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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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之侠隐-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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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典刑;命神僧哲巴星领元帅印,统水师五万赶赴登州,代皇甫敬之职;国丈刘捷举荐非人,罚俸一年示惩。
  这口诏一下,群臣大觉意外。皇甫敬虽是汉官,却是功勋世胄,像这等灭门大案,原该经由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三部审查,情节确实,罪证确凿,合议之后才能定案量刑。岂可仅凭山东巡抚一份奏章便作决定!却想不到是这青年天子受了刘捷蛊惑,要借此立威。虽知不妥,但见龙颜震怒,连刘国丈都受了罚俸处分,谁还敢拿性命冒险去触逆鳞。只得各人自扫门前雪,悄悄默默箝口无言。
  却说御史台有一位御史尹上卿,他和尹良贞同宗,份属姐弟,和皇甫敬算是郎舅之亲,素有来往,深知其秉性为人。在金殿听了山东折本,好生疑惑。那奏折上指控的罪名须然吓人,却没有提出任何事实依据,人证物证一概空白。以常理推论,皇甫敬和卫焕既是临阵降敌,就该留在敌军效力,甚而乘胜攻破登州,送他们到高丽国都则甚?若说他们是兵败被擒,宁死不屈,押往都城去拘囚劝降,倒要合理得多。再说他两个都是久在官场,岂不知大元律法,对汉官犯罪的处理格外苛重,能公然叛国,去投降小邦之主,自招灭族之祸么?此案必有冤抑!偏是今天皇上震怒,亲下口诏,不交部议,慑于君威不敢说话。眼见得家属到京,立地就要正法!将来皇甫敬纵能洗雪沉冤,大错铸就也难以挽回,岂非毕生憾事!自己身为御史,乃是执法之官,能见错不纠,坐视不理么?一时心情沉重,人天交战。同是汉官,此事若落自己头上,又将如何?不觉起了个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触。再想和皇甫敬的友谊,尹良贞的亲情,若任其蒙冤受屈,见死不救,在祖宗面上也交待不过去哪!踌躇再三,写了一封密书,唤来心腹家人尹贵,密密吩咐一番,打发他立赴江陵,赶在缇骑之前把信送到姑太太手里。
  正是:任你奸邪捣鬼,公道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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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尹贵奉了主人之命,星夜兼程赶奔江陵。缇骑虽快,怎及他单人独骑,了无牵绊,沿途换马昼夜飞驰,到底追过缇骑,早半日到了江陵。其时正是未刻时分。尹贵早年来过将军宅,熟悉路径,先到东郊寄顿了马匹行囊,喘息稍定,沿城根绕向北门将军府。
  仲冬时节,天气寒冷,又是阴天,灰蒙蒙地好似黄昏时分。他来到门前,见两扇朱漆大门闭得紧紧,看看四下无人,忙上前叩门。老仆吕忠开了角门,探头问道:“谁呀?”尹贵却不答话,一侧身挤进门去,回手把门闩上,往里就走。吕忠一愣怔忙追上去拉住他道:“你是谁?这般冒失,鬼鬼祟祟的!”尹贵一把抓下头上毡帽,露出脸来:“吕叔,我是尹贵啊。快带我见大姑奶奶去。”吕忠一声惊叫:“呀,果然是你!容我通报。”尹贵哪里等得,跟在吕忠身后闯进后堂。
