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跟着疾行了快六日的天字卫们纷纷抬头望天,好似隔着雨幕,他们就全体瞎眼了一般,丝毫没看见也没感知到前方抱成一团的两人。
夭寿了,感觉这大雨马上就要下得更大了。
还有天丑那混小子,安排他去办的事,怎么到如今没个准信?!
正专心地装目不斜视呢,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谢宁池立时回神,目光落在傅挽背后还插着的利箭上,抱着她快步到马边,平稳地跃上了马背,让黑风往后,退到了天字卫快速收拢的圈子中。
迎敌之势已起。
直到目能视物,双方的眼神交汇了第一眼。
晏迩的第二眼,就落在了被谢宁池抱着的傅挽身上。
他藏在袖中没有握缰绳的那只手动了动,轻踢马腹,竟是一人越众而出,径直朝着被谢宁池抱着的傅挽而来。
挡在他前头的几个天字卫绷紧了神经,直觉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削青年男子绝对不好对付,都暗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这位应该是宁川泽宁大人,是六爷的好友。”
却是那群人里有人认出了谢宁池,又敏锐地感知到晏迩身上的杀意,想到方才死了一地的黑衣人,怕出个什么意外,赶紧出言为两人彼此介绍。
“这位是晏迩晏神医,是六爷自小……”
“我知道,”谢宁池截了之后的话,目光瞧着晏迩,“我已经听说了。”
晏迩却对他的话浑然没有反应,只朝着谢宁池伸出手,“将她给我。”
他还愿意说这一句,是因为看见了傅挽即使昏迷还扣在谢宁池脖子后的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谢宁池勾了嘴角,露出个笑,“算了,金宝抱着我,折腾一番也不甚方便,还不如就这般走,免得累着了晏神医,又让金宝担忧。”
说完之后,谢宁池的目光,还若有所指地落在了晏迩握着缰绳的那只手上。
虽然很轻微,但是晏迩的左手,的确是在发抖。
僵持一瞬,主要考虑到傅挽左肩上的伤,晏迩点了头,“随你。”
他让马儿变道,又补了一句,“但阿挽,自来只让我为她医治。”
所以,你如今就是再霸占着,等会儿也要乖乖地将人让出来。
谢宁池轻轻一抖缰绳,抱着傅挽的右手却不知觉地多用了点力。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就说说,少女心动了没有???
估计一下,六爷掉马露性别,应该就在下章或者下下章的样子,具体要等写出来……
第78章 王妃人选
一路疾驰; 天字卫打头敲开了一家农舍的门,谢绝了主人的好意,将房子清扫检查之后团团围住; 垂下头不去看抱着傅挽快步而来的谢宁池。
大雨将所有人都浇得湿透; 农家的床上又无柔软的被褥,傅挽被放下时不小心硌到了身后的伤,闷哼了一声; 勉力睁开眼醒来。
在她刚闷哼出声时; 怔愣住的谢宁池被抢步上前的晏迩一手推开,故而她睁开眼瞧见的; 就是近在咫尺的晏迩。
“小耳朵,”傅挽无力的阖上了眼睛; 发白的嘴唇衬着她的脸色,格外让人揪心; “我要疼死了……箭上是不是有毒……好疼……”
她的声音细小,但除了窗外的雨声; 房间里就只有她的声音了。
“有我在,你绝对死不了。”
晏迩三两下包扎完自己被缰绳勒破的手掌,动作飞快却轻柔地将她半转过身; 先查看了她的伤口; 继而一手搭着她的脉; 一手就握了摆在床边的银针,快速封住了傅挽背后的几个穴道,手指翻转间; 用一把锋利的小匕首,割断了利箭。
他收了手,两只手都握上了傅挽的衣襟,伸手拉开了一半。
听到后面骤然粗重的呼吸,晏迩才意识到身后还有人在,头也不回地指挥跟着他打下手的小童,“不相干的,赶出去。”
小童点头,朝着谢宁池作揖,抬起头来也是恭敬的笑,只挑准了最关键的人劝,“诊治需要,这位爷为着六爷考虑,还请先往外避一避。”
谢宁池握紧了手,不敢再看一眼傅挽,转身走了出去。
但站在院子里,他的煎熬却比方才在房间里更重。
农家院子里养着鸡鸭,虽人知道避讳,可那群鸡鸭却胆大得很,一点不见外地觅食到谢宁池的脚边,啄了啄地上,扒拉了几下爪子,居然还顺便尿了一泡。
站在谢宁池身后的天字卫,就眼睁睁地看着尊贵无比的当朝辰王的袍角被一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野鸡给尿湿了,且主人一点都没在意发怒。
突然谢宁池往前走了几步,那只离得极近的鸡终于收到了惊扰,振翅尖叫着逃开,而他仍是没低头看,只提声问,“如何了……”
他话都问完了,那门才打开,方才的药童捏着张方子走出来,在他们随身带的那个大箱子里翻找了一会儿,快速拣了药材泡着,点了炉子煎上了药。
所有动作都行云流水,好似没经过半点的犹疑和衡量。
谢宁池皱着眉头在一旁看着,终于在他将药汁倒出来,转头就要给房里送过去的时候站开一步拦了,“你要将这样的要给金宝送去?”
