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躲在龙辇里避风的大兔二兔突然探出脑袋,好奇地将燕冠群和燕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大嘴巴。吃惊地叫道:
“啊!是漂亮叔叔!”
清脆的童音让燕冠群愣了一愣,循声望去,大兔已经捂着二兔的嘴把他拖回车辇里。
一直淡漠着一张脸的燕冠群在看见两个孩子的小脸后,意外地微笑了笑。
白兔见状,狐疑了片刻,忽然妒意浓浓地瞪着燕冠群,低声问:
“燕七皇子,你认得朕的儿子?”
燕冠群看了他一眼,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敌意,蓦地浅笑:
“一年前在汉国时。在下意外受伤,承蒙尊夫人照顾了……”
一年前白兔正在晋国,没在家。他顿时遐想一片,乌云滚滚!
燕冠人微微一笑,同样轻声笑问:
“对了,晋国皇帝陛下,请问三日后要举行册封大典的皇后娘娘。可是您原来的妻子?”
“当然是。”白兔火大,咬着牙,沉声回答。
这只道貌岸然的狐狸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之前从舍弟那里听说,尊夫人曾说您抛妻弃子,和别的女子跑了。当时我们兄弟二人还很担心呢。如今陛下夫妻团圆,真是可喜可贺。”燕冠人笑吟吟道。
白兔更加火大,老子娘子你们兄弟俩担心个毛啊!你们这两只工于心计的小白脸狐狸!
燕国的队伍入住华阳宫之后。白兔回了宫,招来雷电问明了当时在汉国发生的事,得知燕冠群居然在他家过夜,火冒三丈!更让他火冒三丈的是,这件事娘子根本没告诉过他!
冷凝霜正坐在无极宫里。查看后宫的账目。
因为华凤正禁足在凤仪宫抄写宫规,后宫的事务理所应当地由她接手了。
晋国的这个后宫还真是奢侈啊。宫女太监以及各处开销自不必说,单单是宫里还剩下的那六个公主和她们的母妃,就是一笔不菲的费用。还有华太后,自打华太后入宫成为皇后开始,一直到她当上太后,每年她宫里的开销是所有宫里最大的。
华太后是个很奢侈、很讲求排场的女人,她的每一餐居然要摆五十道菜,并且道道佳珍,虽然比慈禧少了一半,可是……
冷凝霜无语抚额,她一直以为一个人吃二十道菜就够奢侈的,果然论派头谁也不能和皇室比!
白兔很不爽地从外边进来,冲到她面前,更加不爽地质问:
“娘子,你干吗不告诉我,我不在家时燕冠群跑咱们家去了?”
“你也没问过。”冷凝霜漫不经心地回答。
白兔更加不悦,撅着嘴大声叫起来: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让他进家门,还对他说我跟别的女人跑了,我什么时候和别的女人……跑、跑了?!”
冷凝霜一记眼刀飞过去,顿时让他脊背一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你没和别的女人跑吗?”她冷冰冰地反问。
……理论上……的确……
“你这是存心想惹火我?”她扬眉,慢悠悠、轻飘飘、极危险地问。
白兔忙把头摇成拨浪鼓。
“那就一边蹲着去!”冷凝霜沉声说了句。
白兔就乖乖地蹲到墙根画圈圈去了。
正在这时,冷飒进来,瞥见他们英明神武的的皇帝陛下正在墙角蹲着,嘴角狠抽了下,装作没看见,低着脑袋恭声回道:
“娘娘,宝笙来了。”
“让她进来。”冷凝霜淡淡说。
蹲在墙根的白兔立刻好奇地回过头问:“宝笙是凤仪宫掌事吧,为什么会来?”
冷凝霜眉一挑,看着他。
于是白兔很识趣地掉头,继续画圈圈,跑来质问的他简直是没事找事!
宝笙低着头慑慎地走到地中央,跪下来行了个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余光往墙根一瞥,这才看见白兔也在,慌忙掉头行了个礼:
“奴婢参见皇上!”
白兔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无聊地,他正在拾掇墙根一盆绿叶盆景。
冷凝霜似笑非笑地望着宝笙,淡淡问:
“有事吗,还是凤仪宫想要什么?”
