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面,就由着徐妈妈带她到了暂时安置的院落,合上门对安宜说道:“我许是留不得这儿了,安宜,你可愿意同我离开?”见对方片刻没有出声,复又说道:“罢了,你家在这儿,又何必为难你们?”
“奶奶要去哪里?”
景晨摇了摇头,“不知道,各处走走吧。”
“不和府里说吗?”
话出口,才发觉这问题当真多余,安宜忙捂了唇瓣,改口道:“奶奶还会在回来吗?”
景晨轻轻摇了摇头,冲她招手想了想即道:“你留着也好,留着他们就不会起疑。”
安宜似懂非懂,不舍的感觉从心底冒出,眼前人要离开了,要离开了……今后都不能伺候她了吗?
似乎感受得到她的挣扎,景晨笑着鲜少温和道:“安宜,你跟了我不少时日,不过做人奴才终究不是个好归宿。当初你和安浓都是为了家人才自愿卖身,她的事过后不久便能了解,银子都送过去了吗?”
“回奶奶。都送去了。”
安宜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先前奶奶要让自己将首饰换成银子了。她想不通,主子是大爷的妻子,要离开君府去哪里呢,今后又要如何生存?
“放心,我离开前,也会给你。留笔银子。你用那些银子赎身,然后安顿你的家人,记得同样不要高调,否则让人查出来又多是非。”景晨语气感叹,“你们终究伺候我一场,亦帮了我不少忙,总是想见你们今后好的。”伸手摸了摸对方脸颊。“除了怒籍,出去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奶奶。”
安宜的声音已现哽咽,“奴婢谢奶奶。”
她竟然为自己想了这么多?
虽说想跟着她离开,不过安宜放不下家人,何况背井离乡地去哪里?在外面怎样风光终究心里悲凉,谁不想守着旧土与家人和睦?
景晨亦明白这个实属人之常情,她不会为难她或者勉强她必须跟自己离开。她是没有归去的地方,若说家乡,是京都吗?可是去了又能如何,物是人非。哪还有什么好期盼、好等待的?
德馨亦是。
想起德馨。景晨这心就有些担忧,自己还不曾同她说过。会同意跟自己离开吗?在她的观念里,这样的行为是否骇世惊俗呢?
“奶奶,可要奴婢将您的事告知下安浓姐姐?”
景晨摇头,转念又道:“等我离开后,你将她的那份银子送去。现下告知她又能如何?我已经害她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非得去用主子的威严压制她,让她放弃现下安稳的日子。跟自己离开去为奴为婢?”
安宜一时就不知该说什么话了。
“好了,收拾收拾,准备晚上出府去吧。”景晨将让她去汪氏院里服侍而后趁机外出安排的事告知了她,“夜晚城门是要关着的,你怕是亦不太好动,先回家想法子替我准备些普通的衣物和干粮。”
怕是亦只能做这个了。
“那奶奶,奴婢什么时候回来?”
“你办好了差事在回来,最好是明儿夜里就能回来。”景晨想着忍不住又道:“寻常的车夫我信不过,你替我问问老三他们,若是肯跟着我离开便是最好,如若不好就让他们介绍个能干可靠的。安宜,这是你最后一次替我当差!”
“奴婢一定会好好替主子办好的。”安宜面色不舍。
景晨拍了拍对方胳膊,“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早晚都是要分开的,你将来会有各自的生活。”
“奶奶,您一个人上路?”
景晨摇头,“有德馨陪我。”
“李姑娘?”
安宜片刻惊讶,莫不是奶奶和她当真是旧识?可是她知道规矩,没敢多问,“那位姑娘,还要接进城吗?”
“要!”
景晨想了想,对楚家的人不能寄太多希望,“还是按照从前吩咐你们的接进城来,不过不必再另寻地方,寻个偏僻隐蔽的客栈就成了,记得不要让她露出面目。”
“奴婢明白。”
景晨话落,这才挥了挥手,“好了,退下吧。”
“奶奶,让奴婢陪着您吧?奴婢就站在门口,不会出声打搅您的,好不好?”
景晨心底竟亦有了酸意,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好。”
其实,离开的步骤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复杂,真的要走了,安排得很容易,左右不过几日的功夫,且能离开的悄无声息。有了楚景涟,谁还能知晓过去层有个楚景晨?那个在君府里当了许久大***自己?
