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碧娘躺在床上,顾夷走近一看,发现她脸色并不好。
“是你啊。”碧娘抬了抬眼皮子说道。
“嗯,你生病了?”顾夷问道。
“没有。”她撑起身体做起来,顾夷倾身扶她,在她身后垫上枕头。
“可是你看起来很憔悴。”
碧娘抬眼看了一眼,很快又挪开了,“我有了身孕。”
“什么?”顾夷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
“我怀了他的孩子。”碧娘顺着一缕落在肩头的头发。
“是宋先生的?”顾夷迟疑道。
“嗯。”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有些空,当时她买了打胎药,可是只含了一小口,辛妈妈就冲进来了,掐着她吐,哭着骂了她很久……
“你不想留下这个孩子?”顾夷紧张道。
“不想……”碧娘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是宋先生还在等你。”顾夷叹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离开了这里,他去了京城,在他能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之前,他不会回来。”
碧娘握住被子的手紧了紧,道:“他真的这么说?”
“是,所以,既然你怀了他的孩子,别伤害这个孩子,至少他真的知道他错了,你为何不给他一次机会?”顾夷努力劝道。
“我不知道……你走吧,让我静静。”碧娘摇摇头,神情有些痛苦。
“好吧。”顾夷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其实宋先生这样的人有很多人都喜欢他,人这辈子总是会犯错的,你受到了伤害,而他有没有受到你想要给他的惩罚呢?如果没有,你就甘心将他让给别人吗?”
碧娘愣住了,一半是因为顾夷这个人,一半是因为顾夷说得话。
而很快顾夷也像说错话一样住了口。
“以后……别来这里了。”碧娘慢声道,这个地方不是一个良家女子该来的地方。
顾夷的心七上八下,她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这样的话听起来像是教别人使坏一样,她从前不肯多说话,怎么现在就慢慢变了呢,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现在宋先生又在哪里?若是碧娘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最后接受他,他是否还会开心,又是否会迁怒与自己?
“顾娘子。”
在路过新邻家门口的时候顾夷被人叫住了。
“顾娘子,过来。”院子里的男子朝她招招手。
她顿了顿,走了进去。
“你请坐。”隔着一张石桌,他请她坐下。
顾夷忽然想到谢泠对他的态度,还是站在一边。
“公子与我家主人认识?”顾夷问道。
“嗯,认识,你喊他主人?你是他的丫鬟?他现在的样子可不像买得起丫鬟的人。”他说道。
“您既会算,为何不算一算?”顾夷好奇道,她多半是不相信他的话。
“呵呵……”他喝了口茶,没有接她话。
“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顾夷觉着无趣,便要离开。
“等等,你先坐下。”他叫住她,“你坐下,我告诉你。”
顾夷不信任的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坐下了。
等他一连喝了好几口茶水,又慢悠悠地理了理衣袍。
好在顾夷别的没有,就耐心多,也不说话,就安静的等着。
对方抬头朝她笑了笑,道:“唔,我观你面相,你这一生不大好啊。”
“怎么不好?”顾夷问道。
“顺水逆桃花,祸心疑人藏。”他说道。
顾夷一脸困惑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又卖起了关子。
顾夷觉得他没说什么好话,果然跟算命的是一路的,有了点气性,站起来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往外走。
“你这辈子只有做妾的命,如果胆子和心思一样大,你就能做夫人。”他说道。
顾夷顿住脚步,“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心思,我既是为妾,我便安分守己,绝不妄想夫人的位置,况且,我主母尚在,如何能觊觎。”顾夷今个儿刚对另一个女人说了这类似的话,又怎会反应不过来对方是想教她使坏。
倒是对方愣住了。
他看着顾夷走远了的背影,咂咂嘴,“咦,她还有这觉悟……可是她哪来的主母?我怎么没算到呢?”
