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嘉,等你及笄,就嫁给我吧……”
“……嗯?”他的头埋在我脖子里,我好笑地轻抚他的头发,轻声道,“那怎么可以,及笄,我才十五岁。”他的头发和我的交织在一起,在烛光中闪着华美的光芒,流动的,摇曳的,不分彼此……
“有关系么?”他轻轻地将我放倒在床上,低声道,“十五岁,二十五岁,还是三十五岁,你不是都该同我在一起么……什么时候成亲,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喜欢这样偷偷摸摸地来往?”
我把玩着他的一束头发,心不在焉地道:“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嫁了人,做了人家的娘子,就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心里总还是惦记着做姑娘的好的。念如,你说的对,我们是该一直在一起的,所以晚点成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说话,但是显然很不高兴了,抱着我把我当成一块排骨用力啃。倒是不痛,就是一半身子被他滚烫的身子贴着,一半接触到有些凉的空气,感觉不是太舒服。我本能地往他怀里缩,被子被踹到一边也不管。
我道:“念如,再等我六年,等我二十岁,我就嫁给你。”天地良心,我现在就是二十岁,结果披了一张萝莉皮,连嫁人都嫁不了……
他僵了僵,喘息中压抑着一些什么:“你说过的话,我可是都记得的……”
我笑,抱着他蹭,明知道他就要崩溃也不管:“你是该记得。不许娶妾,不许进花楼,不许……反正不许找别的女人。不然即使我当时大着肚子,我也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你。”
他灼热的手掌伸下去,抚摸我平坦的小腹,咬着我的耳朵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的脸一红,抓住他的手一本正经地道:“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欺负我,说明你是个混蛋,根本就不为我着想……”说着,我自己倒笑了,也觉得自己是欺负人了。
他叹了一声,伸手在我胸前的伤口上轻轻蹭了蹭,道:“给我扣了个好大的帽子……思嘉,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事,这辈子,我都只有你一个。六年,我等你。到时候若是你食言,我绑也会把你绑上花轿。”
“嗯。这样,我可就跟你私定终身啦。”我拉过被子,往他怀里钻。
他笑了一声,摸摸我的头发:“好。我一定会说话算话,你可也要说话算话。”
其实,我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最想问的,就是为什么他到底和什么人牵扯上了。但是我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他抱着我的时候,我不愿意想现实,不愿意想未来。仿佛只要闭上眼睛,塞住耳朵,我的世界就可以只剩下他。这样纯粹,这样真实。
如果,你觉得瞒着我会比较好,那你就瞒着我吧。我如此喜欢你,所以我纵容你。千万不要伤害我,不要欺骗我……否则,不如杀了我。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我有些紧张起来。他的肌肤突然一紧,门和窗户突然同时大开,一阵剧烈的碰撞声之后,我被孙念如塞到背后。
我开始觉得头疼,为什么我这屋子,比菜市场还方便人来往。还有,我们是不是被什么人诅咒了,为什么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人闯进来?
管剑樵破窗而入,根本没费多少功夫,就制服了从门冲进屋子里的那个娇小的人影。抬头就着烛火一看,床上坐着一个裸着的身子披头散发的人。无论那线条多么流畅完美,也无法遮掩,那是一个男人。
他皱了皱眉,丢下手中的人,去将门关上,一边道:“谢思嘉呢?”