她的淡定和看不出造作痕迹的装不明白,让宝笙感觉到一阵焦虑,咬了咬嘴唇。深深地磕了个头,道:
“奴婢、奴婢愿为皇后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兔一怔,禁不住回头看了宝笙一眼:娘子这是不声不响地就策反了凤仪宫的心腹,果然威猛!
冷凝霜却浅浅一笑:“宫里的奴才见着本宫都这么说,本宫要是每个都相信,那本宫不就成傻子了。”
宝笙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安地表忠心:
“奴婢是真心的,只要皇后娘娘吩咐,无论什么事,奴婢都可以去做!”
“能听从本宫吩咐的人很多。本宫又不差你这一个。”冷凝霜慵懒地单手托腮,笑吟吟地望着她,“宝笙。你能为本宫做什么?”
宝笙愣了一愣,望着她的眼眸里出现一抹迷茫,却又在瞬间明白过来。沉默了下,下定决心,低声道:
“皇后娘娘。奴婢有事回禀。”
“说。”
“凤贵妃在被禁足之后对皇后娘娘怀恨在心,于寝殿内行厌胜之术,扎草人贴上大皇子二皇子和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每日用针扎诅咒不绝……”
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装绿叶盆景的景泰蓝瓷盆被拍得粉碎!
白兔霍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大吼一声:“来人!”
在门外伺候的宫人们被这一声差点吓破了胆,小叶子战战兢兢地跑进来。
“去。给朕把凤仪宫……”白兔盛怒,双眼赤红。
然而还没说完,却被冷凝霜捂住嘴唇。
“下去吧。”她淡淡对小叶子道。
小叶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赤怒的皇上,决定还是听皇后的。下去了。
“云蔷。”冷凝霜一扬下巴,云蔷会意。将宝笙带出去吩咐。
白兔用力拉扯开冷凝霜的手,恼火地道:
“娘子!”
“大兔二兔登记在册的生辰八字是改过的,这你不是知道嘛。”冷凝霜淡淡一句话就浇熄了白兔的怒火。
想了一阵,突然又觉得不对,冲着她嚷嚷道:
“可你的生辰八字是真的!”
冷凝霜不屑地冷哼一声:“若被诅咒人就能死,还要毒药干吗,还要死刑干吗,以后刑部全扎小人处死犯人,还省成本。”
“可是……”
“厌胜之术还真是宫里发泄情绪的好帮手呐,我虽然有想过,却没想到华凤真这么蠢。不过也算是帮我了。”她冷冷一笑,看了他一眼,勾勾手。
白兔低下来,凑近。冷凝霜对他耳语几句,他震惊地睁圆了眼睛,惊骇地道:
“不行!我不同意!这太危险了!”
“我会好好和大兔说,也会做好严密的保护措施……”
“不行!绝对不行!”白兔不容她说完就大声反驳。
冷凝霜鼻子微皱,眼里闪着狠戾:
“你没得选,现在朝中一半是华家的人,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又是华太后,小打小闹是没用的,不把准备做足了,让他们哑口无言,我迟早会被他们逼入冷宫,苦肉计可不是每次都能奏效的。”
“这我当然知道,我当然不会再留着华凤,可大兔才四岁,我是他父亲,我绝对不能让我的儿子冒这个险!”白兔激烈反对道。
“我是他母亲,即使舍弃我自己,我也会保他一生平安。但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他也应该开始学习如何利用自己来保护自己了。他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要成为帝王的孩子。不卑鄙、不冷酷、不残忍、不懂得如何利用手段让反对者闭嘴、不明白何时该宽恕何时该报复,是做不了帝王的。
被保护太好的孩子无法在权谋中生存下去,这一点宫里长大的你应该很明白。没了后宫争斗,还要和朝臣们斗法、和百年士族斗法。孩子长大得很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即使你想做个好父亲,你也无法保护他一辈子。”
白兔沉默了半晌,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娘子篇 第二十章 横生变故血红中衣
白兔一连三天,晚上都没睡好。
十二月初八,册立大典当日,天空多云微润,阴晴不定。随着飒飒的风起,云团涌动,变幻无常。
晋国曾经是个很强大的国家,最早的皇后也绝没有现在这么废,其中有几位皇后着实受到国民的爱戴,一直到去世后几百年,仍旧被人们津津乐道。也正因为如此,根据传统,晋国人对待皇后的册封大典还是很重视的。
早在两个月前,整个长安城就已经张灯结彩,吉利热闹。
皇上更是大赦天下,下旨举国同庆。
今日的仪式,长安城的文武百官们会带领各家的诰命夫人入宫参加,并在皇帝将凤冠戴在皇后头上之后,跪下来三呼千岁。
各国使者会全程见证。
这便是作为晋国的女人,一生中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典礼在巳时四刻开始,冷凝霜和白兔卯时三刻便起床了。
两人今天要分开前往甘泉殿,白兔先行到达,在甘泉殿门口的广场上等着给冷凝霜进行册封仪式。
白兔一言不发地看着冷凝霜给他系好明黄色十二章衮服的扣子,戴上前后垂着宝珠流苏的金龙发冠,看了她一会儿,欲言又止:
“我……”
冷凝霜望着他,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冷凝霜在心里叹了口气,手抚上他的脸,轻声道:
“放心吧,不是已经安排下四个人了么。”
白兔望了她一会儿,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外边一声响亮的通报:
“大皇子、二皇子到!”