楚景涟那样失去记忆,纯白如纸的孙媳妇,君老夫人这下该放心了吧?如她所愿,还给她个没有谋虑、不会算计的女子。
只是想起那所住了许久的宅院,景晨心里总觉得有些陌生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自己要和金氏一样,永远离开平城,再不出现在这些人的生命中。
想着想着,突地又有些烦躁,耳旁却有隐隐的抽泣声传来。循声望去,凑撞上泪水满面的安宜,所有的话就卡在了喉咙处,景晨低低道:“安宜,你……”
后者却突然就冲过来,跪在主子跟前,喊道:“奶奶,奴婢舍得不您。”
“好了,你还有家人。”
“奴婢知道,就是因为奴婢有家人,才不好随您离开。奶奶,奴婢从未见过您这样好的主子,教奴婢们学字,教着怎么处处事……您、您一定要走吗?”即使早就知道答案,可还是忍不住再问上一句。
景晨强笑,“别愁了,又不是今儿个就走了,这样着急做什么?”亲自替她擦干了眼泪,“可别哭了,事儿还没落实,我亦不曾将德馨带出来,哪里会走得那样急?”
是,奴婢不哭。”
景晨略有不安地觑了眼门外,拉起对方的手轻说道:“好了,外面院子里还有人看着听着呢,别这样教人看出了马脚。”
“嗯,奶奶说的是。”
想着外面院子从君府跟来的人,景晨的表情颇有苦恼,有必要盯得这么紧吗?虽说自己还真跟汪氏“密谈”了,可丝毫没有动他们府里财产的念想,何必呢?
没想到做了那么久的亲人,自己在府里的地位根本不值一提,在老夫人心里,怕亦是可有可无之人。
只要想想,就感到心凉。
入夜,用完膳食后,景晨带着人去汪氏院落探病,母女俩当着众人话唠了番,景晨把安宜留下替她伺候母亲。没了她在身边,寝居饮食倒还真的有几分不自在,躺在床上的时候难免就在心里暗想:她和德馨都不是会自理的人,今后的日子……是真要体验百姓生活了。
次日,早膳后有婢子问景晨,说是方来她身边当差不熟悉,想问问安宜姑娘。
景晨便回道:“安宜昨儿个伺候太太累着了,现下怕是正歇着,你若不信就去问亲家太太。”
对方这才沉默。
次日,早膳后有婢子问景晨,说是方来她身边当差不熟悉,想问问安宜姑娘。
景晨便回道:“安宜昨儿个伺候太太累着了,现下怕是正歇着,你若不信就去问亲家太太。”
对方这才沉默。
景晨便回道:“安宜昨儿个伺候太太累着了,现下怕是正歇着,你若不信就去问亲家太太。”
对方这才沉默。
第一百三十章 说服
老夫人疑这疑那,最终都没有清楚琢磨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思前想后,楚氏自进门后除了帮自己理会下店铺内的事,好似真不曾有任何藏有歹心的行为,可要她相信对方并无恶意,那又说服不了自己完全放下戒心。
她心中甚是矛盾,旁边谷妈妈看在眼里,忍不住宽慰道:“老夫人您特地安排人进晴空院,大奶奶许感觉到了什么,故而才特地住回了娘家。”
谷妈妈的意思是,许是大奶奶因自家主子的举止而心寒才有此举。然老夫人理解的却不是这个意思,她是“呀”了惊诧地言道:“你说的不错,她必然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故意避开,她素来聪慧,最近必然不会轻举妄动。”
谷妈妈闻言,见主子认定了大奶奶藏有祸心,只好无奈地立在旁边。
“那位李姑娘,可有什么动静?”
老夫人料想她们里应外合,想着楚氏离府后无法再有作为,便想会不会故意让自家松懈,然后让那个状似可怜堪堪的外女子布局谋划。
“回老夫人,李姑娘平日只呆在晴空院里,难得才外出。先前奶奶在府里时,偶尔会去主卧和奶奶说说话,现儿就闭门不出了。”
“哦,那她都在做些什么?”
对上好奇的老夫人,谷妈妈再答,“看书。”
“看书,她还认字?”
