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若惜挥退了宫人,独自提着灯笼走到乔莫仪所待的屋子,她怕自己看不清,举高了灯笼在乔莫仪脸上照了照。
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沮丧?
“姨母,惜儿来看您了。”乔若惜一身华贵宫裙,发髻上的嵌猫睛石花形金簪在昏暗下,仍旧闪着金光,直叫人逼视。
乔莫仪看着她如今丰腴的体态,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历史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惜姐儿怨恨我?呵呵。。。。”她当然知道!
“说罢,找我有什么事?”乔莫仪接着又道:“咱们乔家的女儿,都是用来牺牲的,你莫要怪我了。”
乔若惜拿出帕子,擦了擦杌子上的灰尘,月份大了,站久了难免会累,她坐下后轻笑道:“姨母这是什么话,要不是您,惜儿岂会有今日的荣宠,皇上待惜儿极好,姨母尽管放心,您不在了,圣宠还是在咱们乔家女儿的身上。”
这一点,乔莫仪倒是不置可否,皇帝连月来都是宿在乔美人。。。。乔婕妤的宫里,引得朝堂上一片唏嘘,就连御史也开始蠢蠢欲动,欲上书谏言了,后宫雨露均摊方才是制衡之术。
可皇帝一意孤行,朝中大臣也没法扬言插手后宫之事。
乔莫仪笑的意味分明:“你是想知道静妃的下落?你也知道她没死?是皇上告诉你的?”这个侄女很聪明,亦如她当年一样。
乔若惜也不否认:“皇上他没有提过,是惜儿自己猜的,姨母既然知道,告诉惜儿便是。”
今日的乔若惜与往日不同,乔莫仪知道她想干什么,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是得为乔家最后做点什么。她说:“惜姐儿不用打这个主意了,就算静妃被人找出来,对你也毫无威胁,她。。。。被我做成了人彘,至于眼下是死是活,我也不知。”乔莫仪说的风轻云淡,那个被皇帝百般呵护的静妃就那样被活生生的迫害的体无完肤。
乔莫仪其实并不恨静妃,她恨得是皇帝,恨他拿自己当挡箭牌,所以便在一次出宫祈福之际,让人掳了静妃,砍了她的手脚,挖了她的口舌,眼睛,如此这般,才能消恨。
乔若惜闻言,只觉胃里翻腾,她知道乔莫仪心狠手辣,只是亲耳听闻。。。。。。她不得不甘拜下风。
“当真?”静妃不是威胁,乔若惜便觉得后宫再无人是她的威胁。
乔莫仪突然笑了:“好惜姐儿,我如今诓骗你可没任何好处,到底都是乔家的女儿,你身上的荣宠决定了乔家的盛衰,我岂会骗你,你回去吧,我也乏了,该歇息了。”
乔若惜从冷宫出来后,并没有觉得有多轻松,她回头看了看偌大的冷宫,这里头曾有多少美人了此残生。。。。。
宫灯微凉,远处的星辰明灭不息,乔若惜暗暗发誓,她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沦落到冷宫的乔家女!
第219章 初次进宫 1
一月后,京城下了一场暮春雨,之后几日便是接连的艳阳高照,丫鬟与婆子将细布帘子换下,取而代之的是湘妃竹的帘子。
太子因德才兼备,加之协助白启山治理岭南有功在身,被正式迎回京城,以往过错,一笔勾销。
然而这也只是官方说法,实则宫里头的太子仪驾是在位于官道的一家驿站接到的朱允弘。
朱允弘启程之前,换上了太子所穿的袍服,他单膝跪地,对褚辰承诺:“太傅,本宫能安然活到今日,多亏太傅几番营救,本宫他日定不忘太傅之恩。”
太子何等尊荣,这双千金的膝盖只跪天,跪地,跪皇帝,却在这种情况下跪了褚辰。
他是一个能屈亦能伸的人,也是个有野心之人,这种人一般善于藏拙,可一旦得势,犹如洪水猛兽,但凡触其逆鳞者,必定只有一死。
朱家自问鼎帝位以来,诛杀功臣是每一代帝王必做之事,仿佛明明之中已经成了习惯,朱允弘此番言辞,是想让褚辰安心的辅助于他。
褚辰跨步上前,双手扶住朱红云的臂膀,让他起身,眸光如常的孤冷:“太子严重了,护你周全是微臣的本份,岂能让太子如此屈膝!太子快请起。”重生后的褚辰至始至终,不信任任何人,尤其是皇家人,他倒是不介意与朱允弘演一场师徒情深。
朱允弘笑了笑,穿上太子袍服后,年轻的脸庞已经可见隐约的锐气。
皇太子所穿的冕服是衮冕九章,以桐木为綖板,覆绮于外,玄表朱里,前圆后方,前后各垂九旒,每旒以五彩缫,同藻贯赤、白、青、黄、黑五色玉珠九颗。发髻上则是玉衡维冠,整个人卓然不同。
