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记得您这儿有个丫鬟叫小菊,是您贴身丫鬟是不是?”金柳开门见山道。
“是啊,不过前些日子她犯了些错,我打发她去了后厨做事情了。”顾夷说道。
金柳和那太监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也太凑巧了,不早不晚,就在公主那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小丫鬟就被打发了。
“真是不碰巧的,但公主这次让我们来带小菊姑娘进宫里一趟。”金柳说道。
“小菊只是个丫鬟,怎么就让公主挂上心了?”顾夷笑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公主就是不稀罕,她瞧这小丫头顺眼了,那这小丫头就得有她的过人之处。”金柳几句话就把顾夷的问话给打消了。
顾夷笑笑,叫新来的小丫鬟去把小菊叫过来。
小丫鬟叫秋宁,也是个新入府的,她走到后院去,进了大厨房,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小菊。
“杨妈,小菊人呢?”
“我怎么知道,她一早上就没来。”杨妈刷着碗说道。
秋宁又看了一遍,确定小菊不在,觉得她一定是躲在房间里偷懒,便去了她的房间,发现里面也是空空如也,人走得时候连自己门都没关紧。
秋宁跺跺脚,有些烦躁,可主子还等着呢,她还得去找,要是跑回去告诉小夫人自己连个人都找不着,指不定要被小夫人扔到哪个旮旯里去做事情呢。
她打定主意再找不到小菊,就回去领罪得了,她这么一想这就要去大夫人那里找找,谁知道没走几步,后头就传来尖叫声了,那声音又尖又细,简直吓死个人。
秋宁瞧着那个方向的人越聚越多,她离得似乎不远,走路也要不了几步,索性就过去瞅瞅。
四周议论纷纷的,不知怎地,这群人好似忽然都不懂规矩了,个个也不做事情了,就只管围着,还嘀嘀咕咕的讲话,秋宁觉得耳边吵得很,忽然前面钻出来几个小丫鬟趴在一边吐,她趁着这个空隙又钻了进去,然后她便后悔了。
“呕……”她和先前那些小姑娘一样冲出来恶心了一把。
天,谁来告诉她,地上那个被泡得又湿又涨的女人是谁?!
☆、一个因
顾夷一脸错愕,迟迟没能反应过来,她动了动手,却碰翻了个杯子,茶水淌在桌子上滴到她身上。
秋宁瞧她心神不宁的,忙将她扶到一边整理着。
金柳和身边的人面面相觑,这才醒悟过来,他二人这般光明正大的来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如今看来,这小菊背后居然还有人!
金柳想到这个手心就出了些汗,这回可好,难得她自告奋勇找公主出来办事儿,结果就把事情给办坏了。
“秋宁,她的尸体在哪里?”顾夷定了定心神,忽然问道。
“管家说她晦气,这会儿可能已经抬出去了。”秋宁说道。
“快带我去。”顾夷说道。
秋宁瞧她有些急,连声答应。
“金柳姐姐,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边上那个小太监问道。
金柳摇头眼里带着些许嫌恶:“死都死了,能瞧出什么来,还是赶紧回去告诉公主吧。”
这尸体只能从后门带出去。
秋宁带着顾夷去了后门,就瞧见有两个人拉着一辆板车,上面盖着一张席子。
“你们等等。”秋宁喊道。
那二人神色匆匆,瞧见是顾夷,忙见了礼。
顾夷走上前几步,站在一边,瞧了瞧板车上的席子。
“夫人……”
她没管别人的声音,就径自将席子掀开。
席子下面什么都没有。
“人呢?”顾夷看向那两个人。
那二人疑惑,不解道:“什么人?”
