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穿越市集,瓜果香甜气息和海产腥味萦绕鼻端。和上次一样,繁华闹市里,总有人不停地和奥兰多打招呼,奥兰多也一一回应,他伪装富商身份和天生万人迷外表让他一直以来都大受欢迎。而他对那些商贩们态度,和对待秦珊态度截然不同,温和而亲切,这让他拥有了高当地人气,如同王子巡游民间。
至于秦珊,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被发现吗,她上一次经过这里就是小透明,此番戴上帽子,是完全被奥兰多光辉掩埋进尘土。
她一直很奇怪一件事,于是悄悄拽了下奥兰多衣角:“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
“就算你们再会伪装,但只要被劫持过一次人回来跟警方描述一下,不是还会知道你们是海盗吗?就算再怎么伪装,船还是那艘船,形状不会变,人也还是那群人,身形不会变。为什么海事局到现还没抓到你们?”
奥兰多冷呵一声,嘲讽低沉嗓音飘进秦珊耳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秦珊不敢抬头,依旧半垂着脑袋直行:“你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其实你丑惨绝人寰对吧?”
奥兰多抚额头,突然没有什么吐槽力气:“拜托你少看点幻想小说,蠢货。”
“……噢,可是真很神奇啊,这么长时间也没人发现你们。”
“大爷勉为其难告诉你,一,人质都是夜晚被抓,之后会关暗室,大多数时间光线都很差,对船员面貌也很难辨认清晰;二,人质经常被注射安定,思维神智会有所干扰;三,我可不止拥有一艘船;四,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候,还记得我什么打扮吗?”
“你戴了一顶绅士帽。”
“一种伪装,为了挡住我显眼金色头发。”
“……好吧。”所以上次跟我们一起去荒岛也是因为自己太显眼了吗,秦珊默默回忆着:“可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会,没说两句话,你就脱帽鞠躬了。”
奥兰多竖起两指攀住下巴:“是吗,看来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愚蠢深深折服。”
“……”秦珊握拳清咳一声:“可是我现完全能够描述出你模样,等我被放回去之后,我可以直接画出你人像。”
很无所谓腔调:“随便你。”
“你不怕吗?”秦珊侧过头看他,她不敢抬高脸,所以视线只能停留奥兰多笔挺肩膀。
“怕,好怕怕噢,”男人捏出细小嗓门儿,马上又回归本音:“才怪,先管好你自己,黑暗料理做不好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成为它们黑暗料理。”
秦珊很想对他做一个微博自带再见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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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很来到中国特产店,店主依旧是上次那位女华人。她好像常年穿旗袍,这次是绿底子玉兰花绣样。她妆容也跟着衣着淡了些,整个人看上去文艺了许多,但是她一开口,那种骨子里风情气质立刻跟着话语流淌出来:“小美人,上次你问酒曲我可是特别进货了噢~”
她眼睛好尖,秦珊大半张脸都被遮帽檐下,还是被她一下认出,所以秦珊索性也不挡了,一把扯下帽子,礼貌地回她:“谢谢你。”
女老板笑呵呵:“前两天还报纸上瞧见你呢,”她促狭地瞄了眼奥兰多:“真没想到我们雅各布布真实身份竟然是……”
秦珊两根食指连打“十”字,示意她可以住口。
女人了然,不再说下去,把话题转向八卦:“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哦~真是让人羡慕呢,一周前还结伴光临蔽店采购东西,今天就已经成为一对即将婚夫妇了。”
秦珊很不自,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时候,越解释越会让别人觉得是掩饰。
奥兰多明显也不想这里多待,催促:“点买完。”
“嗯,”秦珊视线飞地滚过货架,操着中文问:“我上次你这里看到过卤水呢?”
女华人也换上家乡母语,她一听就是广东人,普通话里带着浓重粤语腔:“你要制作臭豆腐?”