大兔和二兔小哥俩联袂前来,大兔很规矩,穿了一身皇子应该穿的墨蓝色绣文九蟒长袍。发束嵌满东珠的金镶玉冠,面无表情,大眼睛漆黑。若是他站着不动,别人还以为他是假的。
二兔则从来不走寻常路,他的蟒袍是改良过的。艳丽扎眼的桃粉色,阔袖比普通阔袖宽了一倍,袍摆也比正常袍摆长了两倍拖地。柔顺的长发披散,用一根粉红色的玉带束缚住几缕,露出一张鲜嫩灿艳的脸蛋。远看近看,都像一尊雌雄莫辩的人偶娃娃。
冷凝霜现在也没心情跟他计较衣服颜色的问题。白兔满心矛盾地看了大兔一眼,最终还是先带二兔出去了。
大兔回头看了一眼沉重的父亲,扭头望向母亲。不解地问:
“他怎么了?”
“因为你的事,他很不安。”
大兔愣了愣,微微一笑。
冷凝霜蹲在他面前,拉过他的双手,沉声道:
“儿子。娘希望你做个仁慈的人,别像娘以前一样太冷酷。但过度仁慈就是愚蠢,万一变成烂好人,只会受人欺负,娘更担心。所以这个度,需要你自己慢慢地去摸索把握。我没法告诉你。但无论如何,你要相信,你是我儿子。我是爱你的。
今天让你去冒这个危险,说到底我不是个好母亲。虽然你说你明白了,但如果你心里害怕,或者不想去做,那就说你不愿意。娘会另想办法。”
大兔用一双黑黑的葡萄眼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唇角勾起。那抹冷笑的弧度和冷凝霜一模一样,他低声说:
“我是不会把仁慈给要杀掉我的人的。我们进宫来,不就是为了报那日之仇吗?拖了这么久才要解决,才让我心焦。”
冷凝霜看了他一阵,忽然抚额叹息:
“你跟我那个时候还真像啊!”
她揉着前额,顿了顿,望着他的眼,郑重地说:
“儿子,你很聪明,所以娘再告诉你一句:人的一生不可能不会遇到危险,尤其你这样的身份。危险是真实的,但是否要恐惧,却是你自己的选择。做人要大度,但对待利用你的大度得寸进尺且嗔戒不改的人,斩草除根。记住了,不要因为一时心软,徒留祸患。”
“儿子记住了。”大兔有力地回答。
冷凝霜望着他惆怅了一会儿,摸着他的脑袋,自己都很矛盾地叹道: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做个善良孩子!”
“我是个善良的孩子,昨天还帮御花园犯腰疼病的老太监浇花来着。”
冷凝霜含笑整理好他的金冠:“去吧,你爹在外边等你呢,他相当不安。”
大兔笑笑,退出去,果然,白兔和二兔正等在门口。
白兔一手牵着二兔的手,一手拉过他的小手,欲言又止:
“大兔……”
“我不怕。”大兔对着他认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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