰飞烟灭……”
189。第189章 度过一劫
灰飞烟灭……
风瑶听得胆战心惊，脸色白得益发厉害，没有丝毫的血色，双眼愣愣地望着苏璎，泪如雨下：“如此说来，璎儿会不会……”
会不会灰飞烟灭？
她抬头，含泪望了玄冥一眼，只见玄冥亦是脸色苍白，眼中含泪，却疑惑地看着佛：“可是，您方才说、说璎儿并无大碍……”
佛主点了点头，缓缓道：“幸亏，凝碧珠救了她一命，也帮你们度过了此劫。”
凝碧珠？
“在天之极里，凝碧珠已化入苏璎体内，用巨大的能量帮你们度过了一劫，然而，正因如此，她体内有两股气，一股是凝碧珠的寒气，一股是属于凤凰的至热之气，这一冷一热两股恶气彼此纠缠拉扯，所以，她才忽冷忽热。”
佛主看了风瑶一眼，眼中似有责备：“若是，你当初按我的吩咐去做，让苏璎喝下瓶中之水，因此，在苏璎将凝碧珠化入体内之前，便已事祛除她体内的火性，那么，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风瑶仓皇失措地望着佛主，眼中是浓浓的自责和满满的悔恨，泪水一刻都不曾停过。苍白的双手紧紧握着苏璎的手，彼时，苏璎的手正热得发烫，风瑶觉得自己正握着一枚炙热的炭火……
风瑶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望着佛主，眼神灼灼：“那我现在就让璎儿喝那瓶中之水！”这样，璎儿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
“已经晚了！”佛主摇头叹道，“所谓按部就班，万事都其固有的步骤和规律，既然当初已经错过那最好的时间点，如何还能回来？如今，她体内已是冷热交恶，若是此时再让她喝下瓶中之水，无异于火上浇油。”
风瑶怔怔地坐在床沿，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苏璎的手，彼时，苏璎的手正如刺骨的冰块一般，风瑶心中一阵惊恐——若是继续这般冷热交替下去，璎儿她……会如何？
“璎儿她……会醒过来吗？”
“若是不出意外，三日后她便会醒来。”
——只是，醒过来之后是福还是祸，是水还是火，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谢谢佛主！”风瑶噗通一声在佛主身前跪下，咚咚咚地不住磕头，“风瑶谢过佛主……谢过佛主……”
“起来吧！”佛主并未俯身扶她，只是淡淡道，“为今之计，是尽快做好善后之事。也许，接下来你很快便要受到惩罚……”
“弟子甘愿受罚！”风瑶抹去了泪水，声音激动而沙哑，“只要璎儿没事，弟子甘愿受罚！只要璎儿平安无事，什么样的惩罚弟子都愿意承受！”
看到风瑶这般，玄冥冰冷的眼神和严峻的神色才微微舒缓，心中不再是满腔愤恨和责怪，竟又渐渐泛起一丝不忍——哎，也罢！风瑶终究是璎儿的母亲……
“你先回去吧！”佛主淡淡道。
“不——风瑶要守着璎儿——若是没有亲眼见璎儿醒来，风瑶于心不安——”
佛主似乎有一丝不耐烦，微微皱眉道：“苏瑾琨那里，你不亲口交代吗？还是要让他闻讯赶来？”
风瑶一怔，愣愣地望着佛主……
190。第190章 瑕不掩瑜
“去吧，你且回昆仑丘去，把一切向凤王交代清楚，三日后再来，届时苏璎也许已经醒了。”佛主淡淡道。
风瑶终于站起身来，默默走到床边看了苏璎许久，握着她的手低声抽泣，佛主和玄冥默默地看了风瑶一眼便识趣地离开了厢房。
望着苏璎忽而苍白忽而红彤彤的脸庞，握着她忽冷忽热的手，风瑶心乱如麻，放佛有一千把刀子正在凌迟着她的心，让她疼得泪如雨下，喉中低声的哽咽破碎而沙哑。
是的，她是一个自私的母亲，一直以来都是那么自私！
二十万年前，为了挽救自己的爱情，她自私地利用了璎儿，二十万年后的今天，为了挽救自己的亲情，她又自私地害了璎儿。
原以为，只不过是一瓶水而已，不喝也不会如何。谁知却是风起青萍，一个小小的过失，竟造成致命的后果。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真心爱璎儿的，所谓瑕不掩瑜，因此，她的一点小自私和小过错并不会影响她对璎儿的爱。
如今才知道，自私并不是爱，她对苏瑾琨的自私，对璎儿的自私，都不是爱……
如果不是因为她，璎儿的人生简单而快乐，甜美的笑靥，清脆的笑声，不会成为一枚棋子身不由己，不会陷于无尽的纠葛之中寸步难行，她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她本该快快乐乐地生活……
可是，事到如今才开始后悔和自责，一切，还来得及吗？
也许，还来得及的，从今往后，只要她不再自私地想将璎儿占为己有，放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无论璎儿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都要支持璎儿，那么，一切还是来得及的……
许久，风瑶终于站起身来，伸手拭去脸颊上的泪水，俯身在苏璎额上轻柔一吻——别了，璎儿，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娘亲……