药童一怔,立即就猜到了谢宁池这是在嫌弃他方才那串太过迅速的动作,“这位爷不用担心,六爷可是我们主子的心头宝,万不会派个不可靠的人来。”
想到之前在马上这位看着身份就不简单的爷与他们主子抢六爷的画面,药童机灵地眨了几下眼,笑眯眯地补了一刀,“在主子眼皮子底下,就是怠慢了他,也不能怠慢了六爷,我们都早早知晓了的。”
语毕一点头,绕过谢宁池进了房门。
“砰”的一下,门关得不重,却一直关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早上,傅挽彻底转醒,想起来那晚上接住她的人,“……对了,衣兄在哪里?小耳朵你不会是将他关在门外了吧?”
看晏迩沉默不语的那个小神态,傅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用不疼的右手狠狠砸了几下被子,气咻咻的模样,“你知不知道那是当朝辰王!你把他关在外面……”
“你生气不是因为这个,”晏迩握了她的右手搭了下脉,确认她身体里的毒素都已清除干净,“你在意,是因为你喜欢他,怕他饿着,怕他没地方睡。”
他收了手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傅挽——也只有与她说话的时候,晏迩才会有这般认真的模样。
认真到,傅挽都能看见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委屈。
“你以前,也是这么对我的。”
在他刚被傅挽带回到傅家的时候,她也是经常晃到他的院子里,说是看看新移栽的花木有没有长好,或者说是瞧瞧今天新拿来的家具好不好看,再不就是又好奇上了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回家的时候大半都泡在了他的院子里。
后来,傅七还跑到他院子里,挥动小拳头,警告他别再抢走他的六姐。
当时他还暗自在心底嘲笑傅七,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
傅挽被他戳破隐秘的小心思,还接收到了他谴责的视线,咳了几声接不上话。
晏迩又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走出去。
两步之后,他停下脚步,又用那种安静而认真的眼神看着傅挽,“阿挽,我可以让他进来,但是我不想再提心吊胆地救你一次。”
他张开手,让傅挽看他的手,“在你醒来之前,我的手一直在抖。”
傅挽垂了眼眸,手指在被子上划拉了好几下,却没答应,“小耳朵,你知道我从来受不住这种委屈的,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知道,就差点折了命在里面。而且那还是我的地盘,若是出了事,我逃不开,傅家也会被我连累。”
房间里寂然无声。
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晏迩一言不发地出了房门。
傅挽张了张嘴,很想喊住他,但鲜少的几次和晏迩闹别扭的经验告诉她,若是小耳朵真不想“听”她说话,他是真的能不“听”的。
只要他不肯看她,她就永远无法与他对话。
这是如今只有她一人知晓的秘密。
晏神医,医得了疑难杂症,却医不了自己被亲生父母给毒毁了的耳朵。
就像她担心小耳朵那般,傅挽知道小耳朵定然也会担心她,但越是这样,她越不能和他保证。
长叹了一口气,傅挽正伸手去拉被子躺下,就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
心猛地快跳了几下,她转过头去,看到谢宁池已经站在她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目光里藏了好些话,却一句都没从嘴里冒出来。
两个人都想到了雨夜里,傅挽昏迷前发生的事。
如今她重伤初愈,若是趁着这个机会揭破了自个的女儿身,怕衣兄也不会对她如何;但问题就是,若是衣兄冲动之下怒了,与她冷战,就她此时的这个小破身子,好似也并不适合撒泼打滚,用些特殊手段来让他消气。
说还是不说,告白还是抵赖。
选择如此的艰难。
傅挽呐呐无言,却不知她这模样落在了谢宁池眼里,只让他更加愤怒。
与那青梅竹马的神医就有说不完的话,与他就只有相顾无言了吗?
