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说完,怀静师太就猛地回头:“你的名字叫庆之?”
虽然心中有疑问,但萧庆之还是很守规矩地回话:“是,晚辈萧庆之,字子云。”
“你幼年不是这个名字呀!”怀静师太喃喃道。
“是,这是晚辈入京后上族谱时,陛下所赐的名字。看来师太与家父真是旧识,晚辈幼年名作萧顾南,上族谱时族中长辈言道此名不合字辈,是以陛下给赐了名字。”萧庆之一边解释,一边轻轻松松地挑着水上台阶。
玉璧在一旁旁观,只觉得怀静师太的情绪有些激动,但并不显得很浓烈,只是情绪显得很矛盾,似乎对什么很满意,又对什么怀有不满:“罢了,庆乃天子尊号,你能得一庆字,足见你得天子看重。”
说完,怀静师太又看向玉璧,笑容要更温和一些:“你叫玉璧,真是个好姑娘。心地良善。”
然后,怀静师太说了一句让玉璧和萧庆之都很惊讶的话:“算来,你们可以叫我一声姑姑,我俗家姓萧。单名一个瑜字。令尊让你们来见我,也是为了让我看看你们,庆之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如今知道你成亲了,我心里也很高兴。”
“真的是姑姑?”玉璧有点不太敢相信,以为是来看风花雪月故事的,没想到是来见亲戚的。
“不然呢。”萧庆之目带不善,他家小玉璧脑子里真没装什么正经东西。
接下来的路上,气氛颇有些诡异。几个人都没有说话。萧庆之走在最前边,大概没有感受到气氛变了,但玉璧看得分明,怀静师太眼里隐隐有泪花,虽然不明显。但怎么能瞒得过玉璧那双正燃烧着雄雄八卦火焰的眼睛。
不过玉璧没有说什么,怀静师太此时明显不想被打扰,正在低头沉思着些什么。直到三人进了禅院,怀静师太脸上才有恢复平静清淡,依然还是那般古井无波,仿佛刚才的泪花与情绪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你们稍坐,待我去沏得茶来。”怀静师太说话温温从从的,让人听了很舒服,只觉得心中有静气自起。
“师太。还是我去吧,你和庆之说话,沏茶这事儿我最拿手了。”玉璧觉得,怀静师太很有可能有什么话想单独和萧庆这说一说,所以她才找借口避一避。
提着水壶去烧水,玉璧心里一直在构思一些恩怨情仇的故事。等到她烧好水再到院子里去时,怀静师太正在和萧庆之说:“出家已有几十年,今日能得见亲人,也算了却一桩心愿。日日修行,也无非盼你们在世上能安好,得知你们都健康平安,我便心生欢喜。”
“师太请用茶,这是在松山不远处的集镇上过路时买的,尝着味道很是不凡,庆之也是连连夸好的。”玉璧说着也坐下,端了茶盏起来,茶是今年新出的绿茶,芽叶细嫩,滋味鲜爽,用松山上的泉水沏了,香气味道更是沁人心脾,一揭盖就闻到了淡而绵长的茶香气。
怀静师太饮了一口,含笑点头道:“好手艺,庆之说你们此去将向吴州,那是个风物颇佳的地方,愿你们过得好。”
不管怀静师太是笑是说,还是一行一坐,都透着一股子静气,让人觉得心头像有一片清凉的风拂过。常年累月修行并没有让怀静师太显得老迈,只显得很平和,眉眼间虽有风霜,但依然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年轻时是何等倾城的美人。
送他们下山的时候,怀静师太从手上取下一串佛珠,递给玉璧,她摸摸玉璧的头发,面上略有不舍地说:“这是我戴了多年的佛珠,日日颂经加持也有一份愿力在,祈愿能护佑你们平安。”
只是一串佛珠,玉璧看了眼萧庆之,她没有推荐伸手接过就戴在了手腕上:“师太,我们日后若得时间,一定还能看您。”
“不必了,我早已是世外之人,如今凡俗了却,便可安心日日礼佛向法再无杂念。自然,若是路过,也欢迎你们来,只是不必刻意来访。”怀静师太说完送玉璧下山,然后玉璧又问了关于挑水的事,怀静事太说:“是院中早课,倒不是欺人,只是修行罢了。你也看到了院中自有井水,本不需挑水,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不必放在心上。”
怀静师太一直把玉璧和萧庆之送到山脚下,这才转身返回山上,怀静师太没有再回头,倒是玉璧拉着萧庆之一直在原地看着,看着怀静师太瘦削的身影一步步爬上台阶,一点点隐入林木之间。
