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佑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心头的疑惑至今未曾解开,看着这令人刺眼的一幕,且不由自主的起身抱拳道:“回皇上,微臣在岭南也偶知此事,褚太傅与白姑娘确有婚约在身。”不知为何,他还是帮了她,可这心里头竟不是那么情愿。明明白若素不可能是她的,她就像一块白玉,叫人一目了然就能看懂,可白若素心思却是曲径通幽,叫人琢磨不透。
李夫人就在侯夫人身后的席位上坐着,她心道:难怪侯夫人不愿做这个媒,原来白姑娘许配给他儿子了!
与此同时,李大学士也是一脸霜色,李家曾今再怎么钟鸣鼎食,到底比不上褚家的荣耀,和谁抢媳妇,也不能和褚家的人抢。
乔若惜打了圆场:“皇上,您不是也在为褚太傅的婚事物色人选么,这下可好,您可算是省事了。”美人娇滴滴,如春花初开,尤其是有孕的乔婕妤,一颦一笑都是邀宠献媚的姿态。
老皇帝似乎在想什么,旋即龙颜大悦:“哈哈好好!既是如此,朕便做个顺水人情,亲自赐婚,白爱卿忙于政务,此事便由承恩伯全权负责,六个月后将白姑娘风光的嫁出去。”
白虎一脸不情愿的站起身,抱拳应道:“微臣领旨。”六个月?不是说京城人士成亲需经纳征之礼么?三聘六礼走下来,起码也得一年光景,如今可好,匆匆六个月白虎觉得心肝都开始酸疼了。
六个月后也才十四呀!可想想虚岁十六……好像也能出嫁了。
这么好的外甥女,说没就没了。白虎一时间忘了眨眼,俨然成了斗鸡眼。
褚辰和若素谢过隆恩,各自回到原来的席位上,身边是同僚的道贺之词,褚辰鲜少有耐心的一一谢过。
不过文天佑的‘暗助’倒是出乎了褚纯的意料之外,此人一向宠辱不惊,断然不会为任何人做出多余的事。
褚辰端起酒盏,官腔十足:“本官多谢文大人方才解围,他日…还望文大人能赏脸到府上喝杯喜酒。”他先饮为快。
文天佑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瞄了女席一眼,那碧玉年华的芊芊女子,只是一眼,便是动人心魂的清丽美艳,他在想,这样的女子能让褚辰心仪也很正常,而自己之所以时常念着她,无外乎是因为这个人太好看了,也因为她有着与那人一样的名字。
仅此而已!
自我解释了一番,文天佑这才觉得压抑的胸口稍见缓和,举杯回道:“太傅客气了,下官也是实话实说,喜酒自然是要喝的。只是太傅大人真的了解白姑娘?”他却看不透她。
这句话无非是不经意之语,却同时道出了二人深藏的疑惑。
文天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常,顿时收了异样的神色:“下官口误,望太傅大人莫要多想,只是这白姑娘实非寻常女子,能娶到她,是大人的运气。”是啊,要不是运气好,白若素定会是皇家人。
这厢,若素在女席安静的坐着,仿佛一切静默如初,四周都是与她无关的寒暄附和。
有宫女走了过来,福了福道:“白姑娘,乔婕妤有请。”
若素抬头看着主席位上时,乔若惜已经不在了,那宫女见她疑惑,又道:“乔娘娘身子不适,已回宫里歇着,还请姑娘走一趟,替娘娘看诊把脉。”
有孕的嫔妃自会得到皇帝的百般宠爱,太医院的御医绝非一般市井之流,都是医术了得的人物,若素猜不透乔若惜此举何意,无奈之下,便随着那宫女往后宫方向走去。
………………………
若素见到乔若惜时,她并无半点病状,反倒气色红润,雍容华贵,乔府那个逆来顺受的乔二姑娘早就不复再见。
左右宫人被屏退了下去,乔若惜伸出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捏了块粽子糖吃:“以往最不起眼的东西,在宫里头憋久了,如今偶尔尝一次,倒是口感不错;长姐最喜夺人所好,我自小就没过上好日子,乔家的嫡女又如何?呵呵姨母说的没错,乔家的女儿都是可以牺牲的,表妹,每次看见你,我就能想起已故的三妹,要是她还活着”往事如烟,不堪提。
乔若惜自称‘我’,只是想和自己说体己话么?若素在一旁的锦杌上坐定,暂未想通她找自己来的目的。
若素道:“娘娘洪福齐天,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您还是不要念了。”连她自己都不在念及上辈子的事了。
乔若惜拿着锦帕擦嘴,扶了扶头上的凤头钗,尽显孕妇的慵懒:“我也不知道为何,今个儿就突然想起三妹了,想当初要不是我母亲从中作梗,文天佑明媒正娶回去的妻子哪里会是我长姐。”话匣子打开,乔若惜便停不下来,在宫里头虚与委蛇惯了,寻了个放心的人,总想说上一说,更何况若素的名字
闻言,若素心头咯噔一跳,目光探索的望着乔若惜,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乔若惜又道:“文天佑看上的是三妹,呵呵你一定觉得奇怪,像他这样的男子竟然会想娶一个庶女为正妻,更想不到的是,我母亲和长姐还把他耍的团团转,叫他娶错了人,也难怪他屡次暗中败坏我长姐的名声。”她说到这里,默了默,又觉得自嘲:“以我如今的地位,想要保住我母亲和长姐是易如反掌,可我却不想护着她二人,你猜为何?”