走出厢房，佛主已经离开，只有玄冥还守在门外，站在院子里望着无垠的苍穹，夕阳正浓。
看到玄冥淡淡漠漠无情无绪的面容，风瑶终于鼓足勇气走过去：“对不起……”接下来是一连串低声的哽咽，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玄冥轻声一叹，望着风瑶静默无言。
半晌，风瑶才压下喉间的哽咽，断断续续低声道：“当年，我怕夜心姐姐复活后凤王他会……”
“我、我太自私了……我对不起璎儿……呜呜……可是，我是真的很爱她……”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掩面而泣，泪水从指缝里流出，低低的抽泣声在院子里飘荡……
玄冥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哭泣，面无表情，没有安慰的言语，也没有愤恨的指责，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许，什么都不说是最合适的选择。
许久，他终于开口，淡淡地说道：“你走吧，我会好好照顾璎儿的。”
是的，从今往后，璎儿就是他的了！他会将她带在身边，他会好好照顾她，视如珍宝，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半步……
也许，这是对风瑶最残忍的惩罚？
191。第191章 父爱如山
昆仑丘。
深院静，小庭空，月色如水，寒笛声声如泣如诉。
呜咽的笛声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在空山里缭绕不去，悠远缠绵。风瑶知道，是苏琅的笛声，这小子近来迷上了玉笛，每天晚上都要吹上一曲。
笛声中，苏瑾琨沉默不语，风瑶含泪凝涕。
她在等待，等待暴风雨的到来，责骂或者愤怒，甚至是气势汹汹的指责，她都做好了坦然面对的准备，是的，原本这一刻迟早都会到来，总有一天，她要面对这一刻。
苏瑾琨只是沉默着，听风瑶含泪讲述了一切之后，他只是沉默，没有风瑶想象中的气愤和怒骂，只是沉默着，沉默着……
望着他的背影在月色下轮廓清晰风瑶心中忐忑。是的，这种可怕的沉默更令人心慌，更令人无措，她希望他骂她，斥责她，甚至是狠狠打她一掌也是好的，可是这无声的沉默，只会让她窒息。
“夫君……”半晌，她终于颤抖着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宁静，“要打要骂……悉听尊便……风瑶不求原谅……”
“罢了！”苏瑾琨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眸似深潭，“从始至终，你都不曾对不起我，因为，我早就将夜心埋葬在记忆深处，在我心里，她已经死了……”
风瑶一怔，默默望着他真挚的眼眸，泪光莹莹。
“你以为，我为何会娶你？以你对我的了解，我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若是对你没有丝毫的感情，我为何会娶你？”
“夫君……”泪水和破碎的呜咽一起滑落，在月色下婆娑。
“既然此生无缘，何必强求而结苦果？她和玄冥是真心相爱的……其实，我早已放下了夜心，放不下她的，反倒是你……”苏瑾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夫君……”风瑶终于忍不住，扑进苏瑾琨怀中抽泣着，泪水似泛滥的洪灾，****了他的玄色衣裳。
他伸手轻轻地抚上她柔软的长发，不无感慨地一声长叹：“你对不起的人是璎儿，还有玄冥，而不是我……被你所伤的人，是你的女儿，而不是你的夫君。也许，这是天意吧！”
是的，也许一切都是天意！
他还记得当时，他曾誓旦旦地对夜心说：“我爱你……我会爱你一生一世，不，来生我也会爱你！”
当时，他只当这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誓言，毕竟，哪个少年不曾迷恋过一个绝色的女子？不曾全心全意地投身于一场爱情？
后来，他渐渐长大渐渐成熟，知道放手也是一种爱，是伟大的成全；知道守住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子容易，而得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却困难得多，因此，他选择了守着风瑶！
说实话，刚和风瑶成亲的时候，他也曾暗暗内疚过，毕竟，是他“违背”了对夜心的诺言——虽然夜心根本就不曾在乎过这诺言！
可是如今，风瑶的自私，让他阴差阳错地以另外一种方式“履行”自己的诺言了——夜心转世而生，成了她的女儿，也就是说，她的“来生”，他依然爱她。
虽然是以“父爱”的形式，可是，这种“爱”却更加深沉，更加持久，更加无私，为了她，他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