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走一边盘算,远远看见了许凤庭的屋子,却见二楼卧房的窗户打开着,有人正倚在窗口看书,乌黑的长发松松地系在脑后,面如晓月、凤目红唇,黑发白衣,更衬得他肤白胜雪、好看极了。
那不是许凤庭又是谁?不由更加紧了步子。
第 4 章
进屋的时候许凤庭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书卷,带着淡淡的笑意对他点了点头。
“邵先生来得这样早。”
邵明远不赞同地摇头,“窗口风大,少君子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邵某再费心也是枉然。”
许凤庭似乎并不以为然,不过还是顺从地离开了窗台,改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有劳先生。”
薄唇中缓缓吐出一句机械的客套话,他静静挽起衣袖,便自顾自坐着再没言语。
邵明远朝他身边走去,路过窗台时余光一瞥,却看见对面小楼的薄纱帘子在清风拨弄下翩飞,窗内一对痴缠在一起的身影正忘我地亲热着,他不由脚步一顿,那不就是宋柯和他的依依吗?
许凤庭刚才坐的那个位置,一定看得更清楚吧。
略带担忧地看向正襟危坐的那人,却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明显一副不愿意谈及的意思,他这个外人也更不好插嘴多事,只好一本正经走上前先给他把脉再说。
还是气血两败的脉象,难怪他脸色白得那么难看。邵明远不由蹙眉,这药怎么没起什么作用,难道他身体底子实在太差?
“少君子这两天觉得身上如何?可还有下红?”
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许凤庭却面无表情地摇头,“一切都还好,多亏了先生的药。”
呃……
“那在下再给少君子开点养身的方子,只不过这些药养得了身,却养不了心,少君子还需自己想开些,少年夫妻谁没个磕磕绊绊,先把身体调养好了,何愁没有大胖儿子抱。”
想起依依也有了身孕,邵明远看着许凤庭的眼神不免难掩同情,说话也不自觉地带出了些个人情绪。
果然许凤庭脸色微变,邵明远刚刚觉察到自己失了言,却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轻笑出声。
“邵先生这话说得老成,倒像个三四十岁历经世事的老先生。”
邵明远脸上一热,一时没想起来自己还是个没成家的弱冠少年,倒去操心人家夫夫的事情,这许凤庭只怕比他还大上两三岁呢。
当即有点不好意思,许凤庭却也没有接着打趣他,到底才刚小产,可能气力不济,虽弱才坐了一会儿也有些吃不消了。
还好邵明远常年跟各种孕夫打交道,见他额头微微沁汗,又悄悄用手揉捏后腰,便知他是坐不住了,忙伸手搀他,“少君子如今身体虚弱,还是多多卧床静养为好。”
许凤庭似有顾忌,但见他笑得坦诚,思虑一二才抬起手让他搀扶,眼底还是一阵眩晕。
“有劳先生,我躺躺就好,不敢再耽搁先生。”
看着有气无力歪在床上的人,才走了几步已经气喘吁吁,邵明远不放心地朝外头张望了两次,那个素梅不知道去了哪儿,怎么就留他一个病人在房里,想喝口水都没个人答应。
许凤庭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不免尴尬之余也心生感激,“先生放心,方才我们大夫人遣素梅去拿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邵明远见他语气肯定,自己也不好强留,只好收拾了东西回去了,走时再三嘱咐他按时吃药,三天后再来看他。
许凤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珠帘背后,才松了口气地锁紧了眉头,双手死死按着小腹,那里还是一阵阵抽搐似的疼痛。
贴着床沿又坐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他才挣扎着起身将邵明远留下的几包药都悉数倒了。
直到晚上素梅都没有露面,一个做粗活的小厮上来伺候许凤庭吃饭,他拉住他逼问素梅的下落,那小厮眼圈一红,“素梅姐姐被少爷打了,流了好多血,冯管家已经叫人抬出去了!”
