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苟延残喘——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哪怕是曾经被人踩在脚下,压在胯下蹂躏,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便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才是尊严!死亡的人没有资格谈尊严!
所以,飞花鵁活了下来。以一个九岁孩子的病弱身体,竭尽心力,穿越了整个中原,灭了那西北的第一大帮!
那一场腥风血雨,飞花鵁胜的,不仅是武功,还有心智。
他能等,能忍,能装,花了整整八个月的时间才杀尽了那个走南闯北的驼帮!
这世上,钱和权,钱和实力一直都是连在一起的,若是没有实力,是屯不了财的。所以,西北驼帮,那个最富裕的帮派,就算不是最厉害的,但是,绝对也是顶尖的。
所以,当已经十岁的飞花鵁躺在雇人赶来的车上,运送了驼帮的全部财物回到葚西的时候,他毫无疑问的接手了飞花楼。
这一路上,在驼帮全灭以后,带着这么多的财物安然回到葚西。这个十岁的孩子是如何办到的?
这是个迷,同时也让所有人不敢不服。即使,飞花鵁回来之后便在病床之上躺了一年有余,但是,他却是倒在了自家的床榻之上!以飞花鵁的体弱,何等难得?谁人不服?
飞花鵁挑着一双桃花眼冷笑着看着狗儿,声音淡淡的,却能听到那极度的压制下那微微颤抖的尾音:“我才提醒了你要小心,你便是如此小心的么?别给我看不起这小小的冰针!这种冰针,一旦刺进穴道,立时消融!你就是想运功逼出来都办不到!下面!给我好好的跟着!再乱来一步,哼,别再想着我救你!”
他拂袖而去,素白的袍子上银线的花纹闪闪发亮。他在前面疾步而行,一小会儿便气喘吁吁,却硬是不肯放慢了脚步。他单薄的身影被夜明珠圆润的光芒勾勒成一个缓缓摇晃的影子,朦朦胧胧的印在这狭窄地道湿润冰凉的地面上,光影交错。
狗儿怔怔,看了地上的水迹许久终于无声的跟了上去,一步不敢踏错。
而小吉却在心里微微叹息,自此,却是对飞花鵁真生了好感。
刚才那冰针来得又快又猝不及防,飞花鵁若不是真心忧着狗儿,一路上都只花了半分心思在地道之上,又留了半分心思在狗儿的安危之上,又岂能如此迅速的在这个转身都难的狭窄地方那么快速的出手相救?
而飞花鵁,那个像珍珠一样温润,像玉兰一样清幽的男子,若不是真心担忧,又弃会因为狗儿的生死如此这般的动怒?
不管狗儿是不是与他有血缘关系,但是,至少,他不会对狗儿下什么毒手吧?应该不会吧……?
小吉望着飞花鵁的背影眼神复杂。
其实,无论如何,她都是不希望看到那个男子沾染鲜血的,即使明知道不可能。也许,这就叫做人都是感官动物吧。因了飞花鵁的样貌气质行事风度,总是忍不住的对他心生好感。
两人一蛇在这静默中行了也不知道有多久。
飞花鵁心里有气,也不再小心翼翼的顾着狗儿,那夜明珠的光芒自然也就影影绰绰的,于是,在这四面暗壁的通道之中,一切仿佛都被放大一样,到头的时候,小吉甚至有一种重生的喜悦。只是,这喜悦还未成形,小吉便被一种声音激出了一身的寒意。
那声音她十分熟悉,嘶嘶——嘶嘶——
是蛇!是绿蚺蛇王!
这世上竟然还有另外一条绿蚺蛇王!
小吉的心里,一时之间,激动?心惊?恐惧?百位陈杂,难以分辨。
飞花鵁微微抬手,制住狗儿上前的步子。
他们几人前来的时候便已经是酉戌相交之时,如今又在地道之中不知走了多久,天早已黑透了。因此,当那对小灯笼一般大小的血红眼睛在黑暗中慢慢睁开时,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对毫无感情的野兽的眼睛,悬在半空,死死的盯住几人,在这一片浓烈的瘴气之中……
“大哥……”也许是特有的心灵感应,小吉看得并不真切,而且,在她的记忆中,绿蚺蛇王并非是红色眼瞳,可是,当那双眼睛静静的毫无波澜的看过来,小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那个轻轻的拍过她的头,笑着叫她要活下去的大哥;这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尽管出生之后再未相见;这是……这是她的大哥啊……
小吉轻唤一声,那巨大的蛇王便已经循着声音立起了上身,如一根笔直的柱头,擎天掣地!
