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事儿,要不还是找庆之来跟殿下谈吧,这可是朝中的大事儿,哪有跟我这样的妇道人家谈的。”玉璧这时候感谢自己是个“妇道人家”,她还真不想跟顾弘川谈这种要命的事儿。
不过,老顾家难得有个不爱江山爱自由的。真稀罕。
“嫂子,我知道你是有大智慧的,这事儿跟萧大哥谈不得。我也只能跟你说了。嫂子,年幼时你曾教我们知农事,通民间疾苦。告诉我们百姓想要过怎么样的生活,现在也必然能告诉我该怎么去做。”顾弘川要是能跟萧庆之说,就不会满京城走一圈下来还是到了知趣园,满京城没几个人能听他说心事。等闲的人,他敢说别人都不敢听。
她有大智慧?玉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脚脚,莫明其妙得很,她有个毛线的大智慧:“殿下过奖了,我哪有什么大智慧。唉,也罢,殿下若是没个人可以谈,那我就随意说说,今天不管殿下说了什么,我说了什么,咱们都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这回事儿。”
顾弘川闻言连连点头,眼里盈盈的泪光终于收起一点来了:“好,我听嫂子的。”
屋里,叔嫂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玉璧是想到什么说什么,顾弘川是听到觉得对的就记着,觉得不着调的就只当他嫂子没说过。屋外,萧庆之听了几句后,就转身回了书房,顾弘川一进门,令武就来报过,他本以为有什么大事儿,结果只是个迷途的孩子。
但是,听顾弘川这几句话后,萧庆之大约能理解了,为什么遗诏上会有“禅位于嫡后孙顾枢”这样的字眼,原来是顾弘川无心皇位。连这一条,大约都是顾弘川上请淳庆帝加上去的吧,太子那一支扶不起了。在淳庆帝心里,萧瑜才是他正儿八经的元配,虽不曾为后,但到底是心中元配,元配生的自然是正室嫡出。
只是选的为什么是萧桢,萧庆之心想着:“桓儿才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孙,为什么选的是桢儿。”
“爷。”
“看着正屋,殿下他们不出来,就不要放人过去,我去宫里一趟。”萧庆之琢磨好半天,想想还是去宫里走一趟,倒不觉得淳庆帝逼一逼顾弘川有什么不对,只是凭着他对淳庆帝的了解。如果不到要紧的时候,淳庆帝不会逼顾弘川。
淳庆帝今年五十出头,看起来身子还很硬朗,很少生病,精神也向来很好。但是年龄摆在那儿,年轻时南征北战怎么会没点旧疾,这几年每况愈下,虽然不至于倒下,但到底不是年轻轻的身子了。
萧庆之到御书房外时,淳庆帝刚喝过养生的汤药,才涌上来点困意,就听得外边小太监禀报:“萧公子求见陛下。”
听着这句萧公子,淳庆帝困意顿时就醒了一半,皱眉暗道:“什么萧公子,这孩子也该给他个出身了,成日里进宫都不方便,难怪他不爱来。”
“宣。”
御书房的门打开一线,乌云低垂的雨幕间,一点青灰的光渗进来,萧庆之拜倒殿中央:“小民拜见陛下。”
“起来坐着,你媳妇不在,茶就免了吧。”淳庆帝这绝对是在控诉,有你这么当儿子的,想用你媳妇在御前沏茶,你这几年尽是隔一年就生一胎,连茶都不让喝了。
听着这话,萧庆之莫明想笑,但到底把笑掩了去:“是,陛下。”
说是不奉茶,下边侍候的又怎么敢少这位的茶水,平民布衣哪有隔三岔王来朝见天子的。茶奉上来,萧庆之尝了觉得确实不如玉璧的手艺。淳庆帝在御案上把他的表情看着正着,笑道:“现在知道了吧,朕还是天子呢,喝个茶都喝不着顺口的。你媳妇要是身子好了,赶紧进宫来,领着月钱不当差,宫里也就她这么一个了。”
“是,陛下。”
听着一口一个“是,陛下”,淳庆帝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儿子怎么越看越不顺眼了。淳庆帝思量了片刻,揭过这茬,搁下茶碗说道:“朕琢磨着,凭着你早些年的功绩,不该少了你的封赏。都说封侯拜相,晋城侯之位你没承袭是对的,那该是子和的……便封广毅候吧。你媳妇儿本就是一品之身,便不加封赏了。”
