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腋下钻过,脚尖一点,染污了白净的缎面鞋,便已落到了那怪物背上。 他清喝一声,手中宝剑决然斩下,只听铛的一声,那宝剑却像斩在利器之上样,只没入了小小一个尖端。
怪物痛呼,砰的一声,从黑色泥沼之中抬起一根半丈来长的青黑色尾鞭,带着啪啪的风响朝他自己背上的飞花鵁挥去。
那尾巴一抬起来,他庞大的身子立刻又向下陷了一些——原来,这怪物便是靠着这尾巴支撑,才能在这沼泥之上如履平地。
只是,那尾尖上,坚硬削尖的外壳泛着寒光,显是极其锋利的,再加上这怪物的蛮力,若是被打实了,非死不可!
飞花鵁手中利剑卡在怪物坚硬的外壳中,一时之间,进进不得,退退不出,那怪物又上下腾跃与十六天罗童子对战,想要在他背上稳住身子已是不易,何况又是当头一鞭?
飞花鵁把住宝剑,手中劲力沿着浑身经络倾泻而出,那宝剑登时发出青白色的微光,森然剑气由剑尖气贯而出,宝剑竟然凭空又陷进去了一寸多。
飞花鵁所刺之地乃是一般动物的脊柱,虽不像心脏和头一样瞬时毙命,但是,刺实了却能叫人动弹不得,也是极其有效的攻击。
那怪物登时痛得全身扭动起来,尾鞭一歪,打在飞花鵁身侧。
那尾鞭带起的劲风让飞花鵁束起的青丝顿时披散,妖孽一样漫天飞舞,更有小半被齐齐削去。便是那一身素衣,也破开了不少的口子。
由此可见,这怪物是何等威力!
飞花鵁神色一暗,以脚蹬在怪物背上,用力一拔,只听噗嗤一声,那柄宝剑终于被他拔出,只是,同时,青绿的液体也随之飞溅而出。
飞花鵁轻盈快捷,如鹞子一样反身而落,而他身后一个掩护他的天罗童子顿时被扑了一身怪异恶臭的液体,顿时,全身冒泡,被腐蚀掉了大半躯体。
飞花鵁随手脱去外袍向身后一罩,那外袍带着他的劲力竟然飞旋着,铁块一样毫不受阻的扑向那怪物,噗噗一阵轻响,将铺天盖地溅向飞花鵁的青绿腐蚀液体尽数笼罩。
虽说只是一瞬,那衣服已化作一滩落到沼泥之上,但是,飞花鵁也已几个起落,向那祭坛残骸跃去。
待他站到那残骸之上,便看到那掩护他的童子已化作白骨汩汩的冒着泡沉入沼泥之下。
一贯儒雅精致的飞花鵁,此时青丝散乱,只着一身细纱的白色里衣,明显的显出那因为长期病痛折磨而单薄异常的轮廓。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眼中也没有一丝的慌乱,仍旧是秋日深潭一般的平静宁澈,静水流深。
那怪物似乎果真有受黎裳的影响,见飞花鵁逃开,立刻硬抗了几刀摆脱剩下的十五个天罗童子的束缚,一下子朝飞花鵁弹射过来。
只是,噗的一声,那怪物迎面撞上一大团深红近黑的火焰,不由得退了一步,警惕的注视着飞花鵁和珑,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威胁怒吼。
飞花鵁偏头看了一眼慢步走上来的珑,轻点头道:“谢了。”
珑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却在看到那怪物的时候皱起了眉:“你有把握杀死这东西吗?我不敢靠他太近,否则便会受到他邪念的影响,到时候,你要对付的就是俩而不是这一个了,恐怕,就算你也必死无疑吧?”
珑偏着头看过来,那模样,竟然莫名的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飞花鵁习惯性的抬手去捻那发丝,却发现那耳边垂发已被那怪物的尾风削断,不由得悻悻的放了手:“杀是绝对能杀他,问题是先找到他的弱点。他……比我想像的强大了些。” “好!杀了这恶心巴拉的玩意,我也算自由了。我且助你一臂之力。”珑站到飞花鵁身边,忽而又咬牙道:“你这人,总是把所有人都算尽了才罢休,我竟也成了你的助力!” 飞花鵁但笑不语。
那边,羲和坐在已化为兽形的狮鹰背上,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已将方才的那场争斗遍览,心中已焦灼了几分:这里太危险了,是否会成为那个预示中的地方?