心里转过千般念头,临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一句不轻不重的指责,“你砸坏了我的貔貅镇纸,还对我不告而别。”
傅挽眨巴眨巴了眼,在张口说“那镇纸长得那么丑,你还将它当做宝贝做什么”之前,突然福如心至,想到了她从书院里仓皇逃离之前,好似顺手从桌案上抓了个什么物件,藏在衣袖里预备着防身的。
按着晏迩的习惯,她伸手往后一摸,果然在枕头下摸到了硬邦邦的一块,握在手里高举,直直戳到了谢宁池的眼皮子底下,“我知道错了,所以才特意给衣兄寻摸了个新的来,你瞧这个,是不是更顺眼了?”
说这话的时候,傅挽才认真地瞧了个那个玩意儿。
也不知道是那个刚学的人随手雕的,硬是将一块好玉,雕成了个四不像的模样,老虎的头,狼的身子,马的尾巴,狮子的脚爪,丑得有些触目惊心。
傅挽不免就有几分心虚。
但给都已经给了,一定要给的理直气壮。
谢宁池伸手接过,瞧了一眼,不知从何处瞧出来了个结论,“倒是你的手艺。”
傅挽,“……呵呵,衣兄喜欢就好。”
心里却想着,那破烂手艺,也就是当年刚玩玉雕的她的水准,如今这手艺,不黑不吹,就是个预备役的大师级别,哪像这丑玩意儿……
谢宁池拿在手里转了一圈,嘴角都不自觉地上翘了几分,却还是留有疑惑,“这不会是你随手拿来敷衍我的吧?”
不然,为何他一说,金宝就拿了出来。
好容易哄好了心尖尖,傅挽头摇得和拨浪鼓也没差了,“怎么可能?我可是心心念念惦记着,还特意返回去拿了这东西,一路上都留神照顾着……”
谎话说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谢宁池却被哄住了,勾了嘴角正要说这账勾销,接着算她不告而别的账,就听见外面传来天丑的请示声,“主子,您要查的东西,属下都已查探完毕。”
傅挽“恩”了一声,“查什么?那夜的黑衣人吗?”
后一句,顾忌着什么,压低了音量。
谢宁池想到的也是这个,虽疑惑为何是原本在镐城的天丑来回禀此事,但瞧着傅挽那亮晶晶期盼的眼神,抬手就将人招了进来,“说吧。”
天丑瞧了眼床上苍白着脸的傅挽,飞快地猜到了主子的心思。
无非就是想让六爷参详参详未来王妃的人选,好让前院后院和谐相处。
于是他将背后背着的画卷往地上一放,朗声回禀调查清楚的事宜,“主子您最先给的那副绣像的主人,是吏部侍郎嫡长女孙媌清,贤惠端庄,很有大家之范,只是其外祖却与姚国公府有关……这幅为左拾遗家的嫡幼女廖佳,天真活泼……这位是光禄大夫的嫡长女徐梦,性情爽利,极善画……”
十三张画卷,天丑都一一调查了清楚。
他说完,整个房间都在瞬间安静下来,被声音所掩盖的死寂露出端倪,压得无辜如他,差点就没能喘过气来。
傅挽冷哼出声,“原来衣兄背着我,已在谋算这些事了。”
她说不清心里是怒气多些,还是羞愤多些,只能扯过被子,将头脸都盖住,“辰王娶妻乃是私事,我重伤刚愈,就烦请辰王去别处思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六爷:MMP,一边对我欲拒还迎,一边居然还想着找老婆!渣男!!!
皇叔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找老婆了……
天丑:咳,是您被六爷刺激的那两次……我以为您是认真的来着,谁知道……
皇叔祖:你看,金宝,是天丑那个蠢脑子会错了意,我绝对,绝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哈哈哈哈,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