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侯夫人对白家而言,没有坏处。
侯夫人对若素的想象谈不上好,可褚辰就坐在一旁,她想哄好儿子,就不能不妥协。
若素查看了一番道:“夫人可是昨日…饮酒了?”
未及侯夫人开口,若素又道:“看夫人的脸色和体制,应是常年食素的,乔府昨日…所备下供女宾所饮的梅子酒虽不烈,却是从冰窖里取出来不久,以夫人的肠胃饮多了难免胃疼。不过夫人放心,待我开了几服药,您按时服用五日便可痊愈。”
若素从善如流,侯夫人嘴角张开又合上,找不到一句合适的措词,只能道:“劳烦白姑娘了。”
褚辰很满意侯夫人未给若素任何难处。
问诊以极快的速度结束,若素甚至没等药方上的字迹干去,就交给了巧青:“拿去给侯夫人抓药,银子就免了。”
语罢,她转身就走,真是一眼也不想看见褚辰。
可她并不知,褚辰今日…本有公务在身,若不是惦记她昨晚晕厥一事,最后又离开的过于急切,才不会特意陪着侯夫人前来问医。
“站住!”他喝道,那木偶之事还是没彻底消除,他倒是不介意给她当人偶,他体格超乎常人,随意扎错几针也无碍。
若素皱眉道:“难不成褚世子真是病了?还求我扎几针?”
二人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不谋而合’。
可褚辰又岂会真的让她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不过,他却违背了心意道:“你敢么?”
还真是那‘道貌岸然’大做文章了!
“怎么不敢!”若素仰着小脸,用行动告诉褚辰,她不受任何威胁!
他既然放招,她也敢回招!
褚辰体内的气息再度不稳,幸而前几个月给她补了身子,这才长的快了些,应该不用等多久了,就算先娶回去养着也是安心的。
他还是妥协了,淡淡道:“拿去吧,你父亲的书信。”他从袖中取出信笺,递了过去。
若素拿着信笺的边缘,很快就抽了过去,那几次的‘交锋’之后,她对褚辰的人品表示相当的怀疑!
褚辰见她这般远离自己,磨了磨牙:“素素………我………”好像说什么都不对了,他确实越矩了,可那又怎样?他就是要让她明白,这辈子他和她再也不会成为遗憾。
未及他再度开口,若素扭头就走,那娇小的身影离开的太决绝,这令的褚辰又后悔没有更加‘非君子’一些,理应让她彻底明白了他的心意才是!
“我儿,人都走了!”侯夫人努了努嘴,又不能当着褚辰的面说若素不好,只能忍着。
…………………
东去传来消息,说是淑妃已然醒了。
若素赶回乔府时,已是乌金西沉。
乔家众人皆受了赏赐,淑妃起架回宫后,若素才带着巧云去了景园小竹林。
星光从层层乌云中露了出来,可在密密森森的竹林里,赏月看星就显得不可行了。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巧云小声问,乔府似乎一时间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若素未语,她记得柳姨娘病倒之前也是爱喝梅子酒的,她拎着一壶梅子酒,穿过景园到了乔二爷的院落,后罩房依旧上了锁,想要进去只能钻那道隐在灌木丛中的砖墙。
顺着那条道钻了进去,罗姨娘所关押的屋内半点光线也不曾见。
巧云提着灯笼小心翼翼扶着若素。
“罗姨娘………若素来看你了,你在哪儿呢?”若素走过破旧的挂着蜘蛛网的隔扇,再往里还能隐约看见几扇发黑的屏风。
一个瓷瓶滚了过来,停在了若素脚下。
“罗姨娘,你还记得我么?上回给你送了糕点,今天还有好东西呢!”若素打开瓶盖,倒了一些梅子酒在地上。
禁闭久了的人,五觉都是十分敏锐的。
任何新鲜的刺激都会令他们有所察觉。
黑暗中,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罗姨娘佝偻着身子踱步走了过来:“梅子………梅子酒,要梅子酒。”
梅子酒是乔家女眷常年不曾断的东西,但凡在乔家生活过的女人都记得这个味道。
乔家在保定有座梅园,每年都有大量的梅子产出,梅子酒也都是成缸成缸的酿制。
“罗姨娘,若素在这儿呢,你快过来,不然梅子酒可就要给柳姨娘了!”若素试探的说着。
罗姨娘脚步一顿:“柳姨………姨娘……的梅子酒……不……不能喝,有毒!”
