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吩咐,这戏班子是苏州府□进贡来的,最是一把好嗓子,小主只管捡了爱听了点来就是。”小宫女端了锦册来细声对福玉道。
看着描金绣凤的册子,福玉提不起一丝兴趣,来古代这么久,琴棋书画管家理事。也都学得差不多了,可惜这个戏曲,实在是依依呀呀的听不懂……
听着那边已经扮上唱的《游园》,台上的伶人俱是道不尽的风流悲情姿态,福玉笑了笑,这佟佳氏的心态还是蛮好么,风花雪月,只是寓意不好了些,喜年华正好,恨阴阳殊途,这皇宫姹紫嫣红开遍,她却付了断井颓垣,黄粱一梦罢了:“就这个《浣纱记》吧。”
“妹妹一看便是有研究的,听说那芳官最是一副沉鱼落叶的好容貌,腰肢柔软曼妙,扮西施再合适不过。”纳喇氏坐在福玉左侧,笑着赞道:“可惜我是个俗人,热热闹闹的我才欢喜,恨不得让她们把《西游》从头到尾演一回才好,可惜就是吵闹了些,难登大雅之堂。”
“贵妃娘娘好心掏了银子让你听戏,纳喇姐姐你倒是一堆的话,要妹妹说啊,你只管乐呵便是,何必瞻前顾后,两头讨不到好处。”旁边的郭络罗氏捂了帕子笑嗔道,语气一片恣意娇俏,什么西施,佛祖的,这纳喇氏说话就是不痛快,自己也是有儿子傍身的,皇恩也不薄,可不怕她这刻薄话。
既然有人跳出来接了这话头,倒也省事,福玉笑了笑,吞下了已到嘴边的话,打起圆场来:“郭络罗姐姐还是这般爽快,倒是和你这牡丹头簪相衬得很,明艳动人。”牡丹头簪是康熙送的吧,花中之王,更难得的是惟妙惟肖,粉花绿叶,中间还有点点黄蕊,虽然颜色不正,但只牡丹这形状就可着劲儿的给郭络罗氏拉仇恨值;不过看着她不时的摸摸耳畔的流苏的小动作,福玉就知道她暗地里不知怎么得意呢。
闻言,摸了摸头上戴的镂空缠枝牡丹,郭络罗氏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知道皇上最重伦理规矩,自己得了这套簪子也不敢起什么心思,但能膈应道后宫一众人等自己就是得意高兴,特别是看着福玉眼中的羡慕(孩子,你癔症了),郭络罗氏更像是三九天喝了碗冰水般舒爽。
“妹妹好眼光,这头面可是一整套的福禄寿雕刻而成,倒也难为下头的人找了水头颜色都这么正的翡翠了。”眉梢的染上了笑意,郭络罗氏用带了镂空金制护甲的手小心翼翼的端了茶,红唇微启,惬意的抿了口茶:“妹妹要是喜欢,回头我再去库房找找,妹妹颜色正好,带些嫩色的才好看呢。”
福玉暗自翻了个白眼,说你胖还喘上了呢,自己一品大臣的嫡女,位分还隐隐压了你一头,用得着你库房里的破铜烂铁?还真当自己是寄人篱下的林妹妹不成?
“姐姐又拿我取笑了,小四都是要上学的年纪了,又蒙皇上贵妃恩典要妹妹协理六宫,姐姐若是真心疼我,合该好好的敬我一杯才是,那些逗趣的玩意儿还是留给新人们把玩吧。”我可是有身份的人,一宫之主佩戴这些莫得丢了脸面,再说了,这粉色不及大红庄重高贵,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妾,穿了龙袍不像太子,有什么好自得的。嘴角的笑容不变,福玉说话只往郭络罗氏的痛处戳,态度也端了起来,一点不复刚进宫时懦弱退让的模样。
不过这也让一部分人安了不少的心,一个人的退让隐忍都是有限度的,你身份不显时隐忍是识时务或真心害怕,如今身居高位,手握大权还是这般姿态,碰上个缺心眼的就会说你是平易近人,温和无害,但在宫中这群人精和多疑猜忌的康熙眼中,十成十就是武后吕雉之流,蛰伏隐忍图谋更大。
“冬日天寒,妹妹又身娇肉贵的,小心喝了烧心,这酒啊,还是不饮的好。”郭络罗氏也不在意,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可见这世上一般的话不一样的心境就品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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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年十二月;晋贵妃佟佳氏为贵妃,册封孝诏仁皇后之妹钮祜禄氏为贵妃;晋懿嫔瓜尔佳氏为懿妃;惠嫔那拉氏为惠妃,宜嫔郭络罗氏为宜妃;荣嫔马佳氏为荣妃。赐乌雅贵人封号‘德’;其余大小嫔;贵人不一一详叙;颁发恩诏,赏赐宗室、外藩,予封赠,广解额;举隐逸;旌节孝,恤孤独,罪非常赦不原者悉赦除之。