还没到家,顾夷便听到屋子里孩子的哭声,忙赶进去,便见谢泠手足无措地哄着小文,看到顾夷回来,忙将怀里的孩子像烫手的山芋一般扔给顾夷。
顾夷小心地抱住,小文却将脸埋在她脖颈处,贴着她,变成了小声的哼哼。
“怎么了?”小文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哭得次数已经很少了,难得哭一次,都让顾夷心疼。
谢泠臭着一张脸,看着顾夷怎么也说不出口。
“尿尿,尿尿……”小文揪着自己的裤子嘴里念道。
顾夷低头看去,孩子的裤子都湿了一片,“你怎么没有……”
她刚要责问谢泠,低头一看,却看到他裤子上也有一片湿影,位置还不大好看……
顾夷默不吱声,挪开视线。
谢泠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总觉得怎样都已经损坏了他在这个家里的威严。
他拿了条干净的裤子去里屋换上,顾夷憋着笑也转身给小文换上裤子。
秋日渐浓,街上的人已经相当少了,特别是在乡下的人,因为路远,大多都是为了在家里存点东西好迎来冬天,忙在在集市上采购。
“婶婶,这手帕真好看,还是双面的呢,比姐姐绣得要好看百倍。”淑梅在店里拿起一块手帕赞道。
顾母只看了一眼,不屑道:“这算什么,你都不知道,江南大家才叫一个正宗,人家那一针一线,绣的牡丹都能引来蝴蝶。”
“婶婶,你买不买嘛?”淑梅拉着她的胳膊撒娇。
“买买买,你要我能不买吗?”顾母宠溺道,“买完我们就回家去。”
顾母结了帐一出店门就被人给撞着了。
“哎哟,你这个人出门带没带眼睛啊,净跟没头苍蝇似得瞎撞。”顾母揉着腰骂道。
☆、计谋
“对不起对不起……”
顾母抬头一看,气儿还没解出来,对面的姑娘就先哭上了,让她有理也得让三分。
“嘿,我们走。”顾母懒得与她计较,拉着淑梅要走,却听背后的声音愈发楚楚可怜。
“呜呜呜,谢泠,你在哪里……”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去,那姑娘年纪不大,活生生的难民相,脸上灰一道白一道的,让人看不清她的样子……
谢泠,真是耳熟,不会是她想的那个谢泠吧!
“姑娘,你没事吧?”顾母一改方才的脸色,关切道。
江盈心抬起头来,便看到那个妇人和蔼地将自己扶起来,温柔地和自己说话。
“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她向对方道歉。
“唉,傻孩子,我怎么会与你计较这个呢,我见你气质不俗,不像是难民,怎落得这个地步?”顾母问道。
江盈心揉揉眼睛,又要哭起来了。
“先别哭,告诉我怎么了,或许我能帮你,我方才听你说谢泠,我也认识这么一个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得那个?”顾母说道。
“真……真的吗?”江盈心抽泣道。
“当然,我这个人最是实诚,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老实人,你告诉我无妨。”顾母笑道。
江盈心点点头,道:“我是谢泠的妻子,我和他走散了,我找了他和孩子很久……呜呜呜,可是一直没找到,我很害怕……”
顾母愣了一会儿,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婶婶,这姑娘好可怜,我们带她回家去吧,她一定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淑梅柔声道。
顾母点头,“没错,这样的可怜人儿,先到我家去吧,我帮你找人。”
“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大好人。”江盈心低着头小声说道。
“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顾母抬头与淑梅对视了一眼。
她们走着说着,却没发现自己悄然消失的钱囊又悄悄地回到了腰间,江盈心落后一步甩了甩袖口,挥出一片辣味儿。
乡下路平坦,只要不逢山,便不会有过不去的路。
山路最是崎岖,北山确实被人修过的,虽然粗糙,但到底还是有台阶的。
谢泠刚操练完那些土匪,就转进屋子里去歇歇了。
“老大,江淮回来了。”小秃子忙冲进来喊了句,“别说是我告状的。”
他咕噜一下子就滚到了床底下,把自己给藏得严严实实。
