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霍夫人瞧见淑梅好不亲热,淑梅眼睛红红的拱在她怀里,淑荷姗姗来迟,端着礼仪坐在一边。
淑梅轻哼了一声,谁都没有听见。
“淑梅,多吃点,瞧你最近瘦的。”霍夫人没敢提她流产的事情,生怕惹得她伤心,又是同情又是可怜,对她愈发的轻声软语。
淑梅矜持地道了谢。
赵熏眉脸上笑呵呵的,心里却有些不满,觉得霍夫人冷落了淑荷。
“来,淑荷,吃点笋片。”她给淑荷夹了块菜,淑荷却将碗缩了缩。
“婶婶,我不喜欢吃笋片。”
这本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可不知为何,淑荷还是拒了。
赵熏眉尴尬地将菜放到自己碗里,淑梅见状又给赵熏眉夹了块鱼,“婶婶也要多吃点呢。”
霍夫人见状笑道:“淑梅真是贴心,熏眉她最爱吃鱼了,平日恁地矜持,只要一有鱼,她都会忍不住多吃两块的。”
赵熏眉强挤出笑容,应了一声,又偷偷地瞪了淑梅一眼,将鱼吃了。
淑梅被她瞪得莫名其妙,而后忽然一怔。
她忘了,婶婶是吃不得鱼的,每次一吃鱼浑身都得起疹子。
可方才霍夫人分明说了,婶婶最喜欢吃鱼了,婶婶什么都没说就吃下去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淑梅瞧了又瞧,压下心思,已经心不在焉了。
翌日,赵熏眉便躲在房间里不肯出门。
淑荷扔掉书,揉了揉眉心。
赵熏眉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就连她都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难不成霍夫人看不出来?
昨天淑梅的眼色也不太对,让她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假的就是假的,可她辛苦了这么久,就算是假的,也只能把它变成真的。
“去帮我递个信儿给将军府上的顾氏,就说,我约她在茗溪楼。”
淑荷将指甲磨得圆滑,就连花蔻都不染,素净地模样有些羸弱,无害而又纯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在码字,打算在十点半之前更新的,结果,扑在键盘上睡着啦,早上起来满屏的字母跟乱码似的,我自己都晕了
☆、露马脚
霍夫人站在赵熏眉门外,脸色已经不似往常那般和善。
“熏眉,开开门。”
赵熏眉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谁把消息给走漏了?霍夫人不是要去寺庙上香吗?怎地还在家里。
“姐姐,我现在不方便见你。”她慌张道。
“熏眉,我知道你病了,我带了大夫来,快些开门,要病出了什么毛病,我可是会过意不去的。”霍夫人伸手啪啪啪地拍门,每一下就像拍在赵熏眉的心上。
“姐姐,你走吧,我现在只想睡会儿。”越是紧张,她越是想不出办法。
“好啊。”霍夫人一下子爽快道。
赵熏眉屏住呼吸,静静地听门外的动静,她听得不清晰,想去门口瞧瞧,刚一只脚踩到地上,门就被人砰地一声撞开来了。
“姐姐……”赵熏眉就保持着滑稽的姿势,连被子都忘记捡起来了。
此时的阳光已经不再那么温柔,出行的人都打着遮阳伞出门,伞面上可以绘着一些花枝竹叶,花样丛出,从高处看来,亦是一道风景。
顾夷把杯子放下,依然不习惯那些苦涩的茶水。
“夫人不喜欢?”淑荷抿了口,只觉得这茶入口香醇,余味无穷,这也正是她喜欢这家茶楼的原因。
“恕我粗鄙,喝不惯这些东西。”顾夷歉意道。
淑荷勾了勾唇角,“怪我思虑不周,只顾着自己喜好,忘了问问夫人喜欢什么。”
顾夷对她一笑,没有说什么。
楼下风景正好,有了伞撑开的距离,热闹的街道也没有那么的拥挤,顾夷就好似真的出来看风景一般,看着楼下人流如织。
“林将军待你很好。”她说道。
“是啊,大家都这么说。”顾夷看向对面那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女子,只是听闻她曾经嫁与太监为妻,受过一段苦。
“其实……”淑荷忽然将手放到顾夷放在桌子上的手,“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了。”
顾夷一怔,笑道:“是吗?”