而后,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那人的身子周围探出来。他一时之间竟有种晕眩的冲动,怎么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在床上滚。
地板上的那人突然动了动,管剑樵正要动作,却见眼前已经黑影一闪。凭他的眼力,也仅仅只能看到那人闪过去,提起那刺客,利落地卸去四肢重新丢在地上。他回头一看,登时吓了一跳。那人竟然还有时间把床上那女子已用被子包成了个粽子!此时她正无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不会武功,并不觉得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有什么奇怪。也根本看不出,刚刚还抱着她的那个男子,武功已经高到了何种地步。
“小姐……”
我大惊:“半音?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我就挣扎着要下床,身上的被子一层一层地裹着我,却让我一时间动弹不得。我喊了一声:“念如,念如,你来帮帮我……”
孙念如光着上身,面上寒气毕现,听到我呼唤,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动,只道:“你老实呆着。”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管剑樵:“敢问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见转移注意力失败,我只好乖乖地坐着不动。半音趴在地上,手脚扭曲的角度甚是奇怪,竟一动不动,小脸煞白。此外,她的装束也有些奇怪,竟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我诧异地张了张嘴,却见她抬头看了看我,目中流露出痛苦。作为学医之人,我一眼便看出她的四肢都被折断了,是管剑樵干的?什么时候?这群武功狂人,跟他们比起来我就是一废材……我在心里暗骂。
那边,管剑樵嗤了一声,道:“小爷我不过是路过此处,顺便来给谢思嘉提个醒罢了。”
孙念如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也不在意,只道:“谢思嘉,小爷前些日子听说,有人花一万两,向九霄宫买你娘的人头。你是否知道底细?”
我闻言大惊:“我母亲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会得罪什么江湖中人?”
管剑樵若有所思:“这就奇怪了。不过,这是你们谢家的事,我也管不着。对了,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他用眼睛指了指地上的半音。
半音依然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咬了咬牙,道:“半音,你……”
她垂下眼睛,低声道:“念如少爷卸了我的四肢,小姐你看不出来吧。”
我诧异地抬起头。孙念如道:“不错,我卸了她的四肢。因为我怕她对你不利。”
半音苍白着脸笑:“念如少爷,您在这里,凭一个半音,怎么能伤了小姐呢?还是说,您怕我把事情都说出来?”她挣了两下,仿佛某种用肚皮行走的爬行动物。
孙念如不说话,仿佛根本不屑一顾。我低下了头,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逃避真的不行么?谁规定一定要面对的?
我别过脸,努力平伏了一下呼吸,低声道:“管剑樵,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我的丫头把四肢接起来?”
管剑樵一怔,看了全身僵硬的孙念如一眼,便知道是这对小情人内讧了,不由得觉得十分有趣。他几乎是吹着口哨过去将地上那个丫头的四肢接起来的,末了还扶了她一把。谁让他天生就是个怜香惜玉的种。
我冷冷地道:“你说吧。将你费尽心机要对我说的那些话,都说出来。”
到这会子,她倒不说话了。
我冷笑,抬起眼皮看了看孙念如,道:“你过来。”他略一怔,最终还是乖乖走过来,站在了床边,只不敢坐,看着我不说话。我也不管他,只冲管剑樵点点头,道:“想你也不肯走,那就留下来看戏吧。半音,你不说,我替你说吧。”
半音诧异地抬头看着我。
我只不看她,也别开脸躲开了孙念如的视线,低声道:“我只能猜到一星半点,而且也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半音,给我下毒的人是你,推我下水的人也是你,对不对?”
半音别过脸,咬了咬牙,道:“是。都是我。”
我笑,有种如释重负的意味:“而这些事情,念如其实都是早就知道的。瞒着我不说,也是故意的。因为你和他,从小就是订了亲的,对不对?给你们定亲的人,是莲师姑,对不对?”
孙念如忙道:“我起先并不知道她给你下了毒,也并没有想到她竟想置你于死地!”