“小秃子你给我滚出来!”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见到谢泠先是一愣,而后转身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谢泠拍桌。
“老大,有何吩咐?”他声音拉的很长,十分敷衍。
“你别的本事没有就只会躲,你以为你不回来我就没办法了吗?”谢泠说道。
“谁说我躲了,我就出去喝喝花酒怎么了,你特么管的也太宽了吧。”江淮唾沫横飞道。
“别给我扯犊子,上次说得事情你考虑地怎么样了?”谢泠问道。
“什么事儿,没门!”江淮说道,“就你这样的还做老大,你怎么一门心思就想整散我们这土匪,我不同意,除非你从我江淮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也不乐意做这个土匪头子。”谢泠冷然道。
“嘿,你不乐意你有办法吗?你当初答应了期限是一年,你放心,你这一年满了我必然将你踹下这个大当家的位置。”江淮恨声道。
这事情长话短说,当日谢泠救了那王妍月,杀了那土匪头子,本以为此番是好事,却不想竟是误杀。
土匪头子叫黑山,本是这附近普通的农民,因受那王员外的欺压,死了爹娘,烧了房屋,连田都被侵占,他拉着一伙人上山为匪,没几年这山上的土匪就多了起来,这本都是苦命人,可他们渐渐心思不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黑山是个领头人,但却管不住手底人,那会儿想到当初也起了报复之心。
后来绑来的王妍月,正想给那王员外一个教训,可还没动手黑山就被谢泠一刀给腰斩了。
出主意的人留下谢泠的人是江淮,他有他的计量,这老大一死,山上必然乱了套,张三瞧上了李四的妹妹,王五觊觎着赵六的老婆,这一乱就一发不可收拾,当即将谢泠推出来为领头人。
只是没想到这人甚爱折磨人,立了一大堆规矩,逼着人早早起来操练,按他的方式来做,所有人都怨声连天,可到底还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当日他那一刀的威力十足,无人敢挑事儿。
“要么加入军队,要么拿着散伙费回家种田,我只当好言相劝,为匪终究不是正途。”谢泠劝道。
“切,说得你像什么好人似得,你要不是什么亡命之徒,那天一刀能那么利落?”江淮不屑道。
他说着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唰地立住了。
地上落了一截胡子,他扭头望去,柱子上还钉着一把刀。
“江淮,你要是敢煽动兄弟下山,我照样把你斩于刀下。”谢泠在他背后说道。
江淮面上颜色未变,可藏在衣衫下的背后早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虽然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但对方的准头实在让他惊异,无法无视。
就连藏在床底下的小秃子都大气儿不敢喘了。
这会儿衙门里头忽然沸腾了起来。
“大人,这可怎么办?”刘师爷急的满头大汗。
同样激动得满头大汗的人还有方正曜。
“怎么办?这回可是钦差大人来了,本官要是能在他面前入了他的眼,怕是锦绣前途尽在脚下了。”
“大人,你先等一会儿。”刘师爷不得不打断他的幻想。
“大人,这衙门里面还放着厚厚的一摞宗卷都是些未审的案子。”
“有多少?”方正曜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他确实很久没有审理案件了。
“这我也不好说,差不多百来件……”刘师爷说道。
“什么?!”方正曜不敢置信道。
“大人,这……这可怎么办?”刘师爷又回到了原本的问题上。
“全部销毁。”方正曜说道。
“这万万不可啊!”刘师爷忙阻止道。
“对……看我糊涂的,不行。”方正曜也停下来,“你去给我伪造一份,近期远期的都要。”
刘师爷这会儿跪在地上了。
“大人啊,你就饶了我这把老骨头了吧,我这半辈子也没做过假啊。”
方正曜慌忙张望见四周无人这才踹了他一脚,“你给我住口,你是这府衙里的师爷,你以为不这样做你能逃得掉,你都是做爷爷的人了,还真想让事情败露不成,到时候别说大人我,就是你也一样逃不了。”
刘师爷一脸为难:“可这种事情咱不能做。”
“不能做?哼,我记得你孙子还不满百天吧,这么小的孩子很容易就会夭折的……”方正曜露出阴狠的面孔。
刘师爷吓得蹬蹬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