小吉不由自主的从狗儿肩头下来,小心翼翼的朝那黑暗中的蛇王游过去。
“小吉,小心!”飞花鵁显然也没想到有这一遭,再出声已经晚了一步。
或许是性别的不同,或许是环境的不同,眼前的绿蚺蛇王竟然比小吉的本体还要大!两只血色的眼睛如铜铃一般骇人!
他见着小吉过去,立刻尾风一扫,在飞花鵁一声“小心”中,张开大嘴,露出弯刀一样的毒牙,整个身子一弓,弹簧一样朝小吉射过来——
Chapter 23
那是她的大哥啊!怎么……怎么会……
小吉呆愣了。她识得他,他又怎么可能识不出她来?
“大……大哥……?”小吉愣愣的昂起头,仰望着那笼罩在自己头顶上的一片阴影,直到……面前的阴影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粗哑的怒吼,然后整个身子陀螺一样滚开。
小吉这才看到,狗儿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他那把兽骨弯镰站到了自己身后。即使是在这样漆黑的夜幕之下,小吉也仿佛看到了狗儿笼罩在她身上的那一片纯粹的黑色阴影。
他的嘴唇死死咬着,手臂高高抬起横在身前,为小吉撑起了一片天,手中洁白无暇的骨刀上沾满暗红的血迹,而他的虎口……竟已被刚才的那一刀震裂了寸长的口子!鲜血顺着他的手臂丝线一样往下爬……
而小吉的大哥,那条绿蚺蛇王,如今正在地上不停的打着滚儿。
原来,狗儿刚才那一刀竟然好巧不巧恰恰那么准的趁着绿蚺蛇王张大了嘴想要吞下小吉的那一瞬间刺入了他的口腔内部——这个他全身上下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背后的飞花鵁见得了这个空隙立刻出声,急切到:“小吉!鶄!快退回来!”
狗儿立刻弯腰抓起小吉回身就跑,他滚烫的血粘到了小吉冰冷的身子上,仿佛火焰,烫伤了小吉的皮肤。而身后,那催命一样的嘶嘶声却紧随了上来。
小吉明白,大哥已经怒了。而一条成年的绿蚺蛇王的愤怒,这个世上有几个人能够承受得起?
狗儿再不得了,毕竟是人,血肉之躯,哪怕身强体壮天赋异禀到底只是十岁的孩子,刚才那一刀虽然伤了小吉大哥,但是,刺中口腔,实在只是疼痛而已,要真说,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而狗儿,十岁的孩子,刚才却承受了一条成年的绿蚺蛇王刚才那摧山崩石的力量!
尚在发育中的少年的身体哪里受得住?
果然,狗儿没走两步,立刻捂住胸口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小吉一惊,却看到狗儿嘴角已经流出血来,虽是黑暗之中,但是小吉本来就能夜视,因此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狗儿那苍白的脸色,那鲜艳得诡异的血……
狗儿这一栽倒,倒反而避过一劫。
那绿蚺蛇王的速度奇快,一个尾鞭过来,却恰好从栽倒的狗儿头顶上檫过,打在旁边的树木上,那碗口粗的大树却立刻拦腰折断了!可想而知,本就重伤的狗儿要是受了这一击那是必死无疑的!