康熙二十一年,以收复台湾,告祭孝陵
康熙二十五年,俄重据雅克萨,康熙解了慈宁宫的禁令,在慈宁宫呆了一夜,自此和好如初,孝顺有加,同年七月,孝庄病,康熙并后宫一众人等日日伺疾,不敢懈怠,十二月,康熙帝亲制祝文,步行祈祷于天坛,朝臣皆赞孝悌堪为天下表率,康熙二十六年,孝庄逝,帝大哀,割辫服衰,居慈宁宫庐次,那个历经三朝,强忍了丧子之痛,把康熙送上至尊之位,之后平衡宫廷内外势力,北联科尔沁稳定草原,南借八大家族威慑三位藩王,甚至硬是压下蒙古的不满,封了赫舍里氏,钮祜禄氏入宫,打破了大清后宫蒙古女子为后的惯例的奇女子走了。
“怎么样?可是见着了皇上?皇上来了么?。”孟嬷嬷焦急的看了一身狼狈的巧玲,心下一沉,急声问道。
“皇上在南书房与索相等人在商量军事,奴婢被护卫们训了一顿,托人问了梁公公,说是皇上还要一刻钟才能忙完,不过皇上让梁公公宣了院使大人来。”巧玲诺诺回道,对于孟嬷嬷,巧玲一向是敬而远之的,那双子利眼冷冰冰的扫过自己,就像是要剥光自己一样,她好不容易守着那秘密战战兢兢活到这时候,不容出一丝差错,要说自家娘娘因病邀宠也不止一回两回了,皇上虽然宠爱她,可再深厚的情分也经不起这般磨,不就是被拒么,用得着这么一副□脸面么?
定了定神,孟嬷嬷挥手让巧玲下去,只身一人返回大殿,时值傍晚,夕阳撒进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却凭空让孟嬷嬷生出一股苍凉之意,主子已经好久没有联系她了,最后的一道命令便是让她给佟佳氏吹风,让她与温僖贵妃掐架,如今她就快要死了,自己也快自由了……对于佟佳氏,她是心思复杂的,平心而论,佟佳氏对自己等一干奴才算是好的了,虽然也有打骂撒气,但佟佳氏护短,平常也常有赏赐,可比起自己的性命或是触之可及的利益,这些都太微小了,她太真,太纯,太优柔寡断,既放心不下家族利益,又流恋于皇上编制的情情爱爱之中,一个玉佩,便被哄得心甘情愿跳入皇上挖的坑中,要不然,也不至于六皇子至今也没记入佟佳氏名下,无依无靠一场空。
端了药碗,孟嬷嬷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床脚那沾了血迹的痰盂,看了眼趴在床榻前的六阿哥,重重的叹了口气,佟佳氏现在是昏迷多过清醒,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常言哀莫大于心死,只不知道佟舅爷会不会体会到娘娘这番心意。
“嬷嬷,皇额娘是不是醒不过来了?是不是不要祚儿了?”被惊醒的胤祚睁着有些透明的眸子,转头牵了孟嬷嬷的衣角,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
看了眼锦被之间的女人,乌发凌乱的堆在枕间,美眸紧闭,白玉般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不沾人间烟火,美得有些诡异夺魄,便知道,不过是在拖时日罢了,忍了泪水,孟氏柔声安抚道:“不会的,娘娘最是疼爱小阿哥了,定会不对下你一人的。”六阿哥自皇八女死后便是佟佳氏唯一的寄托,真真是含着捧着,从未受过委屈,如今可见是真害怕伤心了,才失了分寸,哭得这般惨兮兮的。
听了动静,佟佳氏嘤咛一声,悠悠睁开了眼睛,她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她梦见了佟府后院一大片一大片的桃花,她穿着额娘绣的并蒂莲花盆底咔哒咔哒的走在青石板路上,那桃花开的灿烂,随风纷纷扬扬的落下,亲吻着她的脸,她好开心的翩跹起舞,笑声清灵,容颜明媚天真……
“嬷嬷……”睁着眼呆了半响,佟佳氏幽幽唤道:“可是表哥来了?”迟疑的挪了挪嘴,孟氏和侯在一旁的高嬷嬷沉默无声以对。
“罢了,你们不说我也是知道的。”佟佳氏失望的望了殿门口一眼,垂下眼帘,她知道表哥很忙,说她自私贪心也好,她就是希望表哥能多关心多怜惜自己一点,可是至死她也争不过的,表哥的心很大,能装下江山社稷,能装下黎民子女……可偏偏容不下儿女情长:“若是太医来了,便打点了了让他走吧,本宫的身子自己知道,好嬷嬷就让我安宁的走就是,莫得让那些苦汁子扰了我的清净。”