若素的手紧紧抓着自己裙摆,有一瞬间的窒息。
文天佑想娶的人是自己?一开始就是自己么?聪慧如她,后来的一些事很快就被理顺了,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若素只道:“我猜不出来。”声音有些恍惚。
乔若惜笑了笑:“因为她们对我做出了同样的事,害了三妹妹,也害了我。”她开始自嘲,无边华贵之下隐约可见悲凉苍楚。
不想了,上辈子的事再也不想了,若素告诫着自己,不去想,不要想,想了也无用了。
“娘娘此番找我来,仅仅是说这些?”若素问的很直接,她知道乔若惜对她并无害心,可保不成为会了自己的立场利用她。
乔若惜无声的苦笑:“表妹,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想嫁太子?与褚太傅的婚约是你自愿的?”她怎么就不信呢,今日在酒宴上,也是故意提出朱允弘也未婚配,为的就是让逼褚辰出来说出实情。
若素点了点头,此刻出奇的坚定:“我是自愿的嫁给褚辰的,像他这样的人,谁不想嫁?”
这倒是大实话。
乔若惜觉得感情牌出的差不多了,神情倏然严肃:“表妹,我今日找你来,也是信得过你,你也知道宫里头的日子实在难熬;我不瞒你说,太子一早就想娶你,他想得到的并非是你,而是你身后的白家和承恩伯府,你明白我说的话么?此人的狠绝比起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死在他宫里头的宫女,绝非旁人有意嫁祸。”
乔若惜的话字字珠玑,若素会意:“娘娘的话,我记住了,要是无其他事,民女先先行离开,望娘娘应允。”此事可大可小,她不能再逗留下去。
“嗯,去吧,得了空可要记得来宫里看看本宫。”乔若惜一下子又恢复了高高在上之态。
若素刚一离开,藏于屏风后的小翠走了出来:“娘娘,白姑娘和褚太傅会站在您这边么?”
乔若惜目光幽冷:“褚辰何等聪明,他不会养虎为患的,何况太子还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小翠恭敬的给乔若惜捏着肩头,奉承道:“还是娘娘高明,让人查出了褚太傅与白姑娘之间的事。”
乔若惜但笑不语,一早在乔家时,她就已经看出来了,也只有自诩名门世家的婶娘与乔若云这两个蠢人一直在自欺欺人。
若素刚踏出后宫,走在御花园的游廊上,迎面就撞见了文天佑,入眼是他一袭绯红色官袍,紧锁的眉,星目深邃无边,她发现自己一直没仔细看过这人。
正要低着头往前走,就听到文天佑叫住了她:“白姑娘,走这么急作甚?好歹我今日也帮了你一遭,不想感谢我?”他的目光直直逼视,听口气好像醉了。
换作以往,若素可以直接掉头就走,可此时她抬头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到底是谁的错?又似乎谁都没有错。
“多谢文大人今日直言相助,若素感激不尽。”她乖巧的当真道谢了。
文天佑剑眉一皱,十分不满这个回答,胸口压抑已久的野兽随时会一跃而出,骨节分明的手握紧又张开。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她!”终于,借着酒劲,他开口了,说出了积压已久的疑惑,目光迥异的望着几步远的人儿,渴望她肯定的回答。
说话间,铁臂伸出,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捏住了若素的手腕,那样强大的力道:“你说!”
