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我提前先立了规矩,给的银子自然不是这些官员可比。每月拿的多了,谁要是再敢伸手——”阮鸿飞顿了一顿,做了一个倾泄的动作,“海上的规矩,谁偷拿了多少,这些银子全都化成银水,如数灌进谁的肚子里去。”
“你算是开国之君了,一般开国之时没多少贪官。”
阮鸿飞道,“你与我不同,我是海匪头子起家,若无一二酷厉手段,怎压得住下面的人?你是继承了大贱的位子,大贱总是迟迟不肯死,你这皇帝就做得憋屈。”
“别这样说,我一点儿不憋屈。”要不说红颜祸水儿呢,飞飞时时不忘挑拨一下父子关系。唉,明湛忧郁的说,“飞飞,亏得你不喜欢锋火戏诸侯啊?”要不明湛觉着自己得落个周幽王的下场。
阮鸿飞听明湛将他比喻成褒姒,顿时火了,抽袖子骂,“操!我喜欢锋火戏你爹!”当即把明湛揍的哭爹喊娘。
明湛求饶了几句,才不用继续遭受皮肉之苦,哭丧着脸道,“说着玩儿的,你也可以说我嘛。你说我是苏妲己投胎行了吧?哪里有玩笑也恼的!”
阮鸿飞给明湛气的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的胖狐狸精?”抹去明湛脸上的泪,问,“疼啊?没下重手。”
明湛嘿嘿一笑,搂住阮鸿飞咬一口,反正他向来哭跟玩儿似的。
徐叁认为自己已得到了帝王的信任,并且,他很为这份信任感到喜悦。
明湛还召见了徐叁的小儿子徐秉堂。
这次徐秉堂春闱,倒是榜上有名。不过在徐叁看来,还不若名落孙山的好。想他堂堂大凤朝史上连中三元的人,竟然生了个同进士的儿子,一想到此事,徐叁就恨不能把徐秉堂踹死。
简直,丢人现眼。
要徐叁说,这人哪,有没有本事才能的在第二位,关键是得看你有没有运气。
像徐秉堂吧,别看是小儿子,徐叁从来就瞧他不大顺眼。
成日间书也不好生念,天天除了捣鼓些歪门儿邪道,不干一点儿正事儿。徐叁心性不顺时,常把徐秉堂出气。
这次,也不知道明湛打哪儿得知了徐秉堂的名声,点名要见徐秉堂。这界春闱,就是状元榜眼都没这样点明道姓的被帝王独自审召,可见必有原由。
徐叁正在为徐秉堂的前程着急,如今真是嗑睡了有人送枕头,天赐良机。
徐叁回家后把儿子从木匠房里拎出来好生收拾了一番,足足唾沫横飞的教导了徐秉堂近两个时辰,最后总结道,“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召见谁,这次,定是有缘由的。不论皇上问什么,你只管老老实实的回答。还有,把你身上的木匠味儿洗干净了!”
徐秉堂其实生的不错,相貌堂堂。
而且,最令徐叁痛恨的是,苍天无眼,他三个儿子,其实资质最好的就是徐秉堂。大儿子是近三十岁才中的进士,倒有上进之心,只是有时候许多事实在是需要一点儿天份的,如今外放为官,并不算出众。二儿子不必提,被他撵回老家学规矩;徐秉堂是老生儿子,今年不过十七,因素来有个古怪名声,门当户对人家儿的姑娘,都不愿意嫁。可是若要儿子迁就,徐叁这里就接受不了。
徐叁是个精明人,他是打算让儿子先考个进士出来,把“才子”的名声坐稳了,这样不论仕途还是婚娶,就容易的多。
徐叁的设想很好,可是他也明白,进士的难考程度与举人可是大不相同的。鉴于徐秉堂临阵磨枪蒙了个举人出来,又正赶上皇上登基,开了恩科,机会难得,徐叁立逼着徐秉堂去报名考春闱,而且有言在先:中不了进士,就把徐秉堂那半院子破烂儿烧了!
结果,徐秉堂中了二百二十三名,贡士第三榜。
徐叁知道儿子的名单在三榜贡士名单的时候,倒也并不生气,毕竟儿子年纪还小,能有这个成绩已强过许多人。他打算着不让儿子参加殿试,自愿放弃进士的身份,以期下科再考,若得上三鼎甲之类的,岂不让他老人家脸上有光?谁晓得徐秉堂答应的好好儿的,转脸就偷着去考殿试,果然,稳坐同进士的名头儿。
把徐叁气个半死!