许凤庭怔在当场一句话说不出,藏在被子里的双拳紧紧握着,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而当邵明远再一次来到宋府的时候,好不容易打发了明明还没有显怀却故意挺肚扶腰不可一世的依依,却看到了更加精神萎靡面无人色的许凤庭。
沉着脸搭上他的脉搏,比前几天又弱了几分,明明吃着药,这怎么可能?
面对邵明远复杂的眼神,许凤庭不知是心虚还是真的没了力气,只歪在枕头上闭起了眼睛。
邵明远下意识地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感觉到那人的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抗拒,却并没有出声。
他沉默了良久才开了口,“这药里头有一味黄莲,苦涩非常,本以为少君子会跟在下抱怨,没想到少君子这么坚强。”
许凤庭轻轻咳嗽了一声,“古人也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我怎么会不懂。”
邵明远顿时懂了,他果然没有吃药,虽然境遇可怜,可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当下气得直磨牙,“少君子既然是个读书断字的斯文人,不知有没有听过扁鹊与蔡桓公的故事?”
“……你怎么发现的?”
许凤庭惊愕地睁开了眼,雪白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红潮,湿漉漉的双眼闪烁着,带着一丝小孩子做坏事被大人捉住的不好意思,邵明远一时竟看得呆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似的微微一笑,“这药里头根本没有黄莲,味道应该是酸中带甘。”
许凤庭避开他的目光垂下了头,“不是不相信先生,我,我……”
话还没说完,却发现邵明远并没有在听他说话,反而将手伸进了他的被子。
“你想干什么?”
抗议的惊呼才一出口就被邵明远以眼神制止,他并拢起食指、中指并轻轻在他腹部按压,却惹来许凤庭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呼吸。
本来想讽刺他几句知道疼怎么还不吃药,可看着他明明忍痛又倔强地不肯出声的时候,不知怎么,邵明远心里竟莫名其妙地软了几分。
只好叹了口气道:“少君子莫怪在下失礼,是否下腹时而如火烧,时而坠胀着作痛?”
许凤庭咬牙点头,邵明远扶他躺好,又打开药箱取出了一块厚厚的布包。
这是他自己发明的,用柔软的丝绵料子缝制,里面放了草木灰等吸水的填充物,越国男人喝下延嗣水之后每个月都会来一天例假,止血后的十天左右都有可能受孕,因此这个东西被用来取代现代人用的卫生巾,也让他挣了不少。
“你做什么?”
“得罪了。”
邵明远按住许凤庭想要阻止他的手,将布包垫在他的身下,跟着在手心擦了些药酒便掀开他的衣服在他腹部用力揉按了起来。
“啊!”
邵明远的力道并不小,许凤庭痛得一个激灵,忍耐再三也没忍住唇边一点破碎的呻吟。
“开给你药是化瘀血补元气的,你一直不吃,如今淤血积在腹中下不来,所以才会胀痛不已。现在淤血结了块,光吃药已经没用了,必须配合揉腹,如果不趁早排除,你的身体就算毁了。”
邵明远认真地解释着,却不着痕迹地错开目光,不去看那人腹部白润紧实的肌肤和近在手掌边那被锦被覆盖着的CHI LUO 下TI。
许凤庭这会儿才算老实了,双手紧紧扳住床沿,十个指甲深深被掐成了灰白的颜色。
大约揉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果然感觉下面有一股暖流淌下,许凤庭无声地舒了口气,邵明远也渐渐住手,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为他清理,并穿好亵裤。
“育胎师……经常要做这些么?”
许凤庭的脸已经红透了,邵明远心道,谁家媳妇儿怀孕了不是全家欢喜细心伺候的,这种事哪里需要我做?人家老公是当摆设的啊!这不是你情况特殊么!
