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姑奶奶我求求你,我妹妹很蠢的,太太说了她得罪了长公主这只是个托词,都说她听了什么话才被捆起来的,要不我亲自毒哑了她,她不会写字的,让她听见的话就从此烂在肚子里,好不好?”
唐有琴不禁觉得眼前的田二奶奶实在可怜,只是她眼见太太为维持宠爱跟身份而艰苦走到今天,她的心早硬了:
“二奶奶,事情闹成今日这样了,难不成你觉得光是毒哑了她就可以两下相安无事了吗?”
唐有琴扔下这样一句话,便不再理会田二奶奶,迈步要进正房,却听身后“扑通”一声。
二奶奶跪下了,给唐有琴跪下了。
“姑奶奶,我只有这一个妹子,我娘生下她就撒手人寰了,临死托付我一定要照顾她,姑奶奶,你也是当娘的人,你可怜可怜我吧。”
唐有琴心里泛起一丝悲哀,淡淡道一句:
“我很想可怜她,可是谁可怜我呢?只盼你妹妹日后,能记得我今日救过她。”
她才要推门进去,忽然身后又有人说话,这一次,是个男人。
“夫人,为夫在此谢了。”
男子踱方步,接了唐有琴这句话
至天蒙蒙亮,唐云暖派出去听消息的红豆才回到抱厦,而唐云暖此刻已经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数次了,红豆才蹑手蹑脚进来,唐云暖便一跃而起:
“怎么说,太太怎么说?”
红豆苦着一张脸:“姑娘,姑奶奶来了。”
唐云暖忽然愣住了,唐有琴从来为人处世都是极有分寸的,怎么在这个节骨眼,这样一个时辰来斗春院。
正琢磨着,唐有琴已经打帘进来了,脸色蜡黄很是不好看,身后跟着的玉兰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唐云暖自然赶紧下床梳妆,大家闺秀这样一身白绢寝衣见人是极不合体统的,却见姑母亲身走过来扶住了她的手,然后朝身后摆了摆手,玉兰便拉着红豆退出了抱厦。
唐云暖披散着头发被唐有琴按在床上坐下,唐有琴自己也歪坐在床上,轻轻握住唐云暖的手:
“我的儿,幸而是你让青豆来给我报信,所幸不至于任长公主跟太太的疑心犯下大错,你那不长进的姑父,果然一早得了信……”
唐云暖当下了然,田丝罗此刻还来得及被太太弄死,姑父乔一本当真是对田丝罗动了心的,还好他没死,否则乔家跟唐家便真的结仇了。
“田家二姑娘已经被接回兰溪庭了,你姑父已经当着太太的面许诺一定提拔你父亲,先在他手下做个户房,掌户口管理,征税纳粮,灾荒赈济等事,一分银子也不要的,待他日再谋求别职,所用也银子一概由你姑父负责。还应了这一世就只纳这一个妾,再不要别的女人,就算是玉兰也不要……”
唐有琴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了,终究是二十年夫妻,要她眼见夫君迎别的女人进门,她必然是心痛的。
唐云暖遂轻轻抱住姑母,仿佛抱住前世失恋的闺蜜。
迎娶二姑娘入门的主意是唐云暖说给青豆的,她要青豆一字不差地说给姑母听,但做与不做,都在姑母一句话。若她下定了决心要田丝罗的命,便也不干唐云暖的事了。
只是姑母果然是识大体的,当下穿戴整齐去正方寻太太,百般羞辱田二奶奶,让其好好教导妹妹如何为妾之时,乔一本就在唐有琴身后跟着。
田二奶奶当时是救妹心切,才会听不懂唐有琴的弦外之音。
乔一本是何等通透之人,偷听得这一番对话之后,当下心生感激,两夫妇在太太正房里,在迎娶另一个女人进门之前,重归于好了。
可唐有琴此刻在唐云暖怀里,哭得像一个孩子。
唐云暖哽咽着:
“姑母,会好起来的。你仍旧是唐家正妻,跟姑父仍旧举案齐眉,田二姑娘成了咱们家的人,就算知晓了什么也不会说出去,这也安了长公主的心……”
唐有琴才有些欣慰:“你说的是,她进我了门他日就任由我拿捏了,总比她死在这里,却永远吊着你姑父的心要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现而今,你姑父待我却更比从前好了。”