他低头去看,小吉却只是目光略显紧张的注视着那里的珑和飞花鵁。
那怪物已被炼成蛊王,便是失去了理智只知道追求力量的东西了,但是,珑的实力要说起来,却是极其强大的,几乎是化仙的地步了,让他不得不忌惮。
毕竟,珑是百年来一直依赖于那黑木鬼鼎,有持续不断的灵力供应,更甚者,百年来,他一直无事可做,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因此,他的修为进化,绝不是一般修道者能够比拟的。 只是,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长期的靠近那黑木鬼鼎的怨气,自身难保不被那怨气侵蚀,使得他的力量十分的不稳定,极其容易失控。更何况,这蛊王本身就是阴邪之物,就更加容易引发他魔化了。
而眼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战圈边上的小吉。
若是他失控,此时,死的绝对是飞花鵁,甚至,还可能连累到小吉。
所以,珑的力量便不敢大手施化,只得退居后场,为飞花鵁稍作掩护。
而这蛊王,则是当初未死的金环一心报仇才养成的。
当日里,也不知是否是飞花鵁当真看出了这蛊王的潜力,想要用这有形之物杀掉黎裳那种无形之力,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有形的东西总是比无形之物容易克制的。总之,当日她算是成功逃了出去。
金环出去之后,便找来各种人畜,用各种手段虐杀,或是拿药折磨,毒药炼化,总之,就是一切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知道弄得多少人心理崩溃。
然后,这些带着浓重的阴暗心理或恶毒咒怨的人,便成了那蛊王的饲料。
羲和曾说过,人心是个奇妙的东西,隐藏着强大的力量。
就像黎裳,她之所以会成为那样强大的怨魂,也是因为她杀害了太多的人,被怨恨缠身。 所以说,一报还一报,这话是不无道理的。很多时候,所谓的逃脱不过是侥幸。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那蛊王所食都是活生生的故意虐杀之人,这种怨气,比起黎裳来说只怕又要强上几分了。 更何况,黎裳所杀,不过上百近千,这蛊王被金环饲养的几年间,金环想要促进其进化,不知道搜罗了多少人畜来供它食用。甚至,最后蛊王成时,她更是以身投食,做为交换,要让这鬼东西心心念念为她报仇。
人心,其实才是真正的无底洞,一旦沾染上仇恨、欲望,便是怎么都填不满了。
那蛊王与珑和飞花鵁对峙一会儿,见珑和飞花鵁并无动作,顿时不满的低吼起来,蠢蠢欲动。 而十五个童子没有飞花鵁的吩咐,也只是提剑在旁,小心戒备。
飞花鵁忽然从怀中摸出一块弧玉,形若弯月,月牙尖上一抹血沁。
珑见了,哦了一声。
飞花鵁却抬手将那弧玉扔向那不停仰颈怒吼的蛊王。
玉沁,又叫沁色,是玉面上所成的异色,若是颜色漂亮,往往能让玉的成色提升几个档次。而血沁则是玉质长期遭到鲜血侵蚀而发生的颜色改变,颜色瑰丽艳红,颇受喜爱。
珑点着下巴一笑:“哟,不知道这血沁沁的是谁的血呢?”
那血沁弧玉一扔向那蛊王,蛊王立刻一挥爪,切豆腐一样将那弧玉切成两半。 飞花鵁勾起嘴角:“是我的血,是为了改进那傀儡术才特别沁的玉。正好用来找出这怪物的弱点。”
血弧玉碎,异变突生!
那十五个天罗童子的双眼陡然无神,嗷一声惨叫,本来清秀漂亮的十五个少年顿时化作十五具骇人的傀儡:尖利的牙齿、暗红的眼睛、寸长的指甲!