太子回京,百官同庆,三日后御花园设有酒宴,但凡三品以上京官,以及家中命妇皆要出席,此番剿灭叛党,白启山功不可没,他虽不在京上,若素却收到了帖子。
承恩伯府中,承恩伯白虎也在宴请之列。
酒宴前一日,若素从回春堂回府时,见巧燕面若桃花状在府里头窜来窜去,巧云打趣道:“你别晃了,我眼睛都快被你晃瞎了。”
巧燕努了努嘴,一脸不自知,转尔对若素道:“小姐,伯爷与褚太傅在厅堂议事,还让人送了衣裳过来,说是让您明日进宫穿的。”
若素顺着巧燕所指的方向,看到临窗大炕上摆着一只红漆的推盘,上头是衣物首饰之类的物件。只是瞟了一眼,若素就没了兴致,她还从未去过宫里,不知道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万一闹出了笑话,丢的就是父亲和承恩伯府的脸面了。
至于打扮,她是觉得越不显眼越好。
这厢若素正思量着,外头有丫鬟进来通报:“小姐,褚太傅在外头,说是有事与您说。”褚辰与白虎关系匪浅,这个月以来,他时常登门拜访,府里头的下人也是见怪不怪。
何况自家小姐也非一般闺阁女儿家,上门亲自求医问药的世家夫人,千金小姐比比皆是,偶尔来了个太傅大人,也是司空见惯。
四月仲春一过,外头的西花厅就正好可以纳凉休憩,花厅里种了满园的紫藤,过阵子就该是紫藤花开了。
巧云沏了茶上来,若素已经习惯了褚辰的存在,只要不过分的‘亲近’就好。
腾起的水汽轻拢上了佳人精致的五官,娇唇艳眸,端的是叫人流连忘返,褚辰眸光里像润着一湾春水,连一贯的低沉嗓音也柔和了下来:“送来的衣裳,可还喜欢,尺寸都是按你现在的情况裁制的。”确切的说是一个月前的‘情况’,自那日起,若素面对褚辰,皆是退避三舍,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若素没有打算同他客气,她直言:“太傅好意,我自是喜欢,对了,侯夫人的药,我已命人送去贵府,夫人是有心疾,此病快不得,需慢慢调理才是。”
褚辰今天穿的是常服,应该是刚从宫里头出来,上身是赤罗衣,然后便是青领缘白纱中衣,腰束玉带,风姿楚楚,颇有魏晋名士之范。
“明日进宫,你只需跟在命妇身后即可,皇上若有问话,实言便是,皇太后久病不愈,如今后宫由端妃主持,娘娘性子温吞,断然不会给你难处,至于乔婕妤。。。。你曾为救她,杀了曹家一子,她理应会照拂你。”
若素明白褚辰的好意:“多谢太傅提醒,我记住了。”
褚辰挑眉,喝了口茶,似笑非笑:“还在生气?今后只准你唤我褚哥哥便是,不要只呼‘太傅’,弄的你我都生疏了。”
本来也没有多熟络好吧!
若素觉得褚辰也‘交代’的差不多了,她在等他离开,小厨房备了药膳,她得过去看看怎么样了,这药膳还在研究过程中,暂不得食用。若素是为了白启山和白灵研究的,她还盼着家里头能早日添个弟弟,将来也好支撑白家的门楣。
褚辰可没想到他的素素如此会操心,他刚忙完手边的事务,太子回朝,他这个太傅也是半点差池不能走错的。近日实在累的紧,便先过来看看佳人,权当图个眼福。
一双大手突然伸了过来,若素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干什么,却不想褚辰自己撸了袖子,把手腕送到了若素面前:“替我把把脉,近日实不安寝,素素可有法子除了我这病障。”
褚辰的手腕十分好看,虽然看上去很有力,却也线条完美。
若素只得照做,拿了丝帕盖在他的手腕上,给他把脉。
不得不说,褚辰的脉搏相当有力,而且。。。。。有力的过了分。
“无碍,我一会开了方子给你,照着抓几副药就是。”若素收了手,不敢直视褚辰的眼睛。
“素素可知是何病症?”褚辰不想放过任何挑逗她的机会。
这人真是明知故问。
初夏的和风还存着花香的味道,风一吹,地上树影婆娑,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梢叽喳几声,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竟也噗嗤几下翅膀就飞走了。
若素面不改色,一派良医架势:“太傅大人肝火旺盛,需借以去火之物加以调理,实在不行,可寻几个貌美的女子纾解几次即可。”她说的很诚恳,字字良言,句句用心。
褚辰赞同的点了点头:“素素所言极是,我必定照办。”
若素:“!!!”他想照办什么?