“对,我还要石膏==”
“你要亲自做豆腐?真是厉害啊,小宝贝,难怪咱们海盗头头也拜倒你石榴裙下,”女掌柜指了指柜台后头小门:“这几天外头温度有些高,我把卤水搁回仓库保存了。你稍等,我去搬出来给你。”
“好,”秦珊一双乌亮眼睛来回打转,扫视四下,由衷赞赏:“你这里真是什么都有,百宝箱,多啦A梦口袋。”
“开店不面面俱到,怎么叫开店呢。”女人撂下这句话,扭动腰肢,隐没进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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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白头偕老早衍嘅几啊——”
女老板肆无忌惮粤语祝福声里,秦珊满头黑线地从特产店里钻出身体。奥兰多紧跟她身后,小店门框有些矮小,金发男人微倾上身才能顺利出来。他注意到少女怀中抱着一个密闭不透明容器,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黑暗料理终极法宝,”秦珊环紧怀里东西,里面东西很宝贵,她又详细补充回答了一下奥兰多问题:“用各种烂菜发酵长达四个月恶臭卤水,你要闻闻看嘛?”
“不用了。”洁癖狂马上否认,并且弹开两米远。
秦珊注意到奥兰多嫌弃样,不由心情愉悦,得逞地笑了。她吹口哨吹出小曲儿,目光悠然滑过灯火和夜景,接着,她瞄见了一处,笑容不由僵唇角。
是两个年轻外国男人,穿着很明显警察制服,正朝着自己这边看。
巡街路警。
心立马蹦到嗓子眼。
秦珊匆忙扭头,看向奥兰多方向,他还两米开外地方,唯恐避之不及,神态自若地信步行走。难道没注意到警察吗?秦珊努力压抑着胸中擂鼓,想叫他名字,却又不敢明显地发出声音,只能假装镇定地,慢吞吞走到男人身边,拉住他手,拐弯,把他带进路边小巷里,逃离甩脱掉路警视线。
一切动作都是下意识,不是奔命流亡,也不是艰难背负。不带一点重量和阻力,流畅而自然,直到两个人都停了狭窄小巷中央。
停下来一刻,秦珊突然后怕到都不知道怎么动作,直到男人疑惑语气头脑上方响起:“你为什么要屏息?”
秦珊这才喘出一大口气,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因此紧张都忘记呼吸,鲜气流钻进鼻腔,她松开奥兰多手臂,压低声音,接近气息吐露:“刚才有警察朝我们这边看!”
奥兰多冷淡地附议:“我注意到了。”
“那你还正大光明地那走!”秦珊发出声线还是很轻,但毫不掩饰内心焦躁和责备。
然后没有任何响动,有野猫从上方屋檐跳跃过去,劈开夜色,如同滑翔精灵。
秦珊见奥兰多半天没吭声,不禁仰起脸来,第一眼就接触到了男人表情,路灯光淋透了他面庞,他脸上有一种很奇怪神情,展露无遗,好像是无法理解……
秦珊读出他表情意思,向他解释起自己举动缘由:“怎么了?为什么要用那种表情看我?刚才那么危险,你差点就要被抓住了。”
奥兰多展平衣袖上被女孩拉扯出皱褶,才慢条斯理开口:“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不向路警求助,而是带着我躲起来。”
五雷轰顶!
秦珊想不出另外一个词能用来形容此刻感受,强大震动,她几乎是一瞬间全身僵直,四肢冰凉,瞳孔放大,耳膜也就此鼓动颤抖。
心脏比刚才发现那两名路警一刻,跳动,还要剧烈。
大脑瑞安了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要炸开。
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她,下意识地,反射条件性质地……保护奥兰多,第一反应就是害怕他被发现,被逮捕;刚才几十秒内,她没有一秒钟想过要去帮助自己,逃离开他禁锢。
太震惊了,无法控制震惊,真控制不住,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太可怕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秦珊眼眶发热,她几乎要掉出眼泪,这到底是为什么,什么原因,让她变成这种样子,她完全可以不用帮他酿酒,却依然惦记着酒曲,她清楚地知道他口味,她甚至还努力讨好着船上所有人,还有一分钟前,她为什么没有朝着警察呼救,为什么没有,她明明可以啊。
奥兰多没料到这个问题会让面前中国女孩儿突然呆滞,然后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他注视了她片刻,觉得这货可能是懊恼忘记叫警察,建议性地发问:“需要我去巷口帮你看看那两名路警还不么?”