“是,很小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我叫淑荷。”
“我知道,这个名字很好听。”顾夷说道。
“很好听?不,你忘记了吗?你有个表姐,名字就叫淑荷,我是淑梅的姐姐。”淑荷说道。
“什么?”顾夷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你……不是宰相千金吗?”
“是。”淑荷耐心的将她的身世说与顾夷听,顾夷不知在想什么,静静的,不说话。
“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所以,林将军让我没事儿多和你说说话的时候,我便是很开心的。”淑荷说道。
“为何是他要你来与我多说话?”顾夷问道。
“因为……没什么。”淑荷笑着带过。
“嗯,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么多?”顾夷竟也不追问,只是不解她的热情。
“因为,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回府去。”淑荷说道。
“我不懂。”顾夷摇头。
“那,我就实话与你说了吧,你的母亲,熏眉,她是我爹的妾室。”
赵熏眉被人一脚踹倒。
“你还有脸叫我姐姐?!”霍夫人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气极了。
“你……你都知道了。”赵熏眉心虚道。
“我早就怀疑你了,直到淑荷昨天告诉我,我这才知道事情真正的来龙去脉。”霍夫人说道。
赵熏眉一愣:“淑荷告诉你的?”
“没错,我告诉你,要不是你当初良心发现养大淑荷,今天躺在这里的,就是你的尸体,可尽管如此,我也不会记你恩情,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所以,不杀你赵熏莲,已经算我仁慈。”
霍夫人狠狠地啐了她一口。
赵熏眉站起来,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都是一个一个红疙瘩,她脸上浮现一层悲痛:“是,都是我的错,淑荷她肯帮我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感激她了,是我对不起你,姐姐,可当我看到那么孝顺乖巧的淑荷,那时候就已经知道错了。”
“你……”霍夫人对当初拐走女儿的赵熏莲痛恨不已,却又对护着女儿的赵熏眉感激不已,这如今,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她一时难以接受。
“我问你,熏眉人呢?”霍夫人坐在板凳上,缓了口气。
“我从未见过熏眉,并不知道她去哪里了。”赵熏莲低着头说道。
“即使这件事情,我原谅了你,可熏眉也永远都无法原谅你的,你记住,熏眉一日没有回来,你就永远都别来这相府一步。”霍夫人指着她的鼻子说道。
赵熏莲瘫坐在地上,似乎悔恨不已。
“我明白了,这是我犯下的错,我自私的想隐瞒它一辈子,和姐姐重修于好,可我错了,那些错了的事儿,永远都是错的,我不该隐瞒。”她说得真诚无比,让霍夫人的脚步一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霍夫人叹息道:“不会有人为难你的,你天黑之前搬出去吧,相爷那里,我会替你隐瞒的。”
赵熏莲跪在她身后连连磕头,直到她人走远。
她的指甲抠着地砖,抠得指甲都折了。
“你怨我?”门口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淑荷从茶楼回来的时间掐得很准,既没有怠慢了顾夷,也没有错过这一幕。
赵熏莲抬头,看到淑荷。
“为什么?”她失望道。
“因为,娘亲她早就知道了。”
“什么?”
“她早就怀疑你了,一旦你的身份暴露,那你一定会死的,而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能看着你去死的人。”
淑荷一字一句,让赵熏莲愣了许久。
淑荷看着坐在地上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的女人,她看着自己的目光犹为依赖,充满了信任与爱。
她以为她真的是为了救她?