徐秉堂却认为,不管同不同进士的,总之,他这也算中了进士,也算可以给家族给父亲一个交待了。
考中同进士后,他也不去选官,就窝家里搞发明,拖着个大风筝又跑弘明寺的九层塔上跳了一回。徐秉堂跳的多了,倒无性命之忧,只是给帝都城又添了一笑料,给他们相爷爹脸上抹黑而已。使得徐叁每每看一眼徐秉堂就是一肚子的暗火儿,不抽打两下简直要郁出病来!
偏这样欠抽的小子就极有时运,给皇上瞧中了。
徐叁生怕儿子错失这样的好机缘,心情紧张的一夜没睡好,第二日一大早,用过早膳全带着儿子去行宫面圣。
今日明湛休息,天热了,他不乐意到处乱跑。而且,阮鸿飞又一次抛弃他,跑到帝都城里处理人自己家的事了。
明湛死活要跟,阮鸿飞直接说,“再不讲理,我就得回岛上处理事务了。”
“难道你还不信我?”明湛顿时委屈,“我理事可从没背过你。”
阮鸿飞根本不理会,“什么时候等你不做皇帝,再带着你。”他虽然喜欢明小胖,不过也得承认,在政治问题上,明小胖没有任何节操可言。阮鸿飞借给明湛的银子,提了几回要明湛付利息,结果明湛别说利息,银子给他完全就是肉包子打狗,害阮鸿飞亏了一笔。
当然,阮鸿飞身家丰厚,明小胖死活不还,他也不能怎么着。更让阮鸿飞来火的是,明小胖仗着跟他关系亲近,知道他家船造的好,还想免费从他这儿得到大船的制造工艺以及远涉重洋的海图。
阮鸿飞真觉得明小胖别的本事不大,这没脸没皮的本事实乃天下无二,这样的话,换第二个人绝对开不了口。哪怕能开口,在阮鸿飞鄙视的目光下,也应该羞愧的去覆面自杀,结果阮鸿飞不可思议的瞧了明湛半晌,明湛还是喋喋不休的跟他嘀咕:现在国家有多困难,多么需要飞飞你的帮助……
总之就是一连串的狗屁话。
反正,按阮鸿飞的眼光看,明小胖说的那些狗屁话,完全跟江湖骗子一个套路儿。
先诉苦,说自个儿多么困难多么可怜,引得人们同情;接着,再夸你一通,咱俩感情似海深,马屁拍得你熨帖;最后,说出你这么好,不如帮帮我吧?我没钱,就先欠着,等以后有了钱在还?
明小胖人模人样的,竟然不肯说句人话?
先前阮鸿飞在他身上亏了上百万,哪里再肯脑残的给明湛“帮忙”,还是这种忙?
就是现在,他的属下也常背地里嘀咕,“瞧着皇帝陛下人生的一般,竟把咱们国主给迷的晕头转向?”
“是啊,亏得国主这样的品貌人才,可见皇帝陛下不知有多少手腕儿呢?”
“这回国主百万银子要不回来,下回可别把咱们都赔上?皇帝陛下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难怪不长个子,光长肉,干占便宜不吃亏,一门心思的捞好处,他不胖谁胖呢。”
阮鸿飞又不是个傻的,他公私分明的很,自此,只要明小胖一提银钱,阮鸿飞便把他当个活贼防着。
故此,阮鸿飞是绝不能同意明小胖参与他国的政治活动的。
明湛再怎么撒娇打滚儿使出手段,阮鸿飞依旧不肯带他,他也只有自己在行宫消暑。
徐秉堂并不善谈,跟他那八面玲珑的老子有天壤之别。而且,或许因为长期在室内,徐秉堂的肤色也要较一般的少年细白,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年纪比实际还要小。
家宦子弟,穿着打扮自然不差,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徐秉堂的眼睛,充满灵性与专注。
“你的风筝做成功了吗?”
徐秉堂摇头,遗憾道,“不算成功,要从很高的山上往外跳,而且飞不了多远。不过如今已能平安着陆,可惜帝都没有高山。”
听到儿子这话,徐叁唇角抽了又抽,只恨御前不能失仪,干忍着满腔暗火儿。早跟这不孝子说了一千遍,不要跟陛下提这些破烂儿事儿。虽然陛下有问,不得不答。不过,你也可以简单略过吧!更可以委婉的拐个弯儿,说些正经啊!
“朕还有个东西,想着给你瞧瞧,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徐叁惶恐道,“陛下有事只管吩咐这个孽障。”您老说话真是太客气了。又琢磨着,皇帝陛下有什么事要这小子帮忙呢?这小子也没啥大本事啊?