  尹良贞正和少华姐弟说话,忽见吕忠带个行装打扮的男子进来,才待喝问,那人已上前跪下道:“小的尹贵,叩见大姑奶奶。”长华原已起身回避,听见是尹贵,便站住了。尹良贞笑道:“你怎么突然来了?你老爷和夫人可好么?”尹贵不答,只顺势往地下一坐,解开左脚裹腿,摸摸索索扯出一段白色物事,递与尹夫人,悄声道:“家爷吩咐,千万照书行事,不可犹疑自误。小的比缇骑迟了一日动身,紧赶慢赶,在前面十里铺才赶过了他们。算来只今晚缇骑便会到达江陵。姑奶奶千万留心,赶早不赶迟,快作安排要紧!”说罢趴下磕个头,起身便走,连绑腿也顾不得缠好,敞着裤脚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尹良贞见他这付风风火火诡秘行径,预感到事情不妙。忙叫吕忠跟去关门,命锦瑟掌灯,看那物事却是一幅白绫,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母子三人凑到灯下,看那上面写道:“贞姐如晤:昨获边报,东征惨败,全军覆没。山东巡抚上章弹劾,道将帅叛国降敌,断送五万水军性命。皇上震怒,差缇骑星夜出京,捉拿家眷,解京正法。小弟深知姐丈为人,且全案破绽甚多,疑是屈枉。但天怒难犯,不敢阻旨。特差尹贵急行报讯,速令芝田离家避难,保留皇甫一脉,再徐图昭雪,是为上策。书不尽言,速走勿误!弟上卿顿首。阅后付丙。”在速走勿误和阅后付丙这几字旁加了密圈。
  三人看不到两行已是簌簌发抖,待得看完,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声惊动了家中众人,丫头、仆妇和一些男仆都涌到后堂阶下问候。听得外间骚动声息,尹良贞忙把那封密信就烛火上烧了,示意长华出去安抚住众人。长华揩去泪痕,掀帘出来道:“适才前敌传来消息,老爷那里出了大事。你们都不用惊慌,下去候着,待我们商量定了,自要知会,休得大惊小怪,闹嚷喧哗。”众人面面相觑,满肚疑团,只得散了。
  长华进内向尹夫人道:“娘,你且慢啼哭。时机紧迫,先安排大事要紧。刚才尹贵说,缇骑只差他半日路程,只今晚就到江陵。芝田必须立即离家,若迟了一步,被堵在家中或路口被人卡断,就逃不出去了!”尹良贞原本方寸大乱,极力镇定,道:“我也知事在紧急,缇骑旦晚即到。只是这仓促之间,却叫他投奔何处才妥?”少华揾泪道:“舅舅既说破绽甚多,摆明着是受了屈枉。爹爹自来赤心报国,以忠义为先,说他会叛变降敌,便杀我头我也不信!就让缇骑把我捉去,也好叩阍面圣,替爹爹剖白。”尹良贞着急道:“好个不晓事的小冤家!你舅舅身为御史,正是执法之官,连他都不敢出头说话,你一个黄口孺子,还许你多嘴多舌?皇上那么好见么?你无品无职,又是叛属,抓进京便是一刀正法,还容得你自由行动,叩阍面圣?我皇甫家只你这根独苗,若有差池,谁来承续香烟?谁替咱们辩冤雪恨?”“要走,也得母子三人同走。单叫孩儿独自逃生,丢下娘和姐姐,我决不干!”尹良贞恨道:“小冤家!三人同走目标大,不容易隐藏呀!娘和姐姐都是女流之辈,行路极不方便,拖拖拉拉哪能逃得脱啊!”
  少华一扭头,使性道:“是你说的,女流之辈倒上京赴难。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反而贪生怕死,独自逃命,这像话么?”尹良贞大怒:“胡说!你走不走?”“不走,坚决不走!”尹良贞又急又气:“小奴才!你竟敢忤逆不孝!你怎不想想,娘身受朝廷封诰,上京受戮是为全忠;你姐姐深闺弱女,随我赴难是为全孝。你身为男子,有承继宗祧之责,保国锄奸之任。明知你爹爹蒙冤负屈,你就该全身远避,奋发图强,担负起报家仇、雪国耻的重任。做一个顶天立地,忠孝两全的大丈夫,这才是节之大者,也不枉父母生养抚育你一场。你偏偏不肯听娘言语,拗着不走,想让仇人一网打尽不成?这般不晓事,我还有什么指望!也罢,你不走我便先死在你眼前!”拔下头簪便向咽喉刺去。长华哭着慌忙夺住娘手,向少华叫道:“你忘了爹爹临别吩咐么?那时他已明知姓刘的会设下陷阱摆布他,早就料到有今日之变。你怎地绕不过这个弯子来?”少华吓得不住磕头,只叫:“孩儿不敢了……”
  长华道:“娘,芝田知错了。快想定去处。”当下商议:京城是万万去不得的,云南孟府有刘奎璧在昆明,也去不得。尹夫人攒眉苦思,猛地记起一人道:“到襄阳范表叔那里去罢。”长华道:“襄阳离这里不算远,能躲得住么?”尹良贞道:“他僻处乡间,邻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为人耿直厚道,诚信无欺,是个靠得住的。芝田在那里避避风头,料是无妨。”叫少华去厨下吩咐,备办酒菜,再把自己的宝剑、什物收拾收拾好走路。少华委委屈屈答应着去了。
