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在哪里?”穆英问道。
“就在前面,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看到他了。”方正曜回道。
穆英皱着眉看着他,想了想也没抓住什么思绪,只好心不在焉地继续前行。
“大人,这地方是那些个土匪唯一下山的路,我们甚至不用上山去动刀动枪,只需守在那里,守到他们粮食吃光,待他们饿得两眼发黑的时候,一举拿下。”方正曜得以地说着自己的计谋。
穆英嫌他太过于聒噪,只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咦,山底下怎么多了这么多石头,真真是个怪事儿,早上回禀的时候还没有。”
“等等,那些尸体……”穆英手指着石头附近的尸体。
方正曜跳下马冲过去查看,穆英阻止不及,这会儿山上又落下大块大块的石头。
穆英一众人打马回头奔出十余里,身后轰隆隆的滚石也只能滚到树林外面,为树木所挡。
“大人,大人还在那里……”刘师爷说道。
“这方大人办的叫什么事!”穆英怒道。
山上众人皆欢呼不已。
“老大,奏效了,山底下那些杂碎全部都被砸死了。”
“这不是长久之计,这些石头是临时囤积的,若是再来人,我们该怎么办?”江淮问道。
“现在下山。”谢泠说道。
“什么,那等会他们来了不就直接把我们抓起来了?”
“亏你还自称是土匪,你手里没刀吗?”江淮直接过去把那个哀嚎的家伙给揍了顿。
一行人刚下了山,那伙官兵果然杀到,只是这会儿他们带来了弓箭火油还有干草……
“总算是下山来了,再不然,本官这就放火烧山了。”穆英冷笑道。
谢泠从人群后面走出来,“我就猜到是你,也知道你会想到这个办法。”
穆英一愣,“你在这里做土匪?”
谢泠不答,只道:“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你觉得什么条件能让我把你们这群土匪给放掉?”穆英哼道。
“自然也是你来寻我的目的,你要的,我都给你。”谢泠说道。
穆英忽然没话说了,“你躲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些人把那东西给我?”
“是,我累了,我把它交给你。”
“老大,什么东西啊?”江淮悄声问道。
谢泠把他推到一边去,“带着兄弟们散伙,土匪不是长久之路,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况且,难道日后你们真的要靠杀人劫财过日子?山上那些战利品够你们每个人富足的过完下辈子了,回去吧,好好孝敬家里人,别再叫他们担心了。”
江淮站在那里不动,谢泠也不再对他多说。
他翻身跃上一匹马,“走吧,去别的地方谈。”说着便先行打马离开。
“你们回去,谁也不准跟来。”穆英吩咐道,很快就追上了谢泠。
“你真的把这兵符给我?”穆英看着手里的兵符有些不相信。
“给你你就拿着。”谢泠不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可我也和三爷一起长大的。”穆英说道。
“嗯,可你是知道这个兵符怎么用最好的人。”谢泠看着他,没有半分怀疑。
“可不管是谁赢了,功劳可都是我的了,你怎么不回去?”
“我背叛了三爷,暂时不想面对他。”谢泠说道。
“你活的真累……你放心,我不会令你失望的。”穆英说道。
顾夷缩在牢房最角落的地方,这里并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有很多耗子还有蟑螂。
这里大概是整个县衙里最丑的地方,灰扑扑的,还有股酸味。
外头有人进来了,走路很轻盈,顾夷抬头,看到一抹亮丽的颜色,然而这点好看并不值得她欣赏。
因为那个人是王妍月。
“天哪,这个地方这么臭……”王妍月用帕子掩住鼻子,恨不得立刻离开。
“映红,你瞧瞧,我说过,那些得罪我的人,我一个一个全部都不放过,如今,这不又送上门一个,你说我要怎么好好回报她当日之恩呢?”王妍月看到顾夷心情大好。
映红笑了笑,谄媚道:“自然是夫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有大人给您撑腰呢。”
“那就太好了,把她给我带走。”王妍月满意道。
“夫人,这是杀人犯,怕是不能带走……”牢头为难地看着对方,这虽是大人的二夫人,但到底妇人,不是当官的,看这架势明显是为报私仇的样子,他厚着脸皮还是得拦一拦,到时候有人找上他,他也能有个说头。
“大胆,关你什么事儿?有你说话的分儿吗?把他给我轰出去。”映红一边看着王妍月的脸色一边说道。
王妍月忽然扶着墙泛起恶心,这里的味道实在难闻。
她转身对着一众衙役冷哼道:“天黑之前,我要在府里看到她,不然,我让老爷全部都罚死你们。”
顾夷依然没有说话,她自然是不愿意被王妍月带走的,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在她的袖子里藏了一把带血的玉簪子,她留着它,可以选择继续杀人,也可以选择自杀。
如果她努力活着不死,还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救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黑化否?