想了想,萧庆之本来想推拒,但打眼一看,见淳庆帝神色间有浓重的疲老之态,拒绝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只拜倒高声谢恩:“谢陛下隆恩。”
“这么着,日后就不必再称小民了,免得朕听了觉得亏欠了你。”光凭萧庆之在西北那几年的军功,再封高点也是可以的,不过淳庆帝得留点余地给他的继承人,直接封了公爵,日后新帝登基还怎么加封赏。
“是,微臣明白。”萧庆之深深的觉得,淳庆帝非要在这时候封他侯爵,多半的原因是不想听他一口一个“小民”地自称。
“子云来,是因为小六吧,不要管他,他能明白便明白,不能明白,朕难道还要向他解释么。”淳庆帝这话不仅仅是因为顾弘川这事儿说的,也同时是跟萧庆之说,他怎么做你萧庆之明白就明白,不明白他也不用向谁解释什么。
萧庆之应声称“是”,就不再说这个话题。
次日朝会上,淳庆帝当廷宣读了封赏萧庆之的圣旨,好些年没出现在朝堂上的萧侯爷又重新站到了金殿上领旨谢恩。朝会散后,诸位大臣纷纷向萧庆之道喜,偏萧庆之脸上笑容是有,欢喜却很是欠缺。
“陛下什么意思?”有大臣不怎么能理解这个旨意。
“什么什么意思,广毅侯早些年功绩摆在那儿,要我说早该封赏了,只是他家中本就有爵位可承袭,再封赏就圣恩就太过了。结果,谁料想他家次子袭爵,这事儿就一直搁着,现如今封下来也是该他的。”
“谁问这个,我是问广毅侯这名衔。”
“嗯,这是公爵的名衔,看来陛下已经为萧侯爷定了调,将来哪位殿下登基加个封赏不就是广毅公了。到底是从小养在身边儿的,陛下真真是用心为他打算了。”
“凭子云现在的态度,不过问政事,不参军事,说破天也只是个清贵的出身罢了。要我说,这么一员儒将,还是放到西北去才是地方,做学问体现不出子云的能耐来。”
朝中大臣们私底下说的这些个闲话,萧庆之心里也有数,听到“广毅”俩字,他就明白,淳庆帝明着不能赐给他一座王府,于是用了公爵里最高的几个名衔之一来封他。
“广毅侯,我们用搬侯府吗?”玉璧喜欢知趣园,侯府在一堆儿勋贵们聚居的地方,出门抬头低头都是公侯伯子男,你要光是个官身儿都不好意思出门。
“不用,就住着这儿吧,广毅侯府邸那边修缮好了放着就是。”
萧庆之不搬去有他不搬去的原因,那边家家侍卫林立,有多少隐在暗出的眼线,哪如知趣园这边清净。
第二一五章 哟,潜在的情敌
京中秋意渐浓,满城金黄时,东宫太子顾弘承主动上了请辞太子之位的折子,倒没有以自己身体残疾为理由,只说自己当太子这二十几年毫无建树,难堪大任。大臣们明白顾弘承已经没有可能了,都只是淡淡宽慰几句,却没有人劝顾弘承打消这个念头。淳庆帝也很爽快,没再跟这个儿子兜圈子,直接准允了顾弘承的奏请,并封了庄亲王。
玉璧站在萧庆之身边,亲眼看着顾弘承搬出东宫,入住庄亲王府。顾弘承或许是真的想开了,一点不显得落寞,反而有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同时,他们夫妇二人还看到了薛甘霖,错身一过,六目相接,薛甘霖头轻轻一点便跟在周氏身后进了后院。
待看不见薛甘霖的背影了,玉璧才去看萧庆之,却见他一直微微颔首站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瞧见一样。玉璧弯了手肘,轻轻蹭了蹭萧庆之说:“你真就连看都不看一眼了?”
“因为错过了身,如今看一眼都是过错,玉璧啊,别胡思乱想,你这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光明正大的东西。”萧庆之说完拍了拍玉璧的脑袋,感慨着自家小玉璧永远是这么热衷于把身边的人藏得深的东西都扒出来。
顾弘承安置好后,请两人留在庄亲王府用了午饭,从庄亲王府出来时,玉璧走在一边琢磨,萧庆之则抱着女儿伸出手指逗弄着。这时萧庆之已经打消了那个不靠谱的念头,女儿绝对是正常的:“怎么半天没言语,又在想些什么?”