“我始终坚信,有那么一段风花雪月的浪漫往事,在某处!”玉璧坚定地点头。
这句话招来一顿敲打,玉璧抱头鼠窜,但那颗八卦天雷狗血之心,依然坚定……
其实,就算是这位怀静师太,在玉璧看来也很古怪,她就不信萧庆之这样灵光会没看出来。
第七十一章钦差出马一个顶俩
从松山到吴州路便不远了,走走停停也在三天后到了吴州城外,吴州和江南其他地方略有些不同,吴州外来的和尚不好念经,外来的官员更不好作,就是钦命御使到了吴州,那也向来是举步维艰。
不过,能出仕做官的有几个是蠢的,萧庆之顶着御差的名儿来,不管到吴州府哪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热情相迎。吴州的官员是这样的,你来我们热情接待,你要是来搞我们的,那不好意思,吴州不仅仅自古出文人,也出土匪。
但,吴州官员的热情款待实在有点让萧庆之受不了,看着吴州府准备的宅子里,那一溜儿嫩得跟水葱似的小姑娘,萧庆之就知道从前听说过的那些只当一笑的传闻,如今正完完整整地呈现在眼前!
“这就是你从前讲过的那个冷笑话?”玉璧看向萧庆之,眼神不善。
“看来不仅仅是个笑话。”萧庆之摇头,挥手让俭书去跟管家交涉,要真把这些小姑娘留下,只怕不用淳庆帝治他,玉璧那小眼神分分钟能把他挫骨扬灰。
“酒色财气,很多人都知道你爱茶,没拿酒来试你,这第一出是色,第二出就是财了吧。我说萧庆之,要是有个千八百万两,你就从了吧,给陛下卖一辈子命,也还不到这个数是吧。”玉璧简直觉得这些人是在犯罪,都是些十三四的小姑娘,搁现代都是花朵,现在却被人当作物品一样送来送去。
瞥她一眼,萧庆之轻笑一声打个响指说:“对。要真有个千八百万两金子,我就从,给谁卖一辈子命也不值这么多。”
吴州再富足,也没有到随随便便送千八百万两金子的。这可相当于本朝一年的国库收入,吴州官员要是拿得出来,那就不用来查了。直接有一个是一个,统统拖出去剁了。
园子的管家听着这二位的对话神色木然,仿佛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样,但心里却在轻哼:“千八百万两金子,中书令来了也不带这么送添头的。”
第二出果然是财,甫一进正堂,屋里摆了一株奇宝珊瑚。珊瑚通体高约两米,除了珊瑚本株,上边还点缀着无数用红蓝宝石作花芯的玉质花朵,直接能晃瞎人眼。红珊瑚本来就贵重,再加上那些红蓝宝石。『』这一株就算没有千八百万两金子,百万两银子是要的。
“怎么没有府里那几株好看?”玉璧出京前辛辛苦苦对了一遍侯府的账,公中的不说,就单说萧庆之那间库房里的古玩珍宝,件件都是国库里挑好的赏下来的。一年三节赏下来,库房里早就堆满了能晃瞎人眼的好东西,所以这会儿见到这么一件,真不觉得什么新鲜。
这也是看花了眼,要搁现代没见过好东西的时候。早瞎了。
萧庆之冲她轻咳一声,示意她演过了:“管家,劳你把这些都送回去,到底是件贵重物件,随便放在这儿便是不失,有些许损伤也大为不妥。”
也不知道是被这俩夫妻成心给气的。还是管家“气点”太低,应一声一拱手转身就走了,看背影都有些埋怨他们夫妻俩不明白什么是好东西。
那株珊瑚被后来进内的青衣小厮客客气气请走,这时玉璧和萧庆之才算得了清净,俭书令武前前后后把府里看了一遍,回来禀过没问题,萧庆之才领着玉璧进内院去。这座园子本来是吴州一位富商的避暑园子,上差要来,于是被吴州府征用给萧庆之居住。
“到底是别人屋檐下,哪怕主人不在也是别人家的屋檐,萧庆之,要不咱们买个小院子暂时住一住。”玉璧逛园子逛得都腿疼了,想想自己以后都要在这个绕弯能绕到腿疼的园子里住,她就想哭。
虽然景色很好,园林景观十分秀美灵蕴,但是明明比宫里小,从门口到起居的小院,起码是宫门到后宫的距离,曲曲折折的好是好看,可玉璧走到一半就脚疼,可怜的扁平足。
停下来看着玉璧轻轻踮着用脚后跟走路,那一蹦一摇的模样倒像是鸭子,萧庆之笑着扶她坐下说:“好吧,这些天没工夫,等过几日陪你去看宅子,顺道把茶馆的楼舍找好。”
因为一直没听萧庆之给过肯定的答案,所以玉璧一直当他不答应,这时听他这么说,一边揉一边抬头,讶然地道:“咦,你这是答应让我开茶馆了?”