不,从自己一个人在京城被人欺负,被人侮辱的时候,她就恨透了她。
为了所谓的身份地位逼着年幼的她入京学习,伺候她的嬷嬷时常偷懒,在她生病的时候,拿着家里的糕点带回去给自己的孩子吃,甚至过年的时候,她都不能回家……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熬过来的。
“如果没有你,便没有今天的我。”她单纯地笑了笑,将赵熏莲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目光柔和。
没关系,就算被霍夫人发现了也没关系,只要让她误会,确定顾夷是赵熏莲的孩子,她就会对她们深恶痛绝,永远都不会怀疑那么可恶的女子会是自己的女儿。
谁会知道当年的事情,顾夷才是真正的相府千金,而她不过是个媵妾的女儿,是她父亲毫不在乎的孩子。
如今的她,只需要一个踏板,从相府离开,坐上一个更加荣耀的地位,相府就再无利用价值。
顾夷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脑袋里一片混沌,想的不是淑荷说得话,而是一帧又一帧的画面迅速地从脑中闪过。
“顾夷,你叫顾夷。”
“爹,我想去山上采果子。”年幼的女孩儿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扯了扯一个汉子的衣角。
那汉子用脚踢了她一下,力气不大,却还是把她给踢到了。
“你敢去我就打断你狗腿!”他一向憨厚温和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一面,吓得小女孩想哭又不敢哭,坐在地上,格外的可怜。
终究是他不舍,将她抱入怀中。
“傻孩子,别去,那是你娘掉入悬崖的地方,别去……”
“可是娘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小女孩疑惑道。
“不……她不是你娘,我才知道,她不是你娘,你娘最爱吃鱼,她不是,她一吃鱼,就会浑身发疹子,一个人脾气性格可以变,可身体怎么会变,如果脾气性格还有身体都变了,那还是你娘吗?”
“嘘,你娘一定是掉到悬崖下被狐妖给吃了,那狐妖变成了你娘的样子,来骗我的,别怕,今晚上爹就去把她杀了。”
“爹以为你亲娘讨厌你,就偏心和她一起讨厌你,是爹被狐妖给迷惑了,爹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那个男人的脸愈发的模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她没有等来他,只是听说他坠崖死了,母亲死的时候没有流一滴眼泪,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意识到了一些她所不能理解的事情,默默的藏在心里,告诉自己,总会有长大的那天,总会有明白的那天。
“是这样?”
她睁开眼睛,对着空气轻轻地问道。
“我已经遗忘了太多事情。”真是多谢你了,淑荷。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一些小时候记得的事情,却无法理解的事情,真是有个巧合啊,因为我就有过这样的经历,写这个情节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来了。
你们造吗?小时候上一年级的时候,咱不懂事,去同学家里,要看碟子,然后同学翻箱倒柜才找出来一张,放给我看,我俩就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了。
然后,看不懂,就知道有个女的捏着一朵花,害羞的盯着个男人看,然后坐在床上喘气……就记得这么多,然后一直都不懂,觉得没啥好看的。
直到去年和基友猥琐地讨论一些猥琐的事情,惊悚的想起这一幕,顿时秒懂啦!真是太羞耻了,我居然那么小就看过片儿了!
☆、素莲子
赵熏莲事情一败露,倒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狼狈,而是带着行礼住进了宋府,淑梅待她很是热情。
“知道婶婶你来了,我特意让人把东边上等的厢房给空出来了。”淑梅说道。
赵熏莲敲了敲桌子,“不必了。”
“那怎么好呢,这是必须的。”淑梅只当她是客气。
“我说不必了。”赵熏莲将声音微微提高。
“那您住在哪里呀?”淑梅无奈地问道。
“我上次来的时候,记得这东边还有个院落,我住在那里就好。”她淡淡地说道,好似已经十分委屈求全了一般。
淑梅冷笑:“婶婶,那院落可比我住的布局还要好呢,它是我为孩子准备的。”
“孩子?淑梅啊,没有我,你能嫁给宋青溪?别做梦了,就凭你现在都还没孩子,这正式的位置坐着都怕烫屁股吧。”赵熏莲不屑道。
“婶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您是老人,我得让着您。”淑梅说道。
“顾淑梅,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赵熏莲总算跟她周旋不下去了。
“婶婶多虑了,我没什么意思,总之,婶婶还是住到东厢房去吧,不然,去晚了,怕是柴房都有人抢着住呢。”
淑梅卷着一缕头发,眼睛也懒得看赵熏莲。
一个人运气不好,落魄了,并没什么让人讨厌的,真正令人讨厌的是那些明明已经丢尽脸面的人,却还想死撑着装点什么门面,好像她真是个什么金贵的人儿似得。
“你这样对我,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呐,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赵熏莲气急败坏道。
“婶婶说的是,我们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