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姨娘离开后,江善德嘱咐周氏,让江念勇在玉凤这里待到满月再接过去。
随后又问了一些家里琐碎,周氏一一回话。
刚说了没几句,钱姨娘屋里又派人来请,江善德只好跟着去了。
看着江善德匆匆离开的背影,周氏冷笑一声。
劳顿了一天,周氏早早就用过晚膳,洗漱睡下。
半梦半醒间,忽听闻内院里隐约传来尖叫嘈杂声。
不一会儿,春梅就惊慌的跑进来,声音都颤抖。“奶奶,出事了,钱姨娘小产了!”
周氏心里咯噔一下,又惊又喜。
王大娘总归是不负众望,这么快就将事办成了。
周氏又穿戴起来跑去钱姨娘的院子里。
刚到屋子门口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冲的周氏干呕起来。
丫鬟婆子们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屋内,钱姨娘哭嚎的声嘶力竭。
钱家来的婆子也跟着哭嚎:“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这分明是有人谋害,竟是把胎生生的打下来了!!我这就去回了老爷,让老爷替咱们做主!!”
周氏闻言,忙命板凳即刻将几个婆子绑了。
周氏踏着夜色跑去望海楼,悄悄见了江善德,说明了钱姨娘的事。
又说钱家几个婆子想生事,所以她给绑了丢在柴房。
江善德赞许道:“绑的好,这些老货素来没大没小,皆张了一张害死人的嘴。且绑着吧,此事不平息,就别放她们出来!”
周氏应声,试探道:“那是否要去追查此事?”
江善德摆手道:“万万不可,此事切莫张扬,更不能查,倘或真查出是家里有人陷害,一则伤了两家体面,二则传出去也不好听。钱家虽不至于因此和我翻脸,可必定要我给个公道,就是钱姨娘也必定不依不饶,要我给她做主。”
说着,江善德叹道:“依她的脾性,不管此事是否与玉凤有干系,她一定会借此去闹玉凤个好歹。我不能明着非去袒护玉凤,可也不能任由她胡来了去。所以,倒不如现在就把这根源掐断,此事就此为止,倒省去许多麻烦。”
周氏颔首。“儿媳也盼着此事能到此为止,只是不知该如何去与钱姨娘说。”
江善德道:“这好办,你去找个郎中,让他告诉钱姨娘,这小产原是她动怒太过的缘故,伤了胎气,再吓唬吓唬她,就说再这样不知收敛,以后怕是不能有孕,想必她就不敢再闹了。”
说到这里,江善德又道:“我见这吴夫人倒不同于钱豹,凡事还好商量,你见见她,让她把那些婆子领回去好好管教,你直接告诉她,倘或这些婆子在外面说出江家半点不好,我就拿钱家是问!”
周氏应声,又嘘寒问暖了几句才离开。
回到江家天已微亮,周氏料着也睡不成样子,索性按照江善德吩咐安排了下去。
郎中去看过钱姨娘后,钱姨娘果真不再哭闹。
早膳过后,吴氏来了江家,周氏又交代了婆子的事。
对于钱姨娘的流产,吴氏倒没太在意,只道:“只盼奶奶以后多担待些,也让她能给知府大人生个一儿半女,这样也不枉我们孝敬知府大人的心意。”
说着又掏出一沓银票塞给了周氏,周氏亦没推辞。
钱姨娘伤了身子,又有郎中的话警醒着,再没敢闹,小产之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转眼江念勇满月,只在家里摆了一桌满月酒,酒宴上,玉凤寻死觅活,哭闹着不愿将孩子交给周氏抚养,闹的江善德烦了心,更禁止了她探望孩子。
八月份,边关战事告急,急需粮药物资。
沈阳、长春两地商会运作成型,先以高出五倍的价格向朝廷出了价。
朝庭迟迟没有给出回音,反倒是虎子连连送来许多书信,百般恳求江善德调动沈□□资现行救急,江善德则回信借口收成不好,没有盈余物资可以相援。
周氏和胡阿娇气的直骂,却又只能干瞪眼。
挨到十月份,前线粮草告荒。
沈阳、长春两地商会又向朝廷提出,以高出十倍的价格出售物资。
敌军连连攻破数座城池,大军不停往后撤退,朝廷不敢再怠慢,答应了商会的要价。
一时间,商会进账数百万黄金,富可敌国。