“没说不答应,知道你闲不住,我在吴州事忙,肯定不能时时顾着你。看你也不是在深宅大院里能待得住的,不给你找点事做,到时候受罪的不还是我。”萧庆之倒直白得很,他想的是,是他把玉璧带到江南来的,当然得管吃管住管心情舒畅。退一步说,如果不管,到时候她心情不舒畅,跟着受罪的还是他。
一听不用天天闷在屋子里,她总算觉得这趟江南来得值得,不用去宫里给难侍候的淳庆帝沏茶,又不用宅着,多舒服:“那成,你先忙完正经事再说。”
第二天,萧庆之前脚从园子里出去,玉璧后脚就领着芍药出了门,江南的街景果然不是北地京城那样一味宽阔,而是街街临水,路路通桥,家家户户只要一开门,先看到的必然就是水。走在吴州府的南水街上,玉璧一边走走逛逛,她对两街卖丝绸的小摊儿很感兴趣,但她不会做衣服,只能纯欣赏。
“夫人,看,前边就有间茶馆,你累不累,要不婢子扶你上去歇歇再走。”芍药喊住了还想无休止走下去的玉璧,这位就是这样,眼花缭乱的时候容易忘记自己不能走远路,等到一安顿下来就喊脚疼。
这也是出京城后才知道的毛病,从前真没发觉,连玉璧自己都觉得稀奇,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叫扁平足的存在,使得自己逛个街都不能庆幸:“行,诶……这间茶馆要卖耶,芍药你看,这里正好临街,又不是街市最热闹的地方,往出走一点是桥,前后都是水,真好合适。”
真叫想什么来什么,不过进去一问,价钱开得实在有点高,按吴州的房价,二层临街两层楼最多也就是二万两银子,茶馆的主家张口就要三万,还一文价都没得讲。
“这位先生,你这茶馆好是好,可要卖三万两是不是也太贵了点,照街上的楼价来说,你这里实价也就在一万八上下,我刚从牙行过来,对这边倒也不能说陌生。张口就说三万,也太拿我当外乡人了。”陈江氏就是吴州人,所以玉璧开口就是一嘴流利的吴州乡音。
“不,三万不贵,这价钱确实没得商量。这位夫人,你只管去市面上打听打听,我这间茶馆口碑如何,生意如何,值不值得这三万两。”
东主这么坚持,玉璧反倒不坚持了,既然值这么多,她就另找个地方,也不是非这里不可:“那就算了,先生既然觉得值三万,而我又只能出一万八,我们看来也谈不拢,我先告辞,再上别的地方看看,先生也再考虑考虑。”
只是玉璧还没到门口,那位东主就把她拦下来,一脸不舍地说:“既然如此,夫人也不必说一万八,出个两万整数,余下的银钱我再到别处凑补一下,应该不成问题。我也知道这里行价如何,夫人且慢,我去找个牙子来,等牙子拟好凭证咱们再谈银钱的事。”
“两万么,倒也可以。”本来玉璧的心理价位就是两万左右,东主能主动降价她当然高兴,不过东主语态很气馁,像是缺了这一万两就会出什么危险的事一样:“不过,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东主若有什么难处,不妨跟我说一说,我若能帮忙,自然是愿意帮的。”
那东主大概也是乱了,要不不会急病乱投医,就这么坐下把事儿跟玉璧说了:“不瞒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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