疯子说话看似疯癫,却比正常人要来的真实。
若素此刻笃定柳姨娘是死于非命!
她闭了闭眼,望着黑洞洞的屋檐,为什么妾都是这样的命运?庶出就该死么?
当她镇定了心神,罗姨娘已经伸手夺了她手中的梅子酒,摇摇晃晃走回了黑暗处。
毕竟心中存着这样的结果已经多年,她并不吃惊,倒是轻松了走出了院落。
如此,就不必为自己今后的所作所为感到歉疚了!
………………
回了西厢院,若素将白启山的书信又看了一遍,信上说他已经知道了若素在京城的行径,还让她有难处就找褚辰商议!
父亲倒也放心将她委托给那样的人!
若素靠在东坡椅上,白嫩的指尖十分规律的叩击这案几,巧燕正给她捏着腿,她道:“小姐,奴婢听闻四小姐昨个儿被大少爷送回去后一直吵着要来找您算账呢!直到今天还被大夫人关着的,搞不好她与褚家四公子的婚期要提前。”
再提前也不会赶在乔魏孟之前。
若素头脑发胀,便让巧云点了薄荷香。
乔家也亏得还有乔魏孟,否则真就快到落寞之日了。
至于远哥儿…………若素不确定了,以他如今的品性,今后为官该是怎样的冷心裨阖呢!
前方的路还很长,她需要一步步站稳脚跟!
“小姐,您说那褚世子怎滴还未成亲?褚家四公子都说亲了,他怎么说也不能落在后头呀?”巧燕的口无遮拦再一次让若素头疼。
褚辰是嫡长子,这个年纪是该成婚了!
“住嘴!不许再提他,仔细着别惹怒了你家小姐,省的我费心思替你先寻了婆家!”对于巧燕,适当的恐吓才有作用。
巧燕当即咬着唇不再多言。
第127章 有孕
皇极殿,点着无数盏酥油灯。
文天佑身穿绯红色御赐麒麟服,他抱拳对龙椅上那人道:“皇上,淑妃娘娘已于半个时辰前回了西宫。”
皇上如今已是知命之年,殿内满目耀眼的黄,往过的杀戮却是怎么也没法忘却的,夺嫡,弑兄,凌迟…………
他单臂撑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还是没找到?”一天一夜了,整个皇宫都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不见踪影!难道真的不在了!
文天佑半低着眸,自古帝王皆无情,一个帝王开始念及旧情了,那么他在这权利的巅峰也快走到头了。
“禀皇上,无静妃下落,微臣并未发现西宫有任何异样。”死了那么多年的静妃,怎么会又活着?皇上还下令让他暗中调查?
静妃是当今太子的生母,难怪曹家落败,太子依旧稳居东宫!
皇上,他是心念旧人!
这今后的形势………文天佑脸上没有任何惊异之色,好似对静妃可能尚在人世一事丝毫不为之所动。
皇上龙眸中泛着明显的血丝,突然开口道:“以爱卿看,白启山之女,白若素如何?”
‘白若素’三字一入耳,文天佑蓦然抬头,眼中异色一闪而逝,转眼便是一贯的冷漠决然:“微臣不知皇上所指是?”
那个丫头,他可找不到任何言语去形容。
皇上深呼了一口气,抬目望着横梁上雕浮的龙。更漏声在寂寥的皇极殿隐约可闻,良久,皇上才叹道:“太子也该成婚了。”
太子成婚?
八皇子年长却还未娶妻,皇上怎么会先惦记着太子?
几处酥油灯的火花外溅,发出‘刺啦’声,外头是无尽的夜幕和远处浅浅灼灼的宫灯。
皇极殿是政权集中所在,这里头坐着拥着天下的人,可他………看上去并没有世人所想象的宏伟,相反,那火光之下所映衬出的是他无底的落寞。
文天佑心中突然腾起一股令他不太舒畅的念想,不过面上犹为沉静:“太子年轻有为,又有褚太傅倾力辅佐,日后定能一展抱负,成婚之事可暂且………往后推些时日。”
皇上未言,让宫人伺候了宵夜才歇在了皇极殿。
文天佑走出大殿,顺手合上了门,望着乌云遮住的苍穹,心中冷笑,方才为何多此一举!