唐云暖望着唐有琴,忽然很悲哀,也只能在心里叹道:
“我绝不要,绝不要,嫁入豪门。”
作者有话要说:回复一米阳谷:小秦小段都是主角,这俩家伙被我潜规则了,我必须给一样的戏份。。。
回复krad:不会圣母的,唐云暖已经可怜到想圣母都没有资格,她所有的,只是保持人性不会一点点被吞噬。
回复明净之蓝:感谢包养,哦吼吼。
回复阳菊儿:我没有承认哦,不过关于祥贵人那一段,未来的未来的未来,一定有所交代。
回复阿月:我喜欢大爱这个词,我叫杨大爱
回复多一多:这个可以有哦。话说小段的身世,那是我的一个大伏笔,你们尽管猜吧。哈哈
写这一章的时候觉得很难过,古代女人真的好辛苦,所以我们一定要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我妈妈昨天去避暑山庄玩到今天没回来,我在担心她是不是穿越了才不回来陪我爸爸过节。
再次感谢订阅的亲们,很火爆啊数据,日更五千,为了你们我一定做到。
☆、48恒源祥,羊羊羊
田丝罗进门的日子很快定了下来;唐有琴翻了若干次黄历,终于选定了在二月中进门。
却在心中暗暗谋算;田家二姑娘还沉浸在不知死活的欢喜之中;却不知有多少风波正等着自己。
既然唐家上下都任由让乔一本纳妾;长公主还能说什么,遂只有听之任之。
日子很紧;但为了让乔老爷安心,唐有琴仍旧花费了不少银子请来了匠人收拾前宅。
带着玉兰前后忙了几日,直忙得又险些病倒;总算收拾出一处水榭楼宇留待迎接姨娘进门。
这楼宇距离唐有琴的闲月居很有些远;却紧邻一处活水。水是从宅子外引来的;最终流向兰溪庭附近的胭脂潭。
田二姑娘原本还嫌弃这水榭有些偏僻,一听说能跟姐姐一样可以共对着一池水,遂觉得很是体面,便也不再闹什么了,每日里喜滋滋地准备嫁妆。
唐有琴命在水榭处也挖了一个池塘,将前宅一处废弃池塘里的荷花移种了过来,因荷花又唤作水芙蓉,所以此处居所就被改唤作芙蓉台。
芙蓉台是由上好的黄杨木筑在水上的,复又重新漆上了青漆。
所有帘子屏障都换上了鸳鸯跟百子等吉祥图案的大红绸缎,笼上一层蝉翼纱,四周都悬着大红绢布灯笼,映得一池水都是红影,影影绰绰,宛如瑶池。
唐有琴又自小库房里运了不少玩器家具来,将芙蓉台装扮得喜气洋洋,却有些娶正妻的隆重气派。
乔一本连想一想都觉得是件美事,芙蓉台本就有些人间仙境的意思,待夏日荷花开遍池塘,接天莲叶上见一美人袅娜生姿,自己也算享了齐人之福。
遂更觉得唐有琴贤惠,一出衙门便往闲月居里跑,夫妇俩更比从前恩爱。
从前两家的下人都道斗春院才是前后宅里自然景致最好的地方,芙蓉台经此收拾,一下子就将斗春院比了下去。
田家两姐妹各占了一处水潭,气焰很是嚣张了起来,唐云暖偶尔自正房请安归来,撞见田二奶奶总是能听见她挤兑自己。
“所以说啊,人的运气来了是挡都挡不住,管家有什么好,院子里的花再好也得要春天才会开一季,哪有你我姐妹四季都有鱼逗这样有趣。他日妹妹你再生一个大胖小子,便是仙童骑着鲤鱼来了。”
田二姑娘如今就要晋身为姨娘,如何不跟着姐姐立威,遂赶紧应下:
“姐姐说的是,春日里我在姐姐这边逗鱼,夏日里姐姐去我芙蓉台赏荷花,到了秋天我去姐姐后院摘桂花酿酒,再冷些姐姐还可以来那边吃些莲子莲藕,这一年四季如此丰富,总比些酸涩的杏子要好。”
红豆每每听见田家阴阳怪气的挤兑都想要上前去理论一番,却每次皆被唐云暖按下。
红豆不解,气愤道:
“姑娘真是好性子,由着那两个说些怪话,我就看不惯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唐云暖长叹一口气,闲坐在月桥一边摘些红梅瓣下去喂鱼,那鱼却因水太冷,不过偶尔三两条浮上水面来吃,早没了往日的生气:
“由他们去吧,待她们有一天发现这池子的玄机,或者就不是这个论调了。”
红豆自然听出了姑娘话里有话,遂乐着问:“姑娘可是看出了什么吗?”