明湛将一叠子图纸递给徐秉堂,指了指座椅,徐秉堂接过后就坐着看图。
明湛闲着跟徐叁逗趣,“老徐啊,你说你,好好的儿子,生的这样一表人才,聪明有才干,怎么要叫孽障呢?”
“朕更不明白的是,现在国人还喜欢称呼儿子为‘畜牲,混帐’,唉,‘犬子’就已经是客气的叫法儿了。”明湛不耻下问,“这究竟有没有什么原由啊?”
徐叁三元出身,学识渊博,虽然明湛这话问的刁钻,也并不能将徐叁刁难住,徐叁道,“陛下,人都说‘溺子如杀子’,做父亲的对儿子严厉些,无不是盼了他们有出息。且,如臣等,在家的时候就少,这些小子们成日长于内宅妇人之手,本就无甚出息。若一味娇惯,更不成体统之极。”
明湛微笑,与徐叁分吃果子,“朕看老徐你就教子有方,你家老大外放山西汾阳,听说几年考评都是优等。如今秉堂更有出息,朕看许多人春闱都紧张的不行,恨不能头悬梁锥刺骨的刻苦,秉堂时常玩儿一把跳塔跳山的,轻轻松松就中了三甲,若是他肯用心,朕看颇有老徐你当年的风范才气。”
徐叁瞪了入神研究的儿子一眼,惋叹道,“陛下过奖了,这个孽障就是不走正道儿,成日间捣鼓些机巧匠工的东西,实在是不务正业,不成大器。为这儿,臣没少跟他生气。”
不论明湛与徐叁聊了多久,徐秉堂完全坐在一畔,一声不吭,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唇,对任何动静都没有半分察觉,完全沉浸在自己对图纸的研究里。
至中午,明湛见徐秉堂仍旧是一副入神思量的模样,便唤了徐叁去吃饭,留了内侍守在外面伺候。
44、更新 。。。
徐秉堂直接住在行宫;他有许多问题要与明湛请教;一时半会儿俩人说不完。
徐叁只得自己回家。
说句心里话;徐叁相当失望;他以为明湛是瞧上了自己儿子,想着授官来着;或者即便不授官,也能是在别的方面对徐秉堂的器重;没想到,竟然还是些机工之事。
这能有什么出息。
徐叁苦中作乐,想着;儿子能在帝王跟前儿搏个面儿熟也是好的,毕竟谁能一口吃个胖子。只要帝王慢慢发现自己儿子的优点,不怕儿子没有出头之日。
那个,话说回来,知子莫若父,徐叁还真没发觉儿子身上有啥特别的优点,除了痴迷做木匠活儿这一样。
摇摇头,徐叁还是将心放在吏部的事务上,懒得再想徐秉堂。或者,听说二儿子徐秉忠在老家改造的不错,要不要再把二儿子叫回来,总是在老家,他也不放心。
徐夫人见只有丈夫一人回来,难免多问一句。
徐叁道,“陛下留那孽障在行宫了,有什么东西要他做。”哼了一个鼻音,带了三分怒气,“他这手木匠活儿可是出了名儿,连陛下都听到风声,不找别人,只找他。”
徐叁虽高居相位,却只一个结发老妻,半个妾室也没有,更另提什么通房丫头,子女皆是嫡出。徐夫人生的并不算漂亮,难得气韵爽朗,亲手伺候着丈夫换了常衫,笑道,“那鲁班祖师说破了也就是个木匠呢。”
每每看到徐秉堂为木匠活儿沉迷,徐叁就免不得埋怨老丈人,对妻子道,“你说岳父大人也真是的,大小舅子加起来三个,孙子辈更不必提,偏要把手艺传给徐秉堂。”
“这不是秉堂像他外公么?”徐夫人笑着递了盏茶给丈夫,道,“爹就跟秉堂投缘,若不是大哥拦着,非来咱们家跟秉堂弄那大风筝不可?”
徐叁险些喷了,连连道,“岳父来,咱们只管伺候着。可有一样,他老人家年纪可不轻了,秉堂跳惯了的无妨,岳父可不成。”
“大哥把爹劝住了。”徐夫人抿嘴一笑。
“还是大舅子高明。”如今越发有用了。
徐夫人忍不住咯咯乐两声,忍不住对丈夫说,“爹非要来,大哥就挡在门口,拿刀抵着喉咙,说了,爹要敢来跳塔,大哥说与其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得个不孝的名儿,他还不跟现在就死呢。把爹唬住了。”
徐叁内心十分同情大舅子,笑道,“如今秉堂在家又无事,待他做完陛下的差事,就命他去给岳父请安。我听大舅子说,秉忠在乡下挺安份,赶明儿我派人把他接回帝都。他如今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