“不要,”他看见女孩揪紧身侧衣摆,她始终没有抬起头看他,脸埋黑沉沉头发丝里,她沉沉沌沌声腔从那里传了出来:“奥兰多。”
“嗯。”
“我觉得……”她艰难地陈述:“……我好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斯德哥尔摩候群症: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于他人。)
☆、第二十章
秦珊讲完这句话下一秒就后悔不已;她马上就能想到奥兰多对此给出反应;而男人也那样做了。
奥兰多盯着秦珊;原先那种奇怪神情没有一点退却;反而变得加奇怪,他缓慢地开口,发出三个相同拟声词:“欧,欧,欧。”
三个“欧”从他喉咙深处低沉地滚出,音调一个比一个低;像是幸灾乐祸;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事还反应不过来,像是缓解这片充盈二人之间诡异氛围;又或许三种功能都有。
这是什么反应;这种古怪拟声词里,秦珊身体知觉好像慢慢回来了,脸颊两边空气变得炙热而浮躁。她第一反应是抬手压低帽檐,像是要把自己一整个人都藏起来那样。但事实上,这个帽檐顶多只能遮住她半张脸。
奥兰多倚回身后墙面:“需要让船医给你看看么?毕竟你身上病也不少。”
“……”秦珊每一个单词都讲得极为艰辛:“……不,用,了。”
她猜测到奥兰多回答了,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委婉一点。其实反思一下这段时间发生事情,貌似一直都奥兰多拼命嫌弃她,而她却不知不觉地倒贴。这种无声无息病态关系早就埋下种子,潜伏暗处慢慢生长,直至今日,她才因为一个点触动,惊醒,察觉,继而震撼。
她要赶紧跟面前男人撇清关系,虽然他看起来傲娇毒舌,实际强大又危险。
说话突然变成了一件很难事情,秦珊干涩地启齿:“其实,我只是……开个玩笑……”
她还没讲完,刺眼强光透进这道狭小空间,打断她吞吐词汇。下一刻,一只强劲手臂把她带到身后,强光也瞬间被手臂主人身形阻断。随后,她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声从前方透进来:
“噢,让我们来看看,谁躲巷子里?”
话罢还随性地吹了声口哨,就跟他打进来手电光一样,突如其来,且刺耳。
秦珊被奥兰多架背后,男人身形过于高大,她根本看不到前面事物,只能轻声细气问:“谁?”
“警察,”奥兰多冷冷补充:“两个,而且还是刚才那两位。拜你好心所赐,让他们加注意我俩了。”
又干了一件蠢事吗,秦珊有些郁闷地垂眼。
奥兰多再一次开口,不过这次不是对她讲,而是那两名路警:“麻烦把手电关上,别吓坏我身后小猫。”
“嘿!我就知道你们有两个人,”巷口巡警之一将手电筒光打暗了些,向平常那样询问:“一瞧见我们就往巷子里躲做什么?鬼鬼祟祟。”
奥兰多有些轻佻回答:“我并没有看到你们,而且一男一女,躲进巷子能干些什么?”
另外一个巡警似乎被他话给逗乐了,发出轻微笑:“你没看到我们,你女伴可看到我们了,而且还看了好一会呢,”他从工作服衣兜里掏出登记簿,嘲笑:“白天满大街情侣都敢随处接吻,大晚上,你们还需要躲进巷子?这个理由也太可笑愚蠢了。”
奥兰多扬起尾音,轻“哦”了一声:“我女伴是个东方人,那里女人保守含蓄,情|事上都不喜欢见光。”
“中国人?”巡警二号貌似有兴趣了。
奥兰多把藏身后秦珊拽进两人视线里:“请看,中国人。”
二号抬高手电筒,照透女孩脸,她戴着鸭舌帽,头不敢抬太高,这个姿势让她看上去很羞涩。女孩儿皮肤白得发亮,黑发垂坠肩膀,鼻头小巧圆润,不像西方人生得那般尖刻。
中国人这里并不多见,而且马德拉一带巡警曾接到海事局通知,严密关注人质去向。眼前一切让这位警官职业热血病又犯了,他呼唤同伴名字,挑眉:“夏,还真是少见,让我们走近瞧瞧。”
“来吧。”奥兰多语气宛若邀请和吸引。
那名叫夏警察也同意了,两个好基友并肩朝朝巷子里走。
秦珊不由缩起脖子,她心底深处依旧畏惧着被发现,但她又清楚地知道,这是一次向警察蜀黍求助绝佳好机会。
她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