站在大殿门口的康熙听着里面气若游丝的嘱咐,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蓬勃而出:“表妹怎可这般丧气,有争在,定不会让你有事的。””疾步进来握住佟佳氏搁在被面的素手,转头对着孟嬷嬷等人怒道:“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如此不中用,合该乱棍打死才是。”一时,殿里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玉手抓上康熙的手,佟佳氏费力的坐起身子,抬眸看向康熙:“妾时日不多了,表哥何必再造杀孽,她们惯是服侍我的老人了,如何不知晓这些,我若不愿,她们也不能勉强。”
佟佳氏定定的看向康熙,眼中有浓浓的不舍眷恋,呢喃道:“更何况,妾这身子也算是灯油耗尽,何苦连累得大家都不得安宁,我是个没福气的,怕日后不能陪在表哥身边了……雅儿入宫这么多年,承表哥宠爱,什么都圆满了,如今,也只有六儿这么一个牵挂……”
大口大口的喘气 ,拒绝了康熙要去端药碗的举动,佟佳氏笑得甜蜜深情:“当年雅儿任性抱了他来,与德贵人结怨,这么些年冷眼看着,她是个野心大的,对祚儿不过是嘴上的情面,若妾去了,只怕难有真心,祚儿是个敏感的,难免会受委屈,他一向唯太子是从,表哥无须担心,妾也只求他能平安顺遂一生,待我去后,这宫中如狼似虎,求皇上看在雅儿的薄面上,暗中照拂祚儿一二……”
她的祚儿啊,还没能长大成人,便要独自面对这波云诡谲的后宫,自己还没看着他开府,娶上福晋,抱上孙子……祚儿的未来,自己是不能参与了,除了利用最后这一点子温情为他铺好道路之外,佟佳氏觉得自己怕是天底下最没用的母亲了。
康熙紧紧的握了佟佳氏的手,虎目含泪,沉重的悲戚迷茫开来,半响,喉咙中才沙哑的挤出一句:“你又胡说什么呢。”康熙实在是难以自持,从赫舍里氏到佟佳氏,三个女人都走了,都死在自己的默许与纵容之下,便再是心硬如磐石,也难以承受,更何况他这三个女人都是有感情的。一个是自己的结发之妻,一个为自己平衡朝堂做了棋子,如今,为了给太子铺出条康庄大道,为了朝堂之间的平衡,佟佳氏也要走了。
看着康熙泪眼朦胧的样子,佟佳氏有些恍惚,这是多久了,自己看到表哥露出除了温柔宠溺的笑意之外的表情:“表哥还在怪我么?”水眸明媚缱绻。
看着身畔的女人良久,康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朕允了你便是。”对于胤祚这个儿子,他还是怜惜的,只要他不妄想不该想的,与佟佳氏一族保持了距离,许他一个平安前程也是应该的。
听了康熙的话,佟佳氏也了了一桩心愿,脸上浮起困倦的神色,康熙扶了她躺在床上,捏了捏被角,柔声道:“你先睡一会儿,朕晚上再来看你。”
……
候着偏殿的胤祚也是知人事的年纪了,见佟佳氏如此交代后事,早已恨不得冲了出来,看康熙去了,如何压抑得住,哭倒在佟佳氏的床畔。
“好孩子,都是个大人了,如何还哭?”佟佳氏的眼神充满了爱恋眷恋,强撑起身子示意孟嬷嬷等人出去,拍拍床边示意他坐上来:“祚儿,额娘唯一割舍不下的便是你了,你还恨着额娘?”前日,佟佳氏便让人与胤祚说了他的身世,如今这般问,也有些忒忑不安,可见,佟佳氏对胤祚,是在是放在心尖尖上了。
坚定的摇了摇头,胤祚经过两天的思考,又听闻了佟佳氏这般情深意切为自己打算,几天来吃惊,忧虑,委屈,害怕,怨恨等种种情绪都烟消云散,皇家孩子,哪个不是自小便被抱离了生母身边,只是皇额娘与生母交恶,从未告知自己身世罢了,天家无情,皇额娘能为自己做到这般,也是不易。
抹去眼角的泪,胤祚哑声道:“不,皇额娘慈母心怀,祚儿不恨。”看了佟佳氏愈发慈爱的目光,几天来一团乱麻的心氏。却偏偏要不敢说,不敢想,强撑了在你外头的体面,还要防备自己那生母的试探,此刻沐浴在佟佳氏温柔的目光下,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不甘,隐忍化作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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