不过嘴上却不肯说什么,不过淡淡地,“举手之劳,少夫人好生歇着吧,记得一定要吃药,明天我再过来。”
许凤庭默默点头,半晌方对着邵明远离开的背影低声嘟囔,“并非想为难先生,只不过,只不过……我不想再给他怀孩子了。”
第 5 章
邵明远蓦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静静地看着许凤庭带着些许脆弱和惶然的眼神,一时竟迈不开步子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
许凤庭抱着膝盖靠在床头,目光渐渐移向窗外,邵明远跟着看过去,看来宋柯似乎已经离开了,而依依则大摇大摆地靠在窗边坐着,让两个丫鬟跪在地上给他揉腿。
看那脸上的神气,一副刚给喂饱的样子:要不要这也故意跑到窗口现给别人看啊!
邵明远忍不住默默腹诽,许凤庭却似乎习惯了似得笑笑。
“宋许两家三代交好,我和他也是自小便认识的。我上头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性子娇惯得很,行为处事难免霸道,他却凡事忍让,总以我为先,温柔体贴、轻怜MI爱,我便以为这就是情深意笃了。”
一句话说下来,人已经喘了好几次。
“跟着我们成了亲,他也是一般的待我好,谁知我父亲一夜之间墙倒众人推,连他也成了那众人之中的一个。依依进府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已经跟了他两年多了。”
“我不是不能容人,我们这样的出身,难道还没见过人纳小老婆么?只我父亲身边,也有好几位姨娘和少君。原想着只要夫夫情分还在,一辈子不过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他对我竟从来没存过半分情意……”
话说到这里,他整个人已经开始止不住颤栗起来。
邵明远想劝他别在想这些伤心事了,可却不知怎么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这个人,他的生活顷刻之间从天堂到地狱,从众星拱月到无依无靠,连身边一个贴身丫鬟都保护不了。
他的心里该有多苦,或许说出来对他来说要好得多。
“我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他想娶的并不是我,而是许家的权势。许家一败,我在他身边的存在不但不美,反而碍眼非常,过去的做小伏低,我眼里的绵绵情意,都是刻在他心里的厌弃。”
二人彼此沉默过了良久,许凤庭将心里憋了许久的话一顿吐出自然畅快,可又想起这不过是个只见过几面几近陌路的大夫,不由又心下不安,怎么会跟他说起这些跟谁也没说过的心里话。
见邵明远默默地杵着,也只好自嘲一笑,“在下交浅言深,邵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邵明远看他这副样子不由跟着心里纠结,又看见对面的依依正对着这边做出一张挑衅的笑脸,一时间五味杂陈,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还请少君子放宽心,先养好身子再说,不论怎样,身体总是自己的。”
自此之后许凤庭再也没有偷偷将药倒掉,邵明远也尽心尽力地帮他医治,大约一个多月后,许凤庭的身体有了很大好转,而邵明远也不再登门。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一次忽如起来推心置腹的谈话之后,两个人又都很有默契地避忌了起来,除了必要的客套,几乎很少谈话。
之后的几个月里,不论宋家人怎么三番四次上门请他入府给依依安胎,可他都以铺子里忙走不开为由给拒绝了,有时候六儿看着他挺想不明白的,明明这些天没几个病人上门,先生为什么宁愿趴在桌上打瞌睡,也不肯接受宋家这种肥差呢?
直到有一天,宋家的管家冯叔又来了。
“邵先生,我们少爷是放下狠话了,这一次您再不肯跟我回去,那小老头我也别想回去了!”
老头子急得一张本来就有些褶子的脸越发皱巴巴起来,邵明远看他可怜,毕竟这几个月常来常往也算个熟人了,只好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冯叔,你们家那位依依公子胎气壮得很,根本不需浪费银子请个育胎师回去住着啊,我这门面虽小,收费可是京城最高的,何苦呢。”
冯叔一脸苦笑,“宋家哪里是把银子当银子的人家,先生何苦来埋汰我小老儿。说句不该我们下人议论的话,我瞅着依依公子的身子也没啥,不过架不住我们少爷坚持啊!悄悄告诉你,听说公子没事就跟他闹呢,说什么只给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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