长春、沈阳两地摆了满城的百日宴席,不论男女老少,皆可入席共贺。
沈阳城日夜灯火通明,知道物资运到前线,周氏和胡阿娇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江温良已会来回爬来爬去,也能扶着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没过多久,竟还会叫‘娘’,也会说‘吃’等字眼。
江念勇则像个小老虎一样,每天非要大声哭个痛快,仿佛不哭浑身的力气就用不出去。
江念孝仍旧整日昏睡,偶尔可以靠着东西坐一会儿,却也很快就疲乏无力。
眼看他就要周岁,却站也站不起来,周氏愈发担心,着板凳带人去外面,但凡有名有姓的郎中,一律请来,又写了信去求周老爷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商会囤积的粮药一应运往前线,孙耀邦和江善德大半年的忙碌也告一段落。
商会的成功让沈阳、长春两地权贵对江善德和孙耀邦五体投地。
一时间江善德竟如沈阳城的皇帝一般,不论是人是物,话音落下便能到手。城内上下,无论贫富贵贱,无不阿谀奉承,马首是瞻。
能在这样的花天酒地里作威作福,江善德还是整日住在望海楼里,白天和权贵饮酒作乐,夜里由雪雁相伴,竟是半分想不起还有个家在沈阳。
倒是孙耀邦,忙完商会的事紧忙回江府去探望江念孝。
周氏原本对孙耀邦心有余悸,可孙耀邦一心关切江念孝,对她也再无半分敌意,周氏渐渐的也不再过于排斥,也恭敬的和他说几句话。
听闻周氏派人去各地请名医来沈阳,孙耀邦也派出人马,一面帮着寻访,一面搜罗能进补的珍稀药食。
见孙耀邦派出那么多银子去买东西,刘氏道:“只找名医就好,这天下名贵的药材都在江家库房里了,人参鹿茸也不过成了他的家常便饭,还有什么更稀奇的呢。”
孙耀邦不以为然。“你懂什么,这天下珍稀的东西多了去了,人参鹿茸算得什么?”
刘氏不悦道:“再好的东西,也要他吃了有用才好,可你瞧瞧,他竟不知把这些好东西吃到哪里去了,一点不见好。”
周氏拥着江念孝,戚戚道:“他是先天就缺乏了,再加上早产,更是雪上加霜。如今把人参当饭吃还是这样,不吃那还了得?”
原本孙耀邦对周氏心中仍怀怨恨,可看到周氏对江念孝视如己出,心中的恨意也消散了□□分,他是个商人,深谙没有永远的敌人。
江善德昏聩,刘氏吝啬,这世上能够这样真心真意疼爱江念孝的,除了他恐怕就只有周氏了,思念至此,孙耀邦心头释怀,过往一切都不再惦念。
转眼又到年底,江温良、江念孝的生辰都在腊月,江府又忙碌起来。
本以为孙耀邦也要去忙于应酬,谁料他竟整日待在家里,借口生病不会客。
周氏乐得自在,也借口孙耀邦生病,不在家待客,只命王福按照旧例管辖贺礼来往,只每日夜里去跟她回话就好。
江善德在外流连忘返,直至腊八这日,周氏派人去请了又请,仍旧请不回来。
江温良的周岁宴上,就只有孙耀邦、刘氏、胡阿娇、玉凤、钱姨娘和周氏。
一顿饭吃的十分沉寂,玉凤和钱姨娘大气不敢出,刘氏则看着这桌上一个个如花似玉,恨的牙根都痒痒,孙耀邦时不时用目光品味钱姨娘和胡阿娇一番,气的刘氏面色铁青。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孙耀邦又说虽然办的简单,但礼数要全,要让江温良抓周。
周氏原本琢磨着家里这些人汇聚一堂,气氛必然不好,所以全部没准备,便说一时也准备不来,谁知,孙耀邦不知什么时候吩咐下去,早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的东西。
看到满满一桌子玩意儿,江温良眼睛忽的睁大,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孙耀邦宠溺的笑着把他放在桌上,江温良兴奋的左顾右盼。
就在江温良伸手的一霎那,所有人都屏息凝视,即便钱姨娘都好奇的盯着不动。
只见江温良抓起一个香囊,嘻嘻笑着。
看到江温良抓香囊,钱姨娘下意识的就笑出了声。“真是个风流种子呢!”