“是的。”似乎觉得老夫人大惊小怪了些,便添道:“李姑娘自称出生世家。”
“是了,我竟给忘了。”
许是总寻不到线索。老夫人不见松缓,反倒是越发疲倦,“唉,府里住了个外人。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谷妈妈不明对方话里指的是大奶奶还是李姑娘,不知该从何安慰,索性就没接话。屋内闷热。雨坠则突然掀了竹帘进屋,行礼通传道:“老夫人,楚府里大奶奶派人过来接李姑娘。”
才松了几分心的老夫人闻言就大觉奇怪,“是大奶奶打发了人来的?”
“是的。”
“可说了是什么事?”
雨坠则摇首,“奴婢不知,许是大奶奶接过去解闷的吧?”
老夫人的面色则突地沉下,“大奶奶是去侍疾。府里有亲家太太和几位姑娘,说得是什么话?!”
雨坠忙咬唇不敢再吭声,她不过就奉命传话,哪里知道大***心思?
“李姑娘怎么说?”
“李姑娘应下了,不过让人先来问过您。”
老夫人紧锁眉头。语调悠悠道:“她倒是懂规矩。”
雨坠想问个确切答案,然见大夫人面色不善,便不敢催促,只是满目希冀地望着对方。旁边谷妈妈见了,就近前了几步,提醒般地唤了声“老夫人”。
“吩咐人替李姑娘收拾收拾吧。”老夫人话落,似想到什么再添道:“让惯常服侍她的侍婢跟着。”
“是。”
待雨坠退出去后,老夫人才感叹般言道:“都说怕什么来什么,楚氏如今这么着急就接了李德馨离开。你说是不是手头已经有了些什么关键东西?”她越想越觉得难安,摆手便吩咐道:“你马上去晴空院,仔细着她带走了些什么。”
谷妈妈自明白主子担心的是什么,忙点头应了就离开。
半晌,她回到荣安居,进内禀道:“回老夫人。李姑娘除了平常的几身衣裳,什么都没带。”
“你都看清楚了?”
“老奴瞧得仔细,且看她那个模样,似乎还很好奇为何咱们奶奶突然会接她觑楚府。”谷妈妈说着,敛色复杂道:“奴婢还曾提醒她将奶奶替她置的首饰带上,李姑娘纳闷着反说许是奶奶有什么紧要事要她过去,又不是不回来了带那些作甚?老奴见她穿得素净,似乎有些忐忑,许是不知晓楚府是何地。”
“果真?”
李德馨不知晓楚家?
怎么可能!
楚氏是轻易会对人掏心窝的?那样厉害的女子,连陪嫁都可以杖杀……虽说她不是真的楚大姑娘,然到底是两条鲜活的人命。再且,安浓可是她亲手提拔的得力人手,亦能够铁面无私的打了卖给牙婆,不见分毫徇私。
这样铁心肠的女人,突然对个萍水相逢的李德馨如此维护,哪里可能没有内情?
或许正是孙媳隐瞒的自己太多,所以这彼此间就起了嫌隙,觉得看不清对方,猜不透其目的和想法,便总是将她看成是在算计。
“老夫人,您放心,楚家那跟去伺候的都是老奴安排的人手,有什么动静马上会传回来的。”
老夫人这才点头,“你说得对。”
……
楚家派去的马车归府,德馨下车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府邸,面色上透着几分戒备和好奇。左右皆是陌生的人,来迎她的人亦不熟悉,只能跟着往前,对于陌生的环境有着恐惧和害怕,这些情绪在见到那抹熟悉身影后,终于松缓了下来。
见到德馨,景晨走上前笑道:“都还好吧?”
“奶奶怎么将我接到这儿来?”问话间,目光仍在四处巡视。
景晨瞧了眼身后,浅浅应道:“偏是想德馨妹妹了,这才让人将你接过来。再说,你先前不是还想外出,说总留在府里有些烦闷吗,这不正好?”
只是为了替自己解闷?
德馨有些诧异,然瞧着周边跟进跟出的侍婢,亦总觉得其中不对,思量了片刻才终于发觉,“安宜怎么不在奶奶身边伺候?”
“我母亲身子不好,我让安宜在她处伺候着呢。”
“伯母?”德馨乍现拘谨,“我听说伯母中了暑气,让我过去给她请个安吧?”
“不急。”
景晨却只拉起对方的手朝内走去,“你才来,先歇着,呆会有请安的机会。”
“嗯。”