“小菊的尸体。”
那二人虽不知道小菊是哪个,但听到尸体二字还是可以对号入座的。
“小的不知,这事情是大夫人院里人处理的。”
顾夷一听大夫人,眉头皱得更紧,她转身去了江盈心的院子。
秋宁一路小跑的跟着她,气喘吁吁的,真是看不出来,小夫人平日里娇滴滴的,走路却快得不得了。
江盈心心情似乎不错,她正在做香囊,顾夷竟不知,她拿起针线的样子竟也多了几分安宁。
“姐姐怎么跑来我这里了?”她前段时候见在为小文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可这会儿似乎又忘记了这件事情,看到顾夷,又甜兮兮得笑了起来。
顾夷瞧了眼她绣得花样,不由得惊讶得看了她一眼。
上面绣的乱七八糟,雏形像只鸡,却又不像。
“哎呀,姐姐别偷看,我可比不上姐姐。”她忙羞涩地将荷包藏了起来。
顾夷收回视线,猜想她必定是绣给谢泠的。
“姐姐此次有什么事儿呀?”江盈心笑眯眯道。
顾夷面对她这张笑脸,怎么也不好拉着脸,只好缓和着语气道:“我是想来问问小菊的事情。”
江盈心恍然:“哦,是那个丫鬟啊,倒是挺可惜的,听闻姐姐把她调走了,想必她是想不开了。”
“你是这样认为的?”顾夷问道。
“这倒不是我说的,是大家都这么认为的,难道姐姐觉得不是?”江盈心反问道。
顾夷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若是说了,反倒成无中生有了。
“那她的遗体如何处理了?”顾夷换了一个问题。
“当然是立刻送出府了,不然……这多晦气。”江盈心隐晦地笑了笑。
顾夷单瞧她表情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晦气不晦气的,我不知道,但是鬼总归是缠着那些有心人的。”顾夷看着她的手说道。
江盈心放下手袖子就滑了下来,“姐姐怎么阴阳怪气的,我累了,下次再陪姐姐说话吧。”
说罢,她便拿着荷包要进里屋去,顾夷却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你手上的抓痕可真新鲜。”顾夷垂眸道。
“是猫抓的。”江盈心不耐道。
顾夷伸出另一只手,猛地在她手上挠了一把。
江盈心当即拍掉了她的手。
“你做什么?!”她恼怒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我的抓痕和猫抓痕一不一样。”顾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江盈心眼中慌乱一闪而过,一旁翠青扶住了她。
“小夫人,您怎地这般野蛮,这是奴婢昨儿不小心冒犯的,夫人包容奴婢不说,反倒被你倒打一耙不成?”翠青拧眉道。
顾夷瞧了瞧翠青的指甲,圆润而又平整。
“奴婢今早上磨的指甲,小夫人有空不如去烧香拜佛保佑自己早些生个孩子,别整日里疑神疑鬼的。”翠青瘪嘴道。
秋宁手插腰,张张嘴,已经摆出了要吵架的架势,顾夷却转身将她带出去了。
“夫人,怎地让那个丫鬟那样和你说话,太过份了。”秋宁愤愤不平道。
顾夷揉揉额角,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敏感,也许翠青说得是对的,这些都只是巧合,她摊开自己的手,觉得自己刚才那一下挠得不轻,那一下多少有些过分了,她方才就是故意的,只要想到小文,她就再也不想顾及江盈心的笑脸了。
她瞧见自己指甲里头还带着些皮肉,赶忙剃掉,弄干净指甲以后,她这才松了口气,可气儿还没松完,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秋宁,你说这府上死了人,她们一般都会把尸体送哪里去?”顾夷问道。
秋宁想了想道:“应该是郊外的一家野庙,那里通常只要给点的钱就可以把尸体放在那里了,要是有亲人来领,那就给钱把人领走,要是没人来领,超度一番也就烧掉了。”
顾夷眨了眨眼,看向秋宁。
“夫人,您没事儿吧,那顾氏可真是狠,她竟敢这么对您,您怎么也不罚她。”翠青紧张道。
江盈心心不在焉的,没有接她的话,“刚才你可真是聪明,知道维护主子了。”
翠青忙表忠诚:“奴婢为夫人做事,万死不辞。”
“得了吧,刚才那个香囊呢?”江盈心问道。
“在这儿呢。”翠青转身将那半成品的香囊递给江盈心。
江盈心将它举在眼前,眼睛里有着化不开的暖意。
“他一定会喜欢的。”
趁谢泠回来之前,顾夷又出了一趟府,那家野庙很容易找到,顾夷呆在马车上发呆,秋宁倒有些心神不宁。
“夫人,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看,这人毕竟是……是死了啊。”秋宁还是比较害怕。