小吉心中忽然生出赤裸裸的恐惧来,这在她小的时候差点被别的畜生吃掉时也没有如此强烈过。
那种恐惧深深的袭过来,仿佛有谁拿浸过水的牛皮纸捂住了她的口一样让她连呼吸都不能。她看着狗儿,身体竟然颤抖起来。
原来,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是自己的孩子了啊!仿佛融进了自己的身体,化作了自己的骨血,在那一个四面环山的离世之谷中,化作自己沁心的温暖。
他会围着她撒娇一样蹭她,会得意的抱着她的脖子向狮鹰挑衅,会高兴的扑过来,波的一声脆响亲在自己的面颊之上,然后咯咯的笑着满地打滚。他会在第一次捕猎后献宝一样抱着硕大的鱼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然后一定要才吃过的自己吃掉。他会在犯了错时,磨磨蹭蹭的不敢回家,然后老实很长一段时间,百般花样千般手段样样出尽的讨好耍赖。
这样的孩子……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
小吉忽然愤怒了,她转过头对着自家的大哥一声怒吼:“大哥——”
对面的巨大身影晃了两晃,朝她袭来的攻击却最终没能停……
小吉想起羲和说过,叫她不要随便化形,不然“纵使成功,也恐不完全”。可是,如今,她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能做,难道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
危险又如何?若真出了事,她虽然说不上为国捐躯,重于泰山,可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到底是再无遗憾的。只是……只是对不起羲和……
对不起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依旧留他一人孤独等待,连道别都办不到……
对不起,羲和……其实你为我做的,我都懂……
尾鞭仿佛一道划开夜幕的闪电,朝天砸下来,轰隆一声,巨大的泥浆溅得到处都是。
飞花鵁心里一凉,也不见他从何处拿来的,手中却已经多出一柄长剑。他身形一缩,脚在地面上一点,人已梭子一般朝那绿蚺蛇王飞射而去。
他手中的招式并不花哨,简简单单的提剑便刺,却偏偏让他身前所有范围都被他囊括在了他的剑招之中,逃脱不得。
他口中发出忽高忽低的哨声,那绿蚺蛇王听到这哨声居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愣神。
飞花鵁脚尖点在绿蚺蛇王朝前扑来的脑袋上,这么轻轻的一点,竟然让绿蚺蛇王的身子一偏,脑袋疯狂的甩动起来。他的剑轻轻一点,刺在绿蚺蛇王的眉心那朵暗红仿佛枯萎的花朵形印记上。巨大的绿蚺蛇王立刻整个身体都委顿了下来。
飞花鵁趁着这一瞬,立刻在半空之中,点无落脚之处生生的一个翻转,轻灵犹如燕子,反身抓起地上奄奄的狗儿,竟然就着这个姿势,整个人身体微微朝后倾斜着,急速的后退,转瞬已将至那通道的出口。
也正因为这个姿势,他才看到了那一瞬间的奇迹,让他以为小时候唯一听过唯一相信过的那个故事成了真。
绿蚺蛇王的力量绝对不是人能够抗衡的,飞花鵁那一脚一剑本也没有想伤他的意思,只是刺中他额上要害趁机救走鶄罢了。但是,也就一瞬,那绿蚺蛇王就回过味儿来,好在飞花鵁迅捷无比,他昏头之下也追不上,额头疼痛之中竟然一歇胡乱的攻击。立时,虽不至山崩地裂,却也相差无几了。
小吉身形小,刚才飞花鵁俯身之间自然没顾得上她,眼下看着大哥的攻击就要朝她袭来,她不知道飞花鵁到底能不能带狗儿安然逃离,却只想着自己多少该为狗儿拖延一点时间。多一秒也是好的……
这大概便是母亲了,为了自己的孩子,莫说生命,就是生不如死,也是不惧的。
化形……
化形……化形……
化形……
小吉只觉胸腹之中一股火热烧得她全身发痛,一身的皮肉都仿佛要裂开了一样。那种感觉……小吉熟悉得很,是当初羲和助她逆转身形的时候那种撕裂之痛。
仿佛全身都被人拿刀一片一片的剥肉剔骨,仿佛所有的血都积攒起来,在伤口之下波波的鼓动,却偏偏流不出去。
仿佛有人拿了锤子,把她放到缸子里捣碎了,又要强把她蹂躏成形一样……
她想大叫,可是,声音却被遏在喉咙里变成呜呜的痛哼。她想哭,可是眼睛里却是大哥那张开的大嘴,甚至还能看到那收在鄂下的毒牙稍。
眼前的一切都清晰得很,仿佛慢动作一般一点一点的在她眼前晃动,仿佛那呜呜的唱着背景歌的古老电影,嚓嚓嚓嚓灰白成一片。
当初那些痛苦,还有羲和抱着她一遍一遍的抚摸她的背,可是,现在却只有她一个,竟然有些承受不过来。
然而,胸中那股几乎把她的血液都烧得沸腾起来的灼热却在这个时候凝成一股蓬勃而出——
小吉忽然记起了,那是那粒内丹吧……
原来,化形是如此痛苦啊……可是,孩子,为了你,值得的吧?
飞花鵁抓着鶄在手上,飞速的后退,那个样子,就像掠过水面的燕子。然后,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压力,从那条虽说为绿蚺蛇王却又小得可怜,但是,又有些怪异的小蛇身上散发出来,然后,待他匀了些内劲在双眼之上,在这黑暗的内室之中视力忽然陡增的时候,他看到那巨大发狂的绿蚺蛇王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半人半蛇的女人!
那个女人全身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