褚辰看着若素一张小脸憋的通红,满意的笑着离开了海棠斎。
第220章 初次进宫 2肥章
晨曦微明。
初夏已然闷热,若素起床后,先是沐了浴,梳洗打扮皆十分用心,巧妙藏拙,也不邋遢。
原来褚辰给她带来的是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周边还有禁步点缀,看起来很反锁,穿在身上倒是轻薄飘逸。
尺寸还真是合适。
若素虽还未及笄,可高挑的个子已经不适合梳双丫髻了,巧燕给她梳了个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支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素雅而不失端庄。进了夏季,这种发髻倒是舒爽了不少。
巧云瞅着铜镜里的若素道:“小姐,褚太傅交代过,让给您不必描妆。”
巧燕也是一脸赞成的目光:“以奴婢看,也不必了,咱们小姐是万里出众的容貌,还是不要上妆了,别到时候又有人登门求亲,惹的舅老爷好不高兴呢!”
若素也是这个意思,她是嫌回府后洗妆很麻烦,有那个功夫,都能研读几页医书了。至于白虎这个便宜娘舅,若素满心敬重,比起嫡亲的乔大爷和乔二爷,他给若素带来的亲情之重,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承恩伯府的马车摇摇晃晃从影壁出发,白虎坐不惯轿子,他穿着官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容貌俊朗,气宇轩昂。其实这些日子,上门求亲的人中,既有想求娶若素的,也有想求他为婿的,白虎不分青红皂白,一应回绝。
他野性随意惯了,最是不喜中规中矩的名门小姐。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此时旭日高升,耀眼的金光斜照在浮雕的龙腾上,黄墙朱瓦,彩绘顶柱,皇城的庄严宏大比想象的还要气派森严。
除了承恩伯府的轿子,陆陆续续有官员携带家中命妇至此,若素不经意就看见了侯夫人和褚辰,她察觉到侯夫人也看见了她,只是好像‘哼’的一声,不削的又移开了视线。
很快,官员随着宫人从一侧步入宫内,而女眷则由小黄人领着走在另一侧。
酒宴开始之前,命妇和女眷要去后宫拜见太后娘娘的,若素怕是其中唯一个没有头衔的女眷了,不过不少贵妇曾找她看诊过,对她十分友好,就连侯夫人的冷漠也忽视了,要知道镇北侯的妻子在这些夫人的圈子里,可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如今她只觉有人抢了她的风头,而这人即将又会抢了她的长子!
怎叫人不郁结!
“白姑娘今日这身衣裙是哪家成衣铺的?我倒是没见过这种款式,瞧着当真好看。”吏部侍郎的夫人说了一句。
同时引来了不少贵妇的侧目,瞧着若素的纤腰微步,玲珑曼妙,也觉得她身上的衣裙格外好看,内院妾室如同开不败的花儿一样,她们也想争艳来着。
“我瞧着白姑娘的发髻也独特,可有什么来头?”不知是哪位夫人又添了句。
若素一应回以浅淡的笑容,心里头直叫苦,她也不知道褚辰从哪里得来的衣裙,更不知自己这发髻还有来头,只是听闻过贵妇们会因不同场合,选择不同的发髻,从而搭配相应的头饰。
可巧燕一直跟在她身边,那丫头哪里会懂这些,只是图个凉快罢了,若是入冬,她断然不会梳这样的发髻。
若素道:“诸位夫人见笑了,我身上的衣裙和发髻都是寻常人家小姐惯有的,实在比不得的夫人们的华贵得体,不值得一提。”名门之医,性子冷淡些也是正常。
若素记得上回只因对一个身患胃疾的御史夫人‘热情’了一些,那夫人每隔几日就邀她去打骨牌,实在恼人的很,又不能直接回绝,她实在无法,便让人请了乔若娇去作陪,为此,乔若娇还‘勒索’了她不少好处。
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