低头脑袋,玉璧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没想什么,就是有些唏嘘,好像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似的。弘承殿下这样子,看着让人觉得世事变幻多端,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的。”
闻言,萧庆之一声轻笑。腾出手来拍拍玉璧的肩,道:“我们都会好好的,不要想太多。”
从庄亲王府到知趣园约要走两刻钟,玉璧和萧庆之也没什么事,就抱着女儿穿行于京城的大街上。御街两边的旗招子迎着秋风在一片金黄的树叶里分外惹眼,一家三口这般走着。倒是分外温馨。
“子云。”
听见有人喊,萧庆之就回了头,一看……哟,潜在的情敌:“自安,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崔愈也没想到在街面上能见着萧庆之和玉璧,本来是想下帖子拜访的,倒巧在街面上就遇着了:“陈尚令。”
不待玉璧答腔。旁边就飞奔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乍乍呼呼地扑到玉璧身上,萧庆之都来不及伸手挡。等人站定了一看,才看出来是郑盈:“玉璧姐姐,我好想你,他要来京城还不带我,要不是我苦苦央求,还见不着玉璧姐姐呢。呀。萧侯爷,这是令千金么,我真有眼福。看起来好可爱呀,我可不可抱一抱!”
看着郑盈这眼馋的样儿,崔愈轻咳了一声。郑盈回头去瞪他,他又把咳嗽声咽了回去。玉璧在一旁看了直乐,连原本舍不得女儿的萧庆之都憋着笑把萧楠抱给郑盈:“手托着点后脑勺,小楠还太小,骨头还是软的。”
却见郑盈熟练地抱着孩子,看样子也是当妈的人了,玉璧就问了一句:“盈儿,你成婚也好些年了,可是已经有孩子了。”
抱着萧楠的郑盈乐得没边儿,只顾得上逗萧楠,哪里有闲心回答玉璧的问题,倒是崔愈答了她的话:“拓儿是前年春生的。”
看来是个男孩儿,怪不得郑盈要眼馋女儿呢。萧庆之见郑盈舍不得撒手,心里也有了认知,倒不再去看女儿,只看着崔愈道:“自安这回来京城,所为何事?”
“不是要找梁广舒吗,我来京中办差,顺便把人给你带来了。云州和吴州的产业托给了希和顺手照顾,这不,也让我把账本给你们捎来了。”历经多年,崔愈再去看眼前这个拨动了他心弦的女子,似乎还如初见时一般,却更添了几分皎洁生辉之感。
只有一点不同,如今,他的内心已经平静下来,所余下的不过是淡淡一抹记挂,盼她能安好。
说到梁广舒,萧庆之不免皱起了眉头,拉着崔愈一道走,由着郑盈抱着萧楠和玉璧走在后边:“梁广舒是青州行医多年,想来自安也有耳闻,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些消息萧庆之也派人去查过,但没亲眼见过听旁人转述多少有些不尽不实。想到梁广舒曾经教过萧桢,而且还把萧桢教到了歪道上,萧庆之怎么都对梁广舒有些不放心。
“梁医官医术在青州定州都是出了名的,所学博杂,为人德行上佳,只有一点不好,这个人骨头太硬。你让人送来书信后我便差人去找他,他当时在定州,惹了郑家门下一支的子弟,差点被人活活打死,要不是希和去得快,梁医官全家上下只怕都要出事。”崔愈有些不解,梁广舒虽是个有名的医官,但京中是个名医汇聚的地方,为什么萧庆之偏要找梁广舒。虽然有不解,但崔愈却没说什么,无非是个医官罢了,还不值得细细计较。
“来得及就好。”萧庆之还是决定自己先去见见梁广舒,这是给儿子寻的师傅,哪怕是儿子现在早已养成了品性。
说完梁广舒的事,崔愈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不知我七姑母现在身在何处?总是我崔家的姑太太,我们做小辈的,总还是要过问一番的。”
说起崔莠,萧庆之面上半点不露,一点愧疚之情也没有地道:“在吴州谢家养着,听闻久病卧床,性命无碍,只是身子不好罢了。”
挑挑眉,崔愈算是知道其中一点事儿的,话到这也就没再问下去,谢春江是陛下私生子这件事,崔家也就他和他爹知道:“人活着便好,梁医官便擅长调理固疾,难不成子云便是为我七姑母访名医?”
就算是吧,萧庆之不置可否地一笑,又说道:“这回来京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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