狮鹰背上的羲和脸色陡然惨白:“不可能!是傀儡!飞花鵁竟然炼制了十六具傀儡!相处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羲和的预示一步一步前进着……
然而,十五具傀儡并未像当初黎裳所炼制的那样,反噬操偶师飞花鵁,反而一致的朝那毁玉蛊王扑去。
陡然散发的强烈气势,顿时让那蛊王将目光转回了这十五个少年身上。
飞花鵁眼睛一瞬不瞬看着那沼泥上面,十五具傀儡与蛊王的争斗,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道:“当初我在楼中翻到了那本傀儡术的秘籍,细细看来,便发现了这傀儡术的阴邪之处,但是,我飞花一脉生来体弱,若是有这样的东西护在身边,实在不错。于是,我研究多时,终于改进了那傀儡术。”
“以前的傀儡术因为过于阴毒,那傀儡才厉害非常,而我需要的,不过是一般的护卫和代步之人,自然用不到做到那种地步,于是,我不再将控制傀儡所需的操偶师之血融于傀儡身上,反而取傀儡和我的血混合融于阳玉之上。玉多生于山阴之地,所以,一直是阴气较重之物,阳玉实在不可多得,但是,抑制阴气的作用也就更加强大了。”
“我平日里将这血弧玉佩于胸口血脉最浓,阳气最重之处,从不摘下,一方面让这些傀儡认主,另一方面也可借男子身上的阳气压制傀儡的阴邪。如此制出的傀儡自然比不上黎裳所制,但是,却较容易成功,用不着像她那样广背人命,而且,又好控制。甚者,我用的都是楼中武功不错的孩子,整整十五个,我不信探不出那怪物的弱点来。”
场中十五具傀儡果然齐齐朝那蛊王扑去,蛊王血液有毒,腐蚀性强,但是傀儡本身也有此效,自然所起作用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巨大,虽然受伤,也不会立刻腐蚀得只剩白骨。 他们又没有感觉,若非真将他们伤到不能行动,几乎是不受任何影响。
加之傀儡的速度本身就快,身体又小,十分灵活,十五个齐上,登时让蛊王也捉襟见肘起来,不时发出压抑的怒吼。
《堕入畜生道之蛇女》司徒妖妖 ˇChapter 60ˇ
飞花鵁琥珀色的眼瞳快速的跟随着场中速度快到几乎只能见到几个残影的非人生物做出细微的转动,他时而眉头轻皱,时而又若有所思,口中断断续续的念出几个字:“……第三块颈骨……唔,不行,还是只能造成伤害吗?”
砰——
一具被洞穿了胸口的傀儡终于被一爪子挥去了整个下半身,再无法动弹,失去了战斗力。 “血液的腐蚀性太强了,连傀儡都无法承受。”飞花鵁仅仅是瞄了一眼那具已经不具任何作用的傀儡,便又集中精神跟上打斗的动作和节奏。
“嗷——”
怪物忽然发出一声长吼,飞花鵁眼睛一亮,发现那具已经被他判定无用的傀儡竟然在沉入沼泥的前一瞬张口咬住了蛊王的大腿,一股缠绕的黑气迅疾的从蛊王腿上开始蔓延,蛊王似乎颇为痛苦,然后,那具傀儡整个身体便在他的怒吼中迅速的干瘪消瘦,像被戳破的气泡一样焉瘪了下去,最终化作一层灰皮薄薄的浮在沼泥之上,然后被蛊王一脚踩碎。
“吞噬,然后进化吗?”
飞花鵁再次习惯性的摸上耳边,然后又悻悻的放下手,悻悻的说,那摸索手指的模样,却似乎有几分委屈。
一只傀儡被一爪子撕开了大半的身体,可是,凭借毫无痛觉的身体,居然速度不减的骚扰着蛊王。
虽然,这些傀儡因为制作方法的不同,力量、速度、威力各方面都比不上黎裳曾经所制,可是,蚁多尚且咬死象,何况是这种东西?
蛊王且战且退,一尾鞭将一只傀儡甩得粉碎,可是,身上仍旧多了大大小小许多口子,青绿色的血液不停的滴落下来,被腐臭的地面吸收。
十几具傀儡在半空之中身影交错,只能看到一道又一道风刃一般的影子,只是,时间愈久,那些血液造成的腐蚀也就愈重,这才让这些傀儡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
蛊王的指甲猛然射出,如长枪一样将两具傀儡串住,然后猛地砸向空中的另外几具,砰的一声将其砸入沼泥之中。
那沼泥立刻漫了上来,迅速的将底下的两具傀儡淹没。
被串在指枪上的傀儡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然后以诡异的柔韧度弯下头,咔嚓咔嚓的啃噬起蛊王的手指来。
青绿色的血液从蛊王的手指上流出,那啃噬的傀儡嘴角迅速的被腐蚀,露出白生生的牙齿来,仿佛腮帮之上破了一个大洞。
黑色的死气从傀儡的嘴上向上蔓延,那傀儡却不管不顾,仍旧红着一双眼睛喀吧喀吧的啃得带劲。
又几只傀儡见势跃上蛊王的背,也张口便咬。
他们的牙齿尖锐且长,简直就如小刀一般,低头一咬,仰头一甩,便硬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