☆、寂灭
谢泠走在半路上就遇见了江盈心。
“盈心,怎么了?”谢泠问道。
江盈心擦着眼泪,一头栽进谢泠怀里,伤心之极,“谢泠,你去,你快去京城,傅元一他把孩子抢走了,他把孩子送去京城了,我的孩子……”
谢泠扶着她的肩膀,推开她。
“顾夷呢?”
“她在家里只会哭,什么也不会做,一点用都没有。”江盈心恨声道。
“别这么说她,她只是……有些胆小,我先回去看看她。”谢泠皱眉道。
“你怎么能这样!到底谁更重要,你知不知道事有轻重缓急?”江盈心见拽不住他,索性放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求你了,求你去救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那也是你的孩子,不是吗?”江盈心哭诉道。
谢泠僵硬着,说不出话来,他几度张口想要辩解什么,但看着她伤心的模样,实在说不出口。
“那你留在这里……帮我照看她。”谢泠说道。
“好,我答应你。”江盈擦擦眼泪心忙点头。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谢泠问道。
“我看见他一路向北,怕是循着最近的路线赶往京城,你去了,一点要把孩子带回来。”江盈心说道。
谢泠摸摸她的头,什么也没说。
江盈心回到谢泠的住处,简小、粗陋,就像一个龟壳一样,住着那些自以为安全实则不堪一击的人。
一声尖锐的哨音,天空中振翅飞来一只白色的鸟。
江盈心慢慢卷起一张字条放进鸟爪上的小信筒里,上面只有四个字:请君入瓮。
王妍月伸手捡起一只水瓢,水桶里泡着辣椒,光靠近便有阵火辣辣的味道。
她舀起一勺猛地泼在顾夷的脸上。
顾夷疼痛难忍,却紧咬着牙关不肯张嘴,有血顺着她的嘴角溢出来。
“真是不错,能忍得很,我这么对你,想必你已经对我恨之入骨了吧。”王妍月说道。
“就像当日,我若是将那壶水浇在你脸上,你早就成了一个丑八怪,现在我不杀你,我要慢慢的,一点点的折磨死你。”她说得极慢,一字一句都清晰的很。
“把她给我解开。”王妍月吩咐道。
映红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心里不由得发毛,但还是手脚麻溜地将顾夷解开。
王妍月转身就架子上的铜盆端了下来,一盆水满满的,她蹲下身,用手揪住顾夷的头发。
“你当日不是挺有心气儿的吗?把我弄到水里头,毁我清誉,我今个不与你计较,就让你在这盆里游着玩怎么样?”
映红看着王妍月阴阳怪气的样子不由得退后了一步,那只是个脸盆,怎么可能游得起来,这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王妍月蹲在顾夷身边,一把揪起顾夷的头发,然后死死地按进脸盆里。
顾夷没有挣扎,静静的,一直都像个尸体一样,反倒王妍月,愈发地兴奋。
顾夷觉得浑身都很胀,下雪了,她只穿了一件单衣走在雪地里。
一片两片三四片,雪越堆越高,几乎将她埋没,屋子里有人在说话,透过门缝去看,谢泠在喝酒,江盈心抱着孩子在给他夹菜,他们有说有笑,他们有秘密,所以不能让自己进去。
他是骗人的,他有妻子,有孩子,还有身份。
她什么都没有,每次被人关在门外的总是她,为什么?