若素吃痛,低头看了眼被他紧握的手腕,挣扎着再度抬头就看见他微红的眸子,里头映着狼狈不堪的自己。
他到底想怎样?这个节骨眼上被旁人看见,对自己,对褚辰,甚至对他,都是致命的威胁。
“大人!”锦衣卫从一旁走了过来,那人在文天佑身后,并不能看到此时的状况。
文天佑闻声,好像勐然醒悟,阖眸之际松开了若素,可当他再一次睁开眼时,那眸底的渴望却更加强烈。
“大人”那锦衣卫附耳在文天佑身边说了些什么,若素趁机快步回到了御花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阅读。)
第222章 情难绝 1
文天佑素来秉公办事,饶是三分醉意,还是听属下汇报完毕,再回眸,那本是触手可及的佳人已无迹可寻。
“大人,以您的意思,是不是该”那锦衣卫做出了一个致命的砍刀手式。
文天佑收回了望向游廊的目光:“忘川竟然能躲到金陵府?且随他去吧,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密切监视。”总有用得着他的一日,就先留着他这条命吧。
酒宴继续,美姬艳舞,文天佑入座时,抬头看了一眼女席处,眸光落在若素脸上,淡淡的一眼便强行移开了视线。
方才是冲动了。
督察院佥督御史的妻子,林夫人本还寻思着能不能与白家结亲,眼下便是彻底作罢了,她与其他贵妇一样,也想着巴结朝中权臣的夫人,偶尔打个叶子牌,探听一下小道消息,可别小瞧了这些夫人的手段,有时候打听出来的事还真能帮的上自己夫君。
而林夫人与侯夫人更是旧识,便恭维道:“夫人吶,真是想不到褚世子一早就有了意中人,这会叫那些个乱嚼舌根子的人无话可说了。”褚辰有断袖之癖的传言不是一天两天了。
侯夫人很疲惫的笑了笑,林夫人接着逢迎拍马:“褚世子玉树临风,德才兼备,白姑娘又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儿,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对了,全幅人也挑好了?”林夫人本想自荐,可到底资格不达标,她上头没有公婆,膝下也只有一女。
全幅人必定是上有公婆安康,下有儿女齐全的贵妇人,如此这般,才能象征着好寓意。
侯夫人还处于蒙圈状态,可没有想这么远的事,现下当着众妇人的面,又不能损了镇北侯府的颜面,更是笑的一脸心累:“此事自然要慎重,白大人虽不在京上,咱们褚家娶媳妇断然不随随便便,都得按着规矩来,丝毫马虎不得。”
若素就在不远处的席位上静坐,夫人们的话,她听得一字不落。耳根子莫名就红了,这绝非是因为羞涩,纯属女儿家的性格使然。
有夫人打趣道:“瞧瞧白姑娘,脸都燥红了。”
“可不是嘛,白家姑娘以往都是清冷的性子,如今倒也知道害羞了。”有人接过话匣子,就开始寻了借口,势必要与白家搭上点‘友谊’的关系。
这厢,男席处,也有官员想与承恩伯‘把酒言欢’,怎奈却被白虎一张冰霜脸给搪塞了回去。
与此同时,乔大爷同样面色铁青,一旁的御史道:“我说乔侍郎,白姑娘不是你的亲外甥女么?怎滴筹划婚事落在了承恩伯身上?”
乔大爷喝了杯闷酒,谁会料到不起眼的石头子有朝一日成了万众瞩目的宝石呢?
他从幼时起,便会押宝,直至官至吏部侍郎,除了家族给的助力以外,‘押宝’的本事也是一绝,却独独在若素身上栽了个跟头,要是早知道这丫头有如今的造化,当初就要把她当自个女儿一样养着。
乔大爷的内心那叫一个‘后悔莫及’。
转念一想,白若素还是二弟的义女,皇上却偏让白虎一力筹办嫁女之事,这不是打了乔家的脸面么?
真是越想越懊恼。
酒宴结束时,已是华灯初上,巍峨高墙,琼楼玉宇,飞檐斗拱,夜幕丝毫未将这一片浮华的神奢靡掩盖。
官员和命妇陆陆续续上了自家的马车,从宫门徐徐离去。
文天佑脚步虚浮,他习惯了黑夜,视野极佳,自随从手里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