我别过脸,道:“但你们订了亲,是事实吧。”
一时间一室都陷入沉寂。我突然觉得累。刚才的柔情蜜意和海誓山盟仿佛不过是海市蜃楼一场。在真相被抖露出来的时候,任谁都要寒一寒心,什么都要烟消云散。
我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想计较了。念如,你走吧,时辰也不早了。哦,别忘了把管剑樵带走。”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铁青着脸不说话。
半音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急切地道:“我是和念如少爷订了亲,但是我们从来也没有……”
我低下头,道:“自然,你和他订了亲,但你心里的人,其实是另一个。”那一朵绣工精湛的鸢尾,暴露了一切。
孙念如低声道:“思嘉……”
我摇摇头,只道:“你让我好好想想。”他一动也不动,我叹息了一声,只道:“半音不会害我。即使她给我下了毒,最终却还是将我推入了池中,希望能克制我体内的毒性,让我多苟延残喘一会……”
“小姐……”
我道:“你出去,回你自己屋子里去。让我好好想想。”
半音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一个人影闪过我面前,我刚抬起头,却见管剑樵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身影在关了窗户之后立刻折了回来,隔着被子紧紧抱住了我。
我麻木地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他不管,紧紧地抱住我一动不动。我感觉到他的肌肤在微微发抖,灼人的热力似乎要穿透被褥。
他试探地叫了我一声,我心中突然悲哀起来。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了双手,反手用力拥抱住他。
我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有什么立场索取?!
我不过是异世的一缕幽魂,人不人鬼不鬼,我什么也不是。说不定一二十年以后,我就要离开这里。六年,六年之后,即使嫁他为妻,又能有多长的时间,能与他长相厮守?
欺骗也好,隐瞒也罢……
我想要他,想要爱,便只能放弃自己这一颗心。我是否真的有资格让他给我百分之一百?
贴在一起的脸颊上感觉到湿意,孙念如抬起头。却见,眼前的少女,已经泣不成声。他一时之间,有些慌乱,手忙脚乱地道:“思嘉,思嘉,你怎么了……你若是觉得伤心,我可以把什么都告诉你……你不要哭……”
这种无声的哭泣,是他最害怕的。与她耍赖的时候不同,与她发脾气的时候不同。她有的时候可以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茫然的神情,好像在想什么很严重的事情,而且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连他也不能。
他只觉得,她若是再落一滴泪,他的心就要碎了。
少女摇摇头,扑到他怀里用力抱紧他,哽咽着道:“念如你抱紧我,永远也不要放手。等我及笄,我们就成亲!留住我,永远也不要让我走……”
他有些错愕,随即整颗心都被巨大的不安吞噬。原来他的不安全部来自于此,是因为这少女总是如此飘忽不定,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仿佛,只要一个转身,她就要不见了……
用尽了力气拥抱也不能让他产生安全感,他有些艰涩地道:“好,等你及笄,我们就成亲。”
谁也不能阻拦,谁也不能反对。
作者说:因为回老家度假了,票票过一千没加更,就此加更了一章超长放送。另,本文VIP了。各位亲不可以就这样嫌弃我吖!呜呜呜呜……
第十二节:新年好。及笄乐。(一)
我能下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龙卿念。她之所以还在这里,是因为给她治毒的是老妖怪。而她老是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喊一个很不和谐的名字,老妖怪一怒的结果,便是她的毒解了,却起不来了……我发誓,我先前是不知道的。
她也不知道,还以为我和老妖怪是他的大恩人,水盈盈的一双眼睛写满了感激。
先前她中了毒,脸色有些乌青。如今一看,却果然是个杏花烟润的小美人。而且她的架子也不小,在这里养伤,家里还给她送了一个丫鬟过来。自然,龙家一听是在剑宗养伤,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家姑娘大半个月不回去,好像也不奇怪。
纤纤素手放下了药碗,美人略嫌病态的肌肤染上了药汁。她娥眉轻颦,用洁白的丝帕擦了擦,动作优雅,果然是无处不美。我在心里嘀咕,她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嘛,可是听说她是个武功还不错的……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侍女送上蜜饯,她水盈盈地对我一笑,道:“思嘉小姐,见笑了。”
我嘴角抽了抽,笑得格外殷。勤:“良药苦口。龙小姐,你喝的药里有一味山乌,可是这梅子却是腌渍过的青梅,会解了山乌的药性的。”
龙卿念:“……”
我瞪圆了眼睛,然后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来。真可惜,她怎么没被梅子噎死。于是道:“小姐还是注意着些,下次喝药,不要乱吃蜜饯。”
龙卿念的脸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