她一直都沉默着,什么都默默地承受着,所以才这样对她?
所以,转眼间就有了背叛和欺骗……然而没有任何人对她承诺过爱与温暖。
和开始一样,最初的她,没有心肝,不会疼。
方府全都乱套了,方正曜死了,消息传来的时候,方夫人刚把女儿哄睡下。
“你说什么,老爷死了?”方夫人强忍住泪意。
“老爷他办公的时候被山上石头给砸死了。”衙役是这么说的。
方夫人深吸了几口气,看着这偌大的家,一时竟没有多少忧伤。
死了好啊,他从来没有顾及过自己和女儿,反倒让那个妾室爬到了自己头上,宠妻灭妾,他枉为人夫。
“尸体可还在?”方夫人忽然间变得镇定起来。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这方府的主人。
“尸体……已经捡不起来了……”那人擦擦汗,想到了方正曜的惨状,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就去把他烧了,捧把灰回来吧,这方家的祠堂,还是要有他在的……”方夫人说道。
那人应了一声便去了。
“王妍月现在在做什么?”方夫人问着一个丫鬟。
“奴婢不知道,她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鬼鬼祟祟的,听说她还带了一个人回来。”那丫鬟说道。
“啊,夫人,快去救救我们家夫人……”映红一脸慌忙地跑过来,话还没说完先受了一巴掌。
“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贱妾,也敢在夫人面前称夫人?”那丫鬟出手狠狠的掌了她一巴掌。
“你们……你们什么意思……”映红被打蒙了。
“什么意思,我今个要替夫人教教你什么叫做主子和奴婢,什么叫做尊和卑!”
方府的人个个心里都有着小算盘,方正曜死了,这会儿,无疑就是大夫人出气的时候了,此时不上前去露个脸讨赏,还等骂不成?
王妍月捂着肚子,身下见了红,她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然而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横亘于她整张脸的一道血淋淋的伤,向一条虫子一样爬在她的脸上。
“啊!我的脸,我的脸!”
一支带血的簪子落在她不远处,碎了一地,碎片搀和了一些水,更加晶莹剔亮。
顾夷回到居住的地方,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似乎被人扫荡过。
谢泠的包袱不在了,江盈心的包袱也不在了,只有自己的衣服,被人扯出来扔了一地。
他们走了。
顾夷身上有伤口,她像往常一样给自己烧了些水,关上门洗了个澡。
伤口在水里渗出了血,她面无表情的把自己洗干净,找了一套衣服穿上。
一件一件的衣服收拾好,她整理出一个包袱,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睡觉的那个脚踏。
她又蹲下身子,看了一阵将脚踏掀开。
那是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这个盒子,里面依旧是那几锭金子。
谢泠说这是路费,可他没有说是去哪里用的。
她将那金子放回远处,盖上脚踏,余光忽然瞟到了一只小手。
整颗心都抽搐了起来……
床底下有人……
她伸手去抓,那只手冰冷的很,她用着最轻柔地动作把他抱出来。
小文安静地躺在她怀里,忽视那冰冷的体温和发紫的嘴唇,她会以为这个乖巧的孩子又睡着了,只是太调皮,不小心睡到了床底下。
等过些日子,他会哭,他会喊他娘,然而没有任何人听见,他便慢慢地在床底下发臭,一点一点的腐烂,招来一些虫子将他稚嫩的身体瓜分……
她再也忍不住崩溃了,所有的情绪全部都如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害怕、孤独还有失去,她总是面无表情不会表达自己的不满和痛苦,藏得太深,有时候自己也忘记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像刀子一样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
噗通噗通,有心跳声,顶着严寒,一点一点复苏着某处冰冷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早上起来抽风,牙都不刷就码字……然后码出来了放进存稿箱中午12点发布~
☆、若年
又逢着春天,大地冰雪消融,新木抽了芽,花骨朵还青涩的紧。
前两年城外三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