  尹良贞带着长华,到上房开了箱笼,收拾细软,把家中整、碎银两收集起来,分作三份。一份遣发家人,一份留作母女盘费,其余尽放入少华行囊。尹良贞持家勤俭,并无多少贵重衣饰珍玩,片刻之间已收拾停当。叫人先在两廊摆了酒菜,把家中仆婢全部召来,分席坐了。尹夫人开言道:“你们都是在皇甫家多年的人,主仆情分向来不薄,本想共享温饱,平安过活。谁知我家时乖运蹇,遭了飞来横祸!老爷前敌兵败,失陷敌邦,奸臣诳奏诬陷,定成叛逆大罪。差缇骑来捉拿眷口,早晚便到。我不忍连累大家,同受那一刀之苦。现把这些银子、衣物分送你们,留个念心儿,也算主仆一场。吃饱这餐别离酒饭,各自收拾,快快逃命去罢。”叫佟义、吕忠两个老仆,把东西领下去,按人分俵。
  众人听得这个凶信,顿时乱了。有的哭,有的叫,说道恋恩难舍,定要跟随上京,不肯离去。尹夫人含泪劝抚:“你们乃是无辜之人,何必白去送死!”不住催促快走,迟恐不及。众人无奈,纷纷叩头辞主,领了东西,哭哭啼啼各自散去。只有丫头锦瑟、瑶琴无家可归,生死跟定主人,不肯离去。佟义、吕忠也不肯走,定要随侍上京。尹良贞想了想,留下吕忠和两个丫头,向佟义道:“你老人家原是祖爷爷手下旧人,儿子、媳妇和孙子都有的。况并非下人身份,比不得吕忠只是孤身一个,无牵无挂。你还是和家里人一同逃生的好,何必去白饶这条性命。”佟义道:“小人原是老主人从刀口下救出来的。在主人家中,已有三世。虽蒙主人不以奴仆相待,毕竟这条命还是主人的。多年恩情,岂能忘怀。现今主人遭难,负屈衔冤,我怎能撇下夫人和幼主自去逃生。儿孙们年少,我已打发他们离去了,留下这把老骨头跟随夫人进京,同受一刀,也见得主仆义重。求夫人成全了小人这个义字罢。”尹良贞母子不由得泪下如雨,再也无话劝他。
  待众家人散尽,天已入夜。尹良贞叫两个老仆和丫头到厨房搬取酒菜,在内堂摆好,自己把儿女带进上房,指着桌上一个锦囊向少华道:“我皇甫家时代清廉,没积存下多少财物。这囊里装的是一些珠宝首饰,有曾祖母和祖母留下的,也有我和长华的,大概值得三五千两银子。你把它带在身边,贴身收藏,休叫他人看见。将来能有机缘救父雪冤自不必说,若你爹爹有甚不测,竟是冤沉海底!你把这些东西卖了,寻个偏僻山乡,购置产业,改名换姓,做个平民过活,永世不当官求仕。只求能留得这一脉香烟,娘死也无憾了。”少华低头受教,把锦囊贴身藏了。尹夫人叫他姐弟拿了收拾好的被褥行李,一同出二堂去。
  长华落后两步,悄声道:“芝田,祖爷爷的那些遗著怎么办?”少华也低声道:“刚才我已用油布包裹妥当,放在木箱里,埋到后园去了。”长华点头赞好。二堂上酒宴摆好,尹良贞带着儿女坐了一席,叫佟义等四人坐了另一席。耳听远远更锣响亮,报了三更。偌大一座将军府,热热闹闹钟鸣鼎食之家,霎眼间只剩下这七个人,冷清清凄惶相对。
  尹良贞强忍悲楚,亲自执壶斟了三杯酒,向少华道:“孩儿,你出世十七年从没离过娘的左右,不想今日突然生离。这一别只怕再难相见……”说到这里,咽喉哽哽,续不上气来,只得歇了一歇才接着道:“在这临别之时,娘赠你三杯别酒,你要紧记娘的言语。”说着递过酒来,长华一旁已是泪流满面。少华两眼含泪,咬紧牙关,不让它流下来。只听尹夫人道:“这第一杯酒,祝愿你逃离虎口,平安到达范家。一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少华默默接杯,一饮而尽。“这第二杯酒,祝愿你早日和孟小姐成亲,成家立业,多子多孙,一世平安喜乐。”少华接过杯,又是一口干了。尹良贞递过来第三杯酒道:“这第三杯酒,祝愿你学成文武艺业,报了国仇家恨,重振皇甫门楣,双全忠孝。娘虽在九泉,便也含笑无憾了。”
  少华长到十七岁,从没离过爹娘呵护。父亲远征,已令他朝夕思念,如今突然大祸临头,逼迫他立刻和母亲姐姐生离死别!从此就是独自一个区闯江湖,走天涯,逃灾避祸,只觉一颗心空荡荡的毫无凭倚,悲苦无助。听母亲祝酒之言,有如万剑挖心!强忍多时的满怀悲愤,以眶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把这第三杯酒一口喝干,呜咽着叫出一声娘!便一头扑进尹夫人怀中放声大哭起来。长华本是泪流满面,此时拉住胞弟一只手想劝劝他,却掌不住哇的一声也痛哭起来。尹良贞搂住一双儿女,泪如串珠。母子三人哭了个天愁地暗,肠断泪干!吕忠、佟义老泪直流,那连个丫头更是抽抽噎噎哭得伤心。空摆着满桌酒菜,谁也无法下咽。
  尹良贞极力忍住哭,把吕忠叫到席前说道:“吕忠,我家遭此横事,你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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