顾夷瞧她害怕的样子,只好安慰道:“你莫要害怕,等会儿我进去看看,你在外边等我就好。”
“夫人,你对小菊真好。”秋宁看着她认真道。
顾夷一怔,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哪里是对小菊好,她只是自私。
无论如何,她不希望有任何人是因为她而死,这会让她每当想起这个名字,就会永远内疚。
“夫人,青光寺到了。”车夫说道。
秋宁扶着顾夷下车,瞧见了青光寺的全貌。
这地方有些简陋,大门上已经掉落了漆,门两边挂着白色的灯笼都已经坏了,屋子里咚咚咚敲木鱼的声音,反倒趁得四野安静阴森。
“夫人,要不我们回去吧?”秋宁一个劲的往后缩。
“没事的,我就看一眼。”顾夷说道。
秋宁瞧着她往里走,这才想起来自个身份,忙跟了上去。
这里虽然阴森,但和尚都还是慈眉善目的模样,待顾夷说明了来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顾夷领到了后院。
这里的后院是个空旷的地方,和尚说,把小菊送来的人告诉他们,此人是个孤儿,所以只要直接烧了便是,故而小菊这会儿已经架上了柴木,一旁也支了根火把,只是她身上盖着白布,依然看不清她的模样。
“夫人,您别过去。”秋宁说道。
顾夷拍拍她,还是决定要看,毕竟小菊伺候过她一场,若是她猜错了,她也只能就此罢手,若是她没猜错,那么她……
她的手已经挨到了那块白布,可是很快,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被吓了一跳,抬眼去看,那人居然是谢泠。
“你怎么在这里?”谢泠问道。
顾夷刚想问他这句话反而被他堵回去了。
“我……今天府上死了个丫鬟,我想看看她。”顾夷说道。
谢泠看了她一眼,不悦道:“晦气,回去。”
“不,就让我看一眼。”顾夷知道他一向强势,忙说道。
“别胡闹,回去。”
“你就让我看一眼,真的很重要。”顾夷哀求道。
“不行。”谢泠口吻强硬。
“我不回去!”顾夷想要甩开他的手。
谢泠皱眉,死死得盯着她。
顾夷抠着他的手,却撼动不了他一根手指。
他忽然放手,转身三步作两步踢起那火把落上了柴木上,火势瞬间窜上了白布。
顾夷瞪着眼睛,气得手抖。
“现在可以回去了吧。”谢泠说道。
“啪!”
顾夷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为什么就不问问为什么一定要看看她?你就那么护着她么?”顾夷说了两个“她”,可却不是同一个人。
她不知道谢泠阻止她的理由,但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想让她发现什么。
“回去吧。”谢泠叹了口气,像是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
顾夷甩开他的手,就一路往回走,她上马车前又回头看了眼那边的火光。
小菊不是因她而死,可到底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她说错话了,也许是因为她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但独独不会是自杀。
马车轮子咕噜噜返回去,秋宁不敢再和顾夷说话,她脸上的表情沉静的有些吓人,她刚才打将军的时候也很吓人,秋宁连安慰她一句都不敢说。
谢泠从青光寺出来,脸色也不大好,他翻身上马,扭头看了眼另一边,一个女子站在马车前,对他微微颔首,他握紧马鞭,扬鞭抽马,人像离箭的弦一般驰骋而去。
“小姐,您说得一点都没错,林将军果然是在帮您。”小丫鬟说着将人扶上了马车。
帘子落下时,露出了一个“霍”字。
☆、一执着
顾夷坐在那口死过人的井边,心中郁结的那口气迟迟未散。
她想做什么都做不了,只要谢泠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以将她所怀有的希望毁灭。
诚然,小菊只是个被买卖的丫鬟,命如草芥,而她也不是官老爷,能断案判刑,可谢泠又凭什么阻止她,为了维护江盈心?
一把火烧了那尸体,让她满心的疑惑永远都是个疑惑,让她不得不带着对小菊的愧疚过一辈子?
此刻日上中天,阳光直直地照进井里,照的井水透亮,顾夷瞧了会儿,觉得晃眼,忽然间余光瞥到了什么。
她转身将木桶扔进井中,而后将绳子一点一点地绞上来。
半天不敢吭声的秋宁忙过来抢着做,将水桶拎上来。
“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