孙耀邦冷冷看了钱姨娘一眼,钱姨娘惊的一抖,忙闭上了嘴。
江温良抓香囊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孙耀邦有些不悦的从江温良手里夺过香囊,江温良楚楚可怜的看着被夺走的香囊伸着小手。
孙耀邦柔声道:“良儿乖,这个不好玩,再选一个。”
江温良茫然的看了孙耀邦一会儿,似乎知道香囊是要不回来了,也不眷恋,重新低头看着满桌子眼花缭乱的玩意儿开心。
看了片刻,江温良又伸了手,抓起一个簪子。
屋内气氛更加沉寂,孙耀邦有些愠怒。“谁把这种东西放上去的,也不怕伤着他!”
说罢,孙耀邦又夺走簪子。
簪子也被夺走,江温良的小眉头皱了起来。
他气呼呼的又转身,在桌子上抓起一盅胭脂。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他抓起东西后直接递给了孙耀邦,一脸的不高兴,似乎在说‘你这么喜欢抢,这个你也抢走吧!’。
看到他赌气的小脸,孙耀邦朗声笑了起来,慈爱的抱起江温良,道:“臭小子,脾气还不小!罢罢罢,喜欢这些也没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刘氏啐了他一口。“说什么浑话!”
孙耀邦冷笑。“我只是说浑话罢了,他爷爷却是个混蛋!”
孙耀邦这样毫不掩饰的骂江善德混蛋,让屋子里的媳妇子都惊的缩了缩脖子,唯独周氏心里觉得畅快,在她心里,混蛋这二字都是便宜的。
骂完,孙耀邦叫来了人吩咐道:“你们准备准备,今天晚上等江善德睡下了,把他绑回来,你们别怕,他要怪罪都由我来担待!”
孙耀邦的奴才们一个个也都跟了主子的脾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应声而去。
见孙耀邦如此,钱姨娘不禁抬起头多看了他两眼,不料孙耀邦也正巧回头看她,四目相视,钱姨娘眸光轻闪,面色绯红。
抓过周,孙耀邦因喜爱江温良,所以多同他玩耍了一会儿。
周氏也只好陪坐在一旁,跟刘氏闲聊些家常话。
一刻钟的功夫,只见方才孙耀邦派出去的小厮来报,说人已经绑回来了,在书房。
孙耀邦将江温良递给刘氏,道:“你带着温良回去。”
说着,孙耀邦又对周氏道:“你和我一同来书房。”
周氏这才明白,孙耀邦原不是要和江温良玩儿才留她的。
有过上次单独相处的经历,周氏竟有些不敢跟他去。
孙耀邦看出周氏的犹豫,又道:“你若信不过我,就带几个小厮一同去,让他们守在门口,倘或有什么事也能救应你。”
孙耀邦这样说,周氏反倒不好意思了,不过仍旧心有余悸,便叫了板凳春梅一同去。
到了书房门口,周氏让板凳和春梅等候在外,自己同孙耀邦走了进去。
一进门,周氏就看见江善德正衣衫不整的坐在椅子上,仍旧被绑着。
看到他们进来,江善德开口便骂了起来,大有钱姨娘撒泼时的架势。
孙耀邦无奈的笑了笑。“来沈阳这么久,别的没有,骂人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江善德气的大口喘着气。“还不快给我松绑!”
孙耀邦一点没有要给他松绑的意思,反而是慢悠悠的坐在了他的对面,又示意周氏坐在他的旁边,周氏犹疑的看了一眼江善德,缓缓走过去坐下。
入座后,孙耀邦先沉默了片刻,才道:“倘或你能把念孝交给我,我今日也不会与你说这些了。你的死活我不想管顾,可我不能不顾念孝。”
孙耀邦的话让江善德一下怔住,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孙耀邦继续道:“如今银子还未全部到账,所以并未谈及分红的事。依我的意思,我们一人拿一成,其余的全部分给他们。”
“你疯了!”江善德气道:“一成才有多少?区区百万两银子罢了!”
周氏也有些诧异孙耀邦的提议,孙耀邦是个商人,满心满念都是利益,即便这次商会的事也是图了利益,事到如今,怎么才要一成?
孙耀邦冷笑。“果真没有长进。你当真以为我筹建商会只是为了钱?”
说着,孙耀邦叹息。“江善德啊江善德,难道你还没有发现?钱财与权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来到沈阳这么久,你有多少东西是自己花钱买的?你再想想,这世间做什么买卖,能比做官来钱还快的?”
江善德无言以对,情绪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