他到底还是疏略不了那人的名字啊。
刚迈过游廊,一个寺人手持拂尘快步走到文天佑跟前,半躬着腰道:“文大人且留步,八皇子有请,还望文大人随杂家走一趟。”
文天佑驻了足,微侧着脸,并未完全转过头,他清冷的嗓音在长廊里回荡:“宫门就快下钥,本官还是先行一步,八皇子若非急事,明日再议也不迟。”
在这些人眼中,除了家国战时,还有什么算得上是急事!
那寺人尖锐的声音有些颤道:“文大人,您可千万别为难杂家,八皇子………”
文天佑今日…的耐心在若素身上用得一丝不剩,他冷冷道:“本官既然说要回去,自然就要回了!”
有什么事在乔家时,不能说,偏生要在皇宫夜谈!
权利漩涡的狂潮中,能幸存下来的寥寥无几,而文家至今稳如泰山,究其根本便是:绝对不选择立场。
唯有对皇上的衷心才是文家的为官之道,谁是君,他就服从于谁。
至于,旁人………无关紧要罢了!
文天佑骑马出了宫门,影卫上前接应道:“大人,属下按您的吩咐已经将陶治尧尸首交于陶家,并对外声称是陶大夫得了癔症所致,知情的林夫人和侯夫人那边也已经交代过了,不过…………”他顿了顿,看着文天佑的表情无任何变化,又道:“夫人自回府后,一直滴水未沾。”
“呵呵………”犹如生于黑夜的王者的笑声倏然之间在风中传荡开:“很好,这只是一个开始。”
那影卫凝眸,不敢再多说一句,很快就消失在了文天佑快速奔跑的千里良驹之后。
…………………
第二天一早,若素去老太太院里陪着她礼佛,奶娘抱着乔魏从进了厅堂。
若素本不喜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触情生情是弱者所为,可她不否认自己就是弱者,上一世腹中那孩子总归的的确确存在过。
不过,时隔两个月,从哥儿早就不是那个皱巴巴的刚从夏荷肚里爬出的婴孩了。
小奶娃胖嘟嘟的,粉色的脸蛋像极了幼时的远哥儿,小手含在嘴里吧唧吧唧着,十分可爱。
真好!
远哥儿也曾是这样的。
“你表弟倒是越长越俊俏了。”乔老太太拿着拨浪鼓逗着他玩,从哥儿笑呵呵的胡乱哼唧了几声。
乔魏远这几日都留在府上,只等着三日后秋闱,他也不知从哪又得了只金丝雀,拎着鸟笼子走进厅堂,一见若素抱着从哥儿,眉峰挑了挑:“哪来的奶娃子!”
乔老太太明知他故意使然,还道:“这孩子,你四弟都不记得了,名字还是你给取的呢!”
乔魏远将鸟笼递给了容嬷嬷,撩开衣袍坐在圆椅上,修长细致的手剥着橘子吃,吃了一片,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拿着一片往从哥嘴里塞。
若素见势,满是以身避开了去:“表哥,从哥儿还小,吃不得这东西。”他是故意的吧。
乔魏远勾唇轻笑:“表妹这话就错了,你可知西北诸地,这么大的孩子是喝不上奶的,一味溺宠,长大只能是废物!”
若素不知该说他什么好,要是从哥真养成了废物一个,他理应高兴才是吧,不然也不会给他取了这么个名!
从!服从谁呢!二房今后就是乔魏远当家做主,自是服从他了!
“表哥,你不用看书么!”若素瞪了他一眼,把怀里的从哥交给了奶娘。
乔老太太也看不过去了,到底都是乔家的血脉,嫡庶尊卑忽视不得,可从哥是养在她院里的,再怎么说也不能像只阿猫阿狗一样被人糟践。
“魏远,你表妹说的是,还不快回去,秋闱进不了前十,你休要再从账上支一两银子!”乔老太太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为那致仕的大儒早就说过,以乔魏远的资质,别说是秋闱,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闱也不在话下。
好几个出自国子监的进士都不及他的文章写的出彩,其中对实政针砭更是有独到的见地。
乔魏远拍了拍手,站起身之际,突然朝着若素俯了下去,脸与她的脸仅仅几寸之余,他在她的眸中看清了自己。
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是不适应这张脸,儒生一个啊!
乔老太太虽有心撮合二人,也不能让乔魏远这般,她正欲出口制止,乔魏远已然远去,他踏出房门,晨曦的金黄色光辉斜斜的照在他的脸上,像镀上了一层金光。
若素看着他,就像看着多年前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