唐云暖眼见田家两姐妹袅娜着扭着腰远去了,遂也起身拍了拍松香色闪缎裙上的灰,却是等到进了斗春院的抱厦才揭开谜底:
“我姑父是色迷了心窍,自然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只是我姑母既然在当日建宅子时大费周章地将山泉引进来,想来是喜欢活水的,这一次姑母却主动在芙蓉台附近挖了个池塘蓄水,你就不觉得怪吗?
“或者姑奶奶性子变了,又喜欢起池塘起来。所谓风水风水,不是有水才贵气的吗?要不然二奶奶而田姨娘也不至于这样嚣张起来。”
唐云暖又冷笑:“若是我姑母性子转了,自可以在闲月居边挖一个池塘,如此劳民伤财,为何要给一个小妾脸面,反正已经让田姨娘入门了,这面子给得还不够大吗?”
红豆方有些了然,又听唐云暖道:
“我也是那一日陪娘亲查账,却见母亲账上有一笔不小的开销给了章郎中买红花。红花的药性你是知道的,咱们家并没有妾室,柳姨娘又是那个年纪,我娘亲要红花做什么?”
红豆吃了一惊:“难不成是姑奶奶拿去……来给田二姨娘用,要她永无子嗣……”
唐云暖叹了一声:“芙蓉台那一带的水我是没看见,可你不觉得胭脂潭里的水,一日比一日红了吗?
红豆几乎要惊呼出声:“那胭脂潭里的水,可是自芙蓉台流过去的……”
唐云暖冷冷笑道:“我姑母倒是下了血本了,别人家妻妾相斗不过偷偷下药,我姑母却干脆用红花煮水再灌进河里,下了一条河的药,日日蒸腾熏着田二姨娘。”
红豆仿佛听懂了什么:“这可不就是所谓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吗?”
“二奶奶跟她妹子还以为我姑母是为了讨好姑父,所以才如此大意。二奶奶倒有一子傍身,再生不生都好说,只是她妹子却恐怕难生出孩子来了。”
红豆遂忽然醒悟:“怨不得姑奶奶种了满池的荷花,还点了大红灯笼,就是唯恐被人看到池塘里的水是红的。”
唐云暖歪了歪头,不想再聊下去了,只因越聊越惊心。
蒙在鼓里的乔老爷,因在纳妾一事上对唐有琴颇为感激,纳田丝罗进门的日子才定下来,第二日他便生拽了唐有棋去衙门里做户房。
所谓的户房在一府之地里很有些油水势力,因掌户口管理,征税纳粮,灾荒赈济等事,基本等同于唐有棋一人身兼发改委、税务局、粮食局以及赈灾指挥部各个机构等各项职务。
换句话说,整个永平府基本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唐有棋手里,这却比一个卢龙县知县的权力更为实惠。乔老爷这个安排,可谓是给足了唐家面子。
只是唐有棋毕竟是个读书人,并不喜欢沾染这些铜臭气息,更自觉在银粮一事上毫无经验,不能当此大任。
只是架不住太太的耳提面命以及姐夫的热情提拔,遂只能硬着头皮去府衙上做起了公务员,只是每日里读书的时间少了些,要不时应酬到夜深才回到斗春院。
许大奶奶忙了一日家事却还要服侍相公喝醒酒汤以及洗脚擦身,虽然有些劳顿,却也心甘如饴。
这却是唐云暖始料未及的,一场风波过后,前宅的正妻跟小妾可谓是两败俱伤,唯一因祸得福的却是自己的父亲。
乔老爷得了妻弟帮忙更是如虎添翼,也心知若要这个弟弟一心为自己办事,必要给许家好处,再兼纳妾一事更是一个收受贿赂的大好借口,便决定要在双春楼摆酒,唯恐全府的豪绅富豪们不知他又迎来了第二春
太太对乔一本如此提携自己大儿子为官这件事上对乔一本很是满意,遂又喊来了京城的四合班,好好在双春楼里摆一场戏,唐家上下于是又忙乱起来。
到了迎娶田丝罗进门那一日,双春楼自是张灯结彩,整个永平府上下的官员富商齐聚一堂,所送的贺礼几乎无处摆了。
四合班在戏台子中间大唱“龙凤呈祥”,不时博得满堂喝彩。
唐云暖却躲了出去。
她实是不忍心看到姑母强颜欢笑,也不忍心看着田丝罗这样蠢得有些天真的姑娘蹚进前宅这摊浑水里还不自知,所以一早便带着丫鬟小厮去了许家探望舅母。
许如清仍旧还在外祖父家养头发,唐云暖就歇在她屋子里。
唐云暖今日换了一身豆绿色